“……”叶柒才燃起一把“大开杀戒”的复仇之火,忽又被栖梧一盆凉水浇灭,顿时急了眼,叫道,“你玩我呢?!”
“玩你一点意思也没有。”栖梧愈发着了急,一本正经道,“那蛊当真在它体内,我闻得到。”
“……”叶柒心道这女人莫不是长了个狗鼻子,还说什么闻得到?同时又忍着怒火继续问:“快说,这是什么蛊?如何破?”
“不晓得。”
叶柒:“……”
她方才合该将栖梧也踹出去的。
“阿叶!”就在叶柒满心都在想着怎么把栖梧掐死的时候,蓬鹗又在边上喊了起来:“那怪物四条腿是被铁链锁住的,这是个机会。”
“锁住的?”苏凤闻言,忙向怪物的四条腿看去,果然见每条腿上面都缠了铁链,铁链另一头又死死地嵌在两边石壁上,不由大喜道,“那直接动手肢解了它不就完事了?”
“咣当——”
蓬鹗:“……”
苏凤:“……”
两人话音才落,头都不曾转回来,就听见铁链崩断的声响从身后传来。蓬鹗顿觉一阵风自头顶上方压下。他心中大惊,忙向身侧一闪,只见怪物的一条腿和叶柒的秋水几乎同时落在眼前。
怪物的腿上粗壮而坚硬,好似裹了铁甲一般,锋利的秋水竟也分毫刺不进去。
“当——咣当——”
又是两声铁链被大力扯断的脆响,这么短的时间,这畜生竟然将三根铁链都扯断了。要说之前它是被束缚着无法攻击,谁会相信?分明是在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果然奸猾!
叶柒忆起方才穿过那条甬道时的压迫感,越发肯定有一种无形的禁锢在其中——不过不是禁锢人的,而是禁锢眼前这头怪物的。
她一边再次从锁妖匣中驭出一蓝一金的两束光线,一边想起三年前听一位老道讲过的故事:有的墓主会通过奇人异士之手,豢养一些奇怪的东西为自己守灵。
只是不想这位老人家养了这么大个家伙。
虽然还有一条腿被石壁上的铁链捆缚着,但对于这头体形庞大的怪物而言,对付叶柒他们也绰绰有余了。
这一条腿,或许并非它不想挣脱,而是根本挣脱不掉。
叶柒分明看到怪物露出了一种骗术高明到无人识破的得逞。它张牙舞爪地朝众人再度发起了攻势,凶狠又暴虐。
众人迫不得已,只好一起上前与之周旋,就算如此,却也难免力不从心。
栖梧一边替众人捏汗,一边眼神焦虑地落在那名杀手身上。权衡再三,她终于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割开了捆在他手上的绳索,喝令道:“去帮忙,不然大家都会死!”
面对这种情况,谁都唯恐避之不及,那杀手心中自然也不情不愿。可栖梧的话不无道理,何况,就算他现在逃跑,难道就能保证一定安全吗?与其同样冒险,还不如从中滥竽充数,见机行事,万一赢了,届时还能算自己一份功劳。
这般想着,他还当真头脑发热,握起栖梧给他的短刀,瘸着一条腿朝怪物冲去。
“下药的,你在做什么?”叶柒飞身至怪物背上,拼命找寻着破绽,一转头就瞥见了栖梧方才的举动。
她想让她小心,可提醒的话音未落,驹铭杉就被怪物的长牙掘了出去,径直撞在了栖梧身上。
栖梧:“!!!”
叶柒:“……”
但所幸,这怪物的獠牙几乎朝天生长,驹铭杉只是被顶了出去,并没有见血。倒是栖梧这一磕,将左手手腕的一层皮擦脱了。
叶柒看得咬牙切齿,只道她是自作自受,这么危急的时刻也敢分神。可到底,还是不放心地多看了两眼。
“栖姑娘,躲开些,这畜生爪牙不长眼的!”
