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知沉默了片刻,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经过医生的治疗,高烧不退的谢真总算恢复了神智。
安静的病房里,两兄弟四目相对。
迎着弟弟那双黑沉的眼眸,谢真下意识想要摸摸后脑勺,但一动,就扯到了手背上输液的针口。
他倒吸一口凉气:“嘶——疼疼疼,谢宁知你别光看着,我回血了,帮我叫护士。”
谢宁知拽着谢真举高的手往下拉,输液管里的血缓缓回流了回去。
谢真:“……”
他脸上露出一抹尴尬,讪讪道:“谢谢。”
谢宁知:“谢真,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当谢宁知发现谢真死亡是假的时,他以为是这家伙又在胡闹。可是随着深入的调查,谢宁知发现了端详。
对方在世界各地设下障眼法,让谢宁知的调查受到很大的阻挠。
谢宁知无法确认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肯定不是谢真做的,他没有这个头脑。
如今,谢宁知要明确的便是,谢真到底是否是主动参与到这件事中。
听到谢宁知开门见山的询问,谢真呼出一口恶气。他像是找到靠山一般,一脸气愤地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最后,他期期艾艾道:“谢宁知,那女人肯定和我没什么关系,如果真的爱我,怎么会在我生病的时候还不请医生?她就是想搞死我啊!”
“所以说,这个馊主意,你也有建言献策?”
谢真:“我……呃……”
谢宁知沉着脸,斥道:“谢真,你二十八岁了,不是八岁,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你怎么想到的?”
谢真表情痛苦,可不敢反驳弟弟。
谢真从小就害怕这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弟弟。他还记得谢宁知四岁的时候就会帮谢植监视他的动向,一旦他被朋友抓去网吧,用不了半小时,保镖就会围了网吧把他请出去。
从小到大,谢真都是在谢宁知的管制下生活的。
比起永远溺爱他的亲爸,比他小几岁的弟弟,更像一个严父。
更何况,这次他自知理亏,挨骂是理所当然的。
听到谢宁知劈头盖脸的批评,谢真把头垂得低低的:“对不起,是我没脑子。可我没脑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会被骗也是因为我很清楚,我不能再呆在谢家,不然就真的要娶巫遥了!”
谢宁知眼底划过一丝波澜,他不动声色问道:“娶巫遥不好吗?他是父亲为你从小定下的伴侣。”
“不好!”谢真痛苦道,“你真以为巫遥的性格我喜欢?我不喜欢啊!像巫遥这种高岭之花,一般都是带刺的,我要是真不知好歹娶了他回家,以后我不就又多个管我的妈?”
家里有一个严父已经够受的了,再来个严母,他真的可以当场去世。
谢真握紧拳头,情绪激动:“不行,结婚肯定不行。我和巫遥根本没有订婚过,不管是从法律角度还是从社会角度来看,我和他都没有关系。”
他激动地拽着谢宁知的手臂,“弟弟,你一定要帮我,我发誓,我真的只把巫遥当成一个陌生弟弟来看的。比起刚成年的小男孩,我更喜欢比我大几岁的漂亮姐姐。”
谢宁知默默挣脱谢真紧拽自己手臂的手:“……你和父亲说过你的想法吗?”
谢真哭丧着脸:“爸爸说不喜欢也可以娶,因为不妨碍我以后和喜欢的人厮守。我说不过他,在这点上,他非常坚持……他以为我傻,看不出他想找个人管我!”
谢宁知:“……”
谢宁知心里渐渐有底,他拍了拍谢真的肩膀:“王芊芊也在这家医院,她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送医的时候和你一样在发烧。等她状况好了,你们做一个产前亲子鉴定,就知道孩子是不是你的了。”
谢真面露抗拒:“就算是我的,我也不要那个女的,打掉,让她打掉。”他紧紧盯着谢宁知,“我还没娶老婆,可不能搞出一个孩子……”
谢宁知叹气:“到时候再说吧,等我解决。”
这件事情很棘手,事关一条小生命。
哪怕是替谢真擦屁股擦习惯了的谢宁知,也觉得有些为难。
“谢谢弟弟。”得到了谢宁知的保证,谢真看起来仍不太开心:“那你能不能别把我的消息告诉爸爸?我还没做好准备,各方面的……”
谢宁知点头:“可以。另外,巫遥的事情我也会解决,到时候需要你配合。”
谢真眼睛亮了:“你要给巫遥找别的好男人嫁掉吗?这个我赞成。”
谢宁知:“……人活着的难道就是为了结婚?巫遥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他会有他的出路的。”
“行行行!”
谢真的所有烦恼都交给了谢宁知去解决,快乐的谢真现在恨不得抱着弟弟亲上几口。
但还躺在病床上的他没有这个能力,他眯了眯眼,有些犯困。
迷迷糊糊间,谢真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拽着谢宁知的衣袖,哼哼唧唧道:“对了……巫遥的性格其实不是按我喜欢的来培养的。当时爸爸问我喜欢怎么样的,我问了四岁的你抄答案……”
谢宁知手微颤,随即挥开了谢真扯袖子的手。
他皱眉:“你真是胡闹。”
谢真无比委屈:“我也没想到真能这样定向培养啊……我之前见过几次巫遥,那个性子,看着软,其实只是看着。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以后巫遥一定是个管家能手。”
谢宁知不喜欢背后议论人,他道:“巫遥怎么样和我们都没有关系了,你快睡觉,少说点话。”
谢真道:“怎么没关系了?我觉得,巫遥这种的,你肯定会喜欢。”
他的视线飘忽,陷入了回忆:“以前,你不是和我说过吗,家里有人管,心里才有牵挂。”
谢宁知头疼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忽然觉得,谢真能平安长这么大,得多亏了他脾气好。
说完话的谢真两眼一闭,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在谢宁知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涛。
谢宁知带着满身冰霜往家走。
站在小区楼下,他看着公寓里温暖的灯光,浑身的冷意渐渐散了。
谢宁知站在路灯下,靠着车,点燃一根烟。
他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呼出。
烟雾缭绕间,谢真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反复重现,他在夜风里想到了小时候的记忆。
十岁的小男孩背着书包牵着刚从幼儿园放学的男童走在小区的人行道上。
小谢真忽然揪了揪男童的脸,笑盈盈道:“弟弟,爸爸在给我们选未来的老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小小的谢宁知鼓着包子脸,生气地拍开谢真的手:“不要老婆。”
小谢真无语道:“每个人都有老婆,你不能不要老婆。给你一天时间去思考,明天告诉哥哥你的答案好不好?”
“……好吧。”
当时,刚刚进入谢家的谢宁知还在努力融入家庭之中,经历了被母亲抛弃一事后,谢宁知变得分外乖巧。
幼儿园的小朋友回到房间,找了许多图画书,认真幻想着未来老婆的模样。
首先要漂亮,在幼儿园里,小朋友会比较谁的妈妈更漂亮,所以漂亮很重要;然后,性格不能像哥哥一样,最好安静一些,不要打扰他学习;最后,要是能像妈妈一样做一手好吃的就更好了。
第二天,小谢宁知把答案告诉谢真。
对方听后非常开心,还给他买了冰激凌。
只是,这件事情就没有然后了。谢植只会给他的亲儿子挑选伴侣,养子只是辅助亲儿子的工具。
工具,其实并不需要后代。
或者说,工具在有了后代后,会变得没这么好用。
所以,谢植从来没有操心过谢宁知的感情生活,甚至会默默帮他隔绝掉不请自来的桃花。
在今天前,谢宁知从来没有把巫遥和小时候那件事情关联到一起,但今天谢真的话让他有些恍惚。
他忽然觉得很抱歉。
巫遥现在会的所有技能,都是在过去学会的。
但出身豪门的巫遥本来不需要学这些技能,只是因为他童年的一句话,才被培养成这副样子。
谢宁知揉了揉额角,拿出手机,给巫遥发了个微信。
【我在楼下了。】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好的,我现在就下来。】
出了医院,谢宁知就给巫遥发信说别做饭了。
他决定以后常带巫遥在外面吃。
再请个住家保姆,照顾巫遥的衣食起居。
作者有话说:
谢真:吾弟肖父
第14章
『房产』
巫遥发现今天的谢宁知不对劲。
对方的视线总是停留在自己的手上,但每当巫遥顺着这道视线看去,谢宁知又会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巫遥:“……”
他决定再观察观察。
饭是在一家中式茶楼吃的。
这家茶楼高档,僻静,每桌客人独享一个院落,院子中假山流水,荷花游鱼,充满了避暑别院的闲适。
巫遥知道这家茶楼,它实行会员制度,因环境清雅,出餐优质而闻名京市。
谢宁知显然符合“贵客”这一标准,他和巫遥刚刚落座,茶楼的老板就循声而来。
“喜迎贵客,小谢总的光临让我们茶楼蓬荜生辉。”
老板长得很儒雅,他穿着青色的长袍,身后有穿着古装的服务员拿着宣纸和砚台尾随其后。
进入庭院,服务员们在庭院里将宣纸铺在半人高的大石头上,用溪水滴入砚台,垂眸研墨。
谢宁知对老板道:“陈老板,这位同行人是巫家的孩子,或许你听过,他叫巫遥。”
老板眼睛一亮:“那我可更要好好接待了。”
他迈步走进亭子,仔细打量巫遥后笑道:“我们茶楼的滋补套餐,应该十分适合这位小公子的身体状况。不过……更合适的菜谱,还得等我号脉后才能有结果。”
巫遥察觉到老板的视线在他的肚子上打量了一圈,他想到最近不知为何慢慢发胖的小肚子,不由不自在地侧了侧身子,避开老板的目光。
谢宁知向巫遥科普:“老板祖上是皇宫里的御医,到他这一代开始做药膳。”
巫遥想了想问:“号脉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吗?”