驹铭杉挣扎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快速把栖梧扶至一旁叮嘱她,还给她留了自己的长剑防身。
不待栖梧回神,驹铭杉居然赤手空拳地冲了回去……
叶柒在那怪物背上,如同正遭遇着山崩地裂一般。本以为这怪物身形巨大,行动起来合该不便,谁能想到速度竟比虎豹还快。
她勉强用手扯住怪物身上钢针般坚硬的毛发,低声念诵几句,锁妖匣里又倏地飞出一蓝一金两束光线,随着她的声音,在空中猛然绞拧在一起,似先前折断怪物长牙那般,这次更是径直往怪物的后心里钻去。
但没想到,这怪物的身体竟比它的獠牙还要坚硬,断獠牙如同削黄瓜的阴阳刃碰到它身体的瞬间,立时散作一片星云。
“这畜生竟然……”叶柒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她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准备再次动手,忽觉身后一阵阴风扑来。
她忙举起秋水抵挡,但因反应时间太短失了方寸,且谁能想到这怪物的爪子又长又利,不过将将碰上,便落了个皮开肉绽的下场。
“阿叶!”蓬鹗在下方听见叶柒闷哼,一抬头就见她从怪物背上滚了下来。他连忙上前蹿了几步,将跌落的叶柒兜在怀里,抚在她肩上的手心里立时晕开一片黏腻。
怪物仰头大吼,似在耀武扬威地诉说得意。叶柒疼得说不出话,只横着眉目恶狠狠地剜着面前这座山。
它吃了甜头,晃了晃硕大的脑袋,再次举起刀片一般的前爪,朝二人掴来……
算上那名杀手,现下统共六人与这怪物周旋,但六只蚂蚁终究吞不了一头象。与其说这是一场打斗,倒不如说是六个人的不自量力。
傅野旧伤严重,杀手心存异心,他们真正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可能尚不及五个人的。
随着时间流逝,其他人终于也觉体力难支,身上或被划出血口,或被撞出淤青。唯有那怪物依旧进退从容,愈加暴戾。
栖梧见众人斗得辛苦,又不甘在此处什么忙也帮不上当一个废物,便匐低了身子,贴着石壁摸索,企图找出一条生路来。
苍天眷顾,寻路尚且没有令栖梧太过为难,约莫绕行了整个墓室四围的三分远,她便找到一个和他们过来时相差不大的甬道。
只是面对陌生的环境,她不敢保证里面会有什么,万一众人听了她的话进了甬道遇上危险,她岂不是要成了罪人?
虽是如此,但她还是下意识先朝甬道内部望了一眼,居然出乎意料地见一片荧蓝的光在里面蔓延,而且就要到甬道口了。
栖梧震惊得说不出话,记忆深处一些年岁久远的听闻却如潮水般霎时间涌出。在苗疆那些已经失传了的炼盎术中,她抽丝剥茧,缓缓理清了有关祭血坛的所有传闻,也想起曾经那个人说过的,在炼制血幽花时可能出现的特殊情况。
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那鼎下面并没有什么人兽炼化的怪物,鼎中血液真正的血源,正在眼前。
当时洛宸摧毁大鼎之后,被扯出的管状物事,便是输送血液的媒介,怪物第四条腿上连着的,也不是什么铁链,而是那管状物的一部分。因为有它,即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怪物的血仍然可以顺利送进鼎里。
回想那时,栖梧已然闻到鼎中的气味有些古怪,但当时情况紧急,又对众人解除蛊患无甚太大用处,她便没有说——直到方才再次嗅到相同的气味,听到相同的叫声。
事情总有好的一面,既然晓得了是如何一回事,自然也就能想出应对的办法。
栖梧紧张之余,思绪却一点点清明。她迫不及待地转身,对全力相搏的众人喊道:“我有办法!”
“什么?唔——”叶柒听见栖梧说话,率先往之前的方向看,却早已不见了栖梧身影。当她再度搜寻到她时,竟被撞飞的蓬鹗扑倒在地。
蓬鹗的手在地上摩擦时岔了力道,腕骨严重挫伤,不消片刻竟肿得和个小馒头似的。
栖梧恐他们混乱听不到自己说话,便壮起胆子往他们身边奔去。边奔跑边将驹铭杉给她的长剑出了鞘,在自己的手心上割开了一个口子。
其实她也不晓得此法是否有用,只是听说,炼制血幽花的蛊是以死人血当饲饵的,死与活相对,那么活人血想来能够克制。
但是不待她的血滴下来,那怪物就发现了她。它咆哮着甩开身边的苏凤,在怒火驱使下,朝栖梧疯了一般冲了过来。
叶柒晓得栖梧必定无法躲开,纵然肩上火辣辣地疼,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扑到一旁。
怪物咬没咬成,还有爪子可以灵动自如,几乎没有偏一点身子,它的利爪便向叶柒后背上拍来。
“阿叶——”蓬鹗骇得大叫,无奈被怪物山一样的身体挡着,无法及时赶到。在一瞬骨肉分离的“滋啦”声里,傅野的惨叫却蓦地蔓延在整个墓室中。
叶柒头皮发了麻,因着那声音就响在身后。
她战战兢兢地回头,看清了身后那张熟悉又狰狞的面容,霎时间红了眼眶——傅野的下半身,就这样被怪物的利爪割了下去,如同腰斩之刑,人不会立时死去,却要在死前遭受最生不如死的折磨……
作者有话说:
关于苗疆的炼蛊术,这部小说里都是虚构的,不要当真。如果有朋友想了解,还是去看一些有关苗疆风物志之类的专业书籍。
其实这一章写到这里,叶柒他们经历的还有没交代清楚的,我打算再到正文里补充,这样读着不会觉得太单调。
第103章 逼近
叶柒低声述说着,洛宸的呼吸却在不觉间沉了下去。她太累,又苦撑这般久,眼下终于敌不过倦意,枕着陆晴萱的肩膀缓缓睡去。
陆晴萱察觉,轻耸了一下肩膀,洛宸的脑袋便堪堪地向下滑,在即将离开陆晴萱身体的刹那,又被一只轻柔的手缓缓托住。
陆晴萱和栖梧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洛宸放平,替她盖好衣衫,细心得如在安置一件轻脆的瓷器。凝望着洛宸倦容,陆晴萱不禁又一次红了眼眶,却也欣慰她终于能得这片刻休息了。
“那我还要不要说?”见洛宸睡得还算安稳,叶柒的声音低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问。
陆晴萱只是笑道:“你说你的,小点声音便好,没了动静,她才更容易醒。”
这话诚然不错,好比一个人在悠扬的琴音中昏昏欲睡,是不会觉得琴音刺耳的;相反,如果琴音戛然而止,已经睡着的人反倒更有可能惊醒。
陆晴萱知道洛宸谨慎,他们此刻的低语,于洛宸正如引她入梦的袅袅琴音,可倘若低语声突然断掉,她很有可能以为众人遇上了危险而从浅眠中醒来。
眼下无论她的身体,还是她的精神,都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我还挺看好那小子的,本想等他伤好了请他吃顿酒,谁知道……”想到傅野当初倔强着不肯旁人搀扶的眼神,叶柒心里又隐隐泛起疼来。
没有说完的话似无孔不入的风尘,卷携着凄凉,吹入陆晴萱的心窝。她有些怨愤,怨这世上为什么总有这么多失约,又为什么总要少却这么多慷慨的成全!