他知道,有一些会员制的餐馆,为了宾至如归,不仅会把环境做得尽善尽美,还会增添许多娱乐项目提高服务质量。
陈老板祖上是御医,但巫遥不确定这个所谓的号脉是表演性质还是来真的。
谢宁知摇头:“不是表演,老板医术高超。”
巫遥看向陈老板的视线变得亮晶晶的。
这竟然是活着的神医?!
老板淡然地接受了巫遥的崇拜,他笑眯眯道:“小朋友,我是看你合眼缘,一般人来吃饭可没这项表演。”
一旁的侍女服务员温雅地微笑,她肯定了陈叔的话:“我们老板一月里最多只号三脉。”
巫遥对中医一向是尊重的,听到两人的话,他立即乖巧地坐在原地,按照陈老板的要求伸出手。
老板上前给巫遥手腕上绑了一条细绳,找了个凳子坐下,一手提绳,一手压线,闭睛凝神聚气。几分钟后,他解开细绳,沉吟片刻,走到不远处的石头桌上,拿起毛笔,沾墨,笔走龙蛇。
洁白的宣纸上写下几道菜肴的名称,字迹潦草,但气势不凡。
服务员拿过宣纸放入托盘,走进亭内,向客人示意菜谱。
“清炖牛肉汤,补气血,强身健体。”
“油爆肚仁,健脾胃,滋阴润燥。”
“虾子烩豆腐,凝神护体,清热润燥。”
……
一连好几道滋补类的菜肴上报,服务员声音响亮,在庭院里呈立体环绕声。
在他声音落下的刹那,陈老板接过厨师服,净手换装,院里的小厨房开始行动起来。
虾是从庭院溪水中捞的,其他食材都是用黄金托盘从院外运入,整个亭子动了起来。
“老板,城东的屠夫中午现杀的猪,肉质新鲜,我排了三个时辰才将肉买到手,您看!”
“老板,这肉来自于西西伯利亚草原上驰骋的野牛,我认识几个跑商的,从他们手上花大价钱买的!”
……
每一种食材都有情境表演,交代了食材的来历。厨师团在院落中半开放的厨房里现场烹饪,每一道菜出炉时间都是挨着的,亭子里的桌子上很快就摆好了吃食。
服务员布好菜就离开了,庭院重归安静,谢宁知看着看呆了的巫遥,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他轻笑道:“这家茶楼的确有些浮夸。”
巫遥看着手边热气腾腾的乳白色暖汤,想到刚刚侍者用银针试毒的表演,嘴角轻轻勾起:“嗯,但是挺有意思的。”
暖洋洋的汤下肚,巫遥觉得心浮气躁的心绪都在美食里平静下来。
谢宁知的眼眸一直落在巫遥身上,光明正大地描摹他的眉眼。
或许谢宁知自己也不知道,现在他的眼神是一副什么模样。
感受着谢宁知的视线,巫遥有些不好意思,他喝汤的动作慢了下来,可谢宁知丝毫没有发现巫遥的异样。
谢宁知贴心道:“别光喝汤,吃点菜。”
巫遥在对方的督促下将菜品尝了一圈:“这家挺好吃的,偶尔出来吃饭,也不错。”
他的神情忽然有些落寞:“就是不知道去了海外,还能不能吃到这么地道的中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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