想不久前,她还与洛宸描绘过许多将来的图景,每一幅都那样流光溢彩、五色斑斓。
世间这么大,她们可以策马同游,看山河万里,观四季更迭;亦可以窝在家里哪儿都不去,同样有赌书泼茶、闲室听雨,或者更好一些,茅亭小睡、荷塘垂钓的意趣。
现实总也无情。
看到傅野的结局,陆晴萱只觉心中恐慌越发肆虐。她恐慌哪一日上苍嫉妒,把这些美好统统收了去。——就算这样也倒无妨,她真正恐慌的,是洛宸有一日也要离去,这个女人,才是她一生最真的美好……
陆晴萱偏头垂首望着洛宸,伸手轻抚上她苍白的脸,刹那间泪意汹涌,却又不得不强忍住。听身边叶柒又对栖梧道:“下药的,我欠你一句‘谢谢’。”
陆晴萱忙抬手擦了擦眼睛,问叶柒:“你们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
“多亏下药的弄清了那畜生体内的蛊是怎么一回事,趁它攻击那绛锋阁杀手的时候,把自己的血当饲饵喂了蛊。”叶柒说着,不由自主回想起当时情景,仍心有余悸,尤其是栖梧用长剑割开手心,冒死把血涂在怪物鼻子上的时候。
她顿了顿,堪堪又道:“那蛊嗜血,但是忌活人血,所以我们才能侥幸逃过一劫……如果不是那名杀手当了炮灰,只怕死的就是下药的。”
闻言,陆晴萱恍然大悟,原来栖梧满面倦容是放了血的缘故。她不禁担忧地朝栖梧手心里看去,果然见左手上缠着厚厚的布条,隐约有一抹浅淡的红色透出来。
放血饲蛊,伤口必然不浅。陆晴萱只怪自个儿方才心思全在洛宸身上未曾留意,一时心生自责。抬头欲对栖梧说些什么,却见她正笑觑着自己,轻摇了两下头。
陆晴萱只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忙转了话题,追问叶柒:“方才你说,有条甬道与螟蛉蛊所在那间墓室相连,所以你们这是又找了第三条路?有没有遇到危险?”
“整个墓室里就三条路,有危险能怎么办?”叶柒没个好气,闷声应道,旋即却又感叹,“好在把你们找到了,不然我非把这座墓炸了不可!”
陆晴萱:“……”
叶柒说得咬牙切齿,听得陆晴萱白眼直翻。
你到时一点火痛快了,一大家子给你陪葬。
蓬鹗瞧着叶柒愤然不平的模样,露出许久不见的微笑,转头对陆晴萱道:“估计阿叶想说这话好久了,再不见着你们,恐怕炸的就是她。”
不想话头才撂下,就觉叶柒的眸光刀子般斜射在了身上。蓬鹗不敢与之对视,忙正襟危坐,缄口不言。
叶柒不满怒斥:“就你话多!”
蓬鹗:“……”
陆晴萱:“……”
时间的脚步在古墓中仿若停滞,实则在众人的交谈中悄然溜走。暂时的停歇,不仅唤醒了众人身体的疲惫,也唤醒了肠胃的饥饿。
洛宸昏睡着,无法像其他人那样进食,陆晴萱便兑了半碗糖水,小心翼翼地喂给了她。
她当真累坏了,勺沿碰到嘴唇,尝到一丝甜意,便如饥饿待哺的婴孩般贪婪地吞咽起糖水来。她长睫微微翕动着,算是给予陆晴萱最真实的回应,人却迟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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