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邈瞬间僵愣住身体,在他还没理清思路前,阮林又说:“是,我想你了。”
“四天半没见,真挺想你的。”
平平淡淡的话语,被思念的人却觉得,怎么会这么刺激呢。
季怀邈脑袋充血,手脚发烫,有股热流急促地在他身体里奔腾通联。
完了,季怀邈想,他完了。
什么紧张纠结,什么担忧忐忑,通通他都不愿意再想了。
能把阮林实实在在地抱在怀里,哪怕只有一天,季怀邈觉得这都是老天对他的馈赠。
季怀邈拿过一只手套,然后握住阮林的手背,把手套套在他手上。
“咱俩一人一只。”季怀邈说。
阮林懵了:“这咋戴啊?”
季怀邈笑了两声,得意地说:“这是一对手套。”
阮林跟不上他了,脑袋里都是疑惑。季怀邈笑得更开心了,嘴上念着:“这是一对儿。”
季怀邈迈着愉悦的步伐把他家的楼梯踩得咯吱咯吱响,阮林皱着一边眉毛回家。
阮争先在厨房里煮稀饭,问阮林晚上吃炒芹菜行不行,阮林没理他,径自走回卧室,一个扑腾,大字型趴在了床上。
举着锅铲的阮争先跟了进来,训他:“外面回来一身灰就爬床,快下来。”
阮林抬抬脚表示自己听见了,但还是趴着没动。
“咋了这是?”阮争先操心着厨房的锅,转身回去,念叨着,“这是青春期来了?来的够晚的。”
青春期晚到的阮林在快要把自己闷不出气前抬起了头,他一骨碌翻过身,坐在床边。
阮林捂住脸,深深吸了口气。
他是听力不好,但是也长心了。
阮林伸出左手,压住自己的左耳。周遭瞬间安静了,阮林沉在他独有的特异的宁静里,闭上了眼睛。
他回到了不久前的那个夜晚,季怀邈的气息,还缭绕在他的右耳。
这个动作,在这短短的几天中,阮林已经做了好几回了。
但他没有回到过去并且旁观的本事,去弄明白,季怀邈究竟说了什么。
他想知道,又不敢。
他怕那是句不痛不痒的话,也怕那是季怀邈醉酒之后一时兴起之言。
阮林没有什么感情经历,他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理解集中于与长辈、与朋友、与客人,从未有过关于恋人的。
小拇指挠了挠床单,阮林跳下床,把脸贴在墙上。
白云巷这片的老房子,虽然年头久,墙却很厚。阮林敲了敲墙面,寻宝似的。墙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有他自己能读明白自己的心。
阮林想,即使季怀邈说是为了姥姥姥爷回来,这个时间也许很长,但终究是有期限的。
按照平常的想法,季怀邈会结婚吧,会离开这条老街,会走到阮林看不到的地方。
想到这儿,阮林转了个方向,双手抓墙,额头顶在墙面上。
阮争先再进屋时,就看到阮林这一副想不开的样子。
“哎哟,扣子啊,咋了这是?”
“心疼买衣服的钱了?我就说不要你花钱,你非不听。”
阮争先走过来,想把阮林扒拉过来,阮林没动,闭上眼睛,说:“爷爷,能为难我的事一定不是钱的事情,你让我静静。”
“哟,这词儿整的。行吧,本来我想让你去店里切块牛肉的,那我去吧,晚上陪爷爷喝两杯。”
“嗯,好。”阮林没什么兴致地回答。
我不想季怀邈跟别人结婚生子。
我不想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给季怀邈当伴郎。
阮林狠狠捶了下墙。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有这么大力气,这“咚”的一声响,直撞进了他心里。
原本阮林想着,只要季怀邈在白云巷一天,他就好好陪着他。
从小就拥有的不多的阮林,很容易满足,阮争先总说这孩子没心没肺。但此刻的阮林,是真的不甘心啊。
原来人都是会不满足的。
阮林吸了口气站好,用力搓搓脸蛋。
既然此刻季怀邈身边没人,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拥有他呢?
风兮雨兮,多年前那两个相互依偎的小小身影,为何不能在多年之后相互拥抱呢?
阮林抓住了刚才季怀邈给他戴的手套,紧紧地握住。
此刻的阮林不会想到,未来的他,会多感谢此刻的自己和这个决定。
吃饭的时候,阮林有些心不在焉,他给季怀邈发了个消息,但是季怀邈没立即回。
阮争先想喝两杯,被刚回到家的阮浩制止了。
阮浩把全是味儿的外套扔进洗衣机,盖上盖子,说:“爹,别喝了。”
“咋,我今天高兴,还不让喝了?”阮争先正端起酒杯,想去碰阮林的。
阮浩洗了个手,给林育敏倒杯水,林育敏喝了两口,笑着说:“我们都听说了,扣子今天带你去买新衣服了。”
“全蓝天街都知道了。”阮浩补充道。
阮争先得意地说:“肯定是老叶老齐给我宣传出去的,他俩,就是嫉妒我。”
阮浩和林育敏拿他没办法,只好嘱咐:“少喝点,扣子也不能多喝。”
阮林心思根本就没在他们的话上,加上他是用右耳冲着他们,又发挥了自己的空耳天赋,就听见了个“喝”字。
于是阮林顺手端起酒杯就闷了一个,阮争先急了:“哎哟哟,你咋自己喝了!”
阮林依旧没回答他,在阮争先给他倒酒的时候,阮林拿起手机,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冲回自己卧室,接电话去了。
阮争先手上的酒瓶还在滴着酒珠串,他嘴上骂骂咧咧地念着:“小兔崽子,今天跟中邪了似的。”
听不到听不到啥都听不到,阮林只听得到听筒里季怀邈的声音:“我刚在洗澡,没及时回你消息,怕你着急,想着给你打个电话吧。”
“没事没事,我不急。”阮林口是心非地说。
季怀邈笑笑说:“明天我没事啊,你要装饰民宿啊,我跟你一起,跟阮老板学学。”
阮林笑得可甜,但他自己瞧不见,声音也甜,季怀邈能听见:“那明早八点咱们见面,先出去吃个早饭。”
作者有话说:
我看你俩还是赶紧在一起得了。
第39章 香茅草
第二天早上,阮林精神抖擞地醒在了闹铃响起之前。
他推开门出去,伴随着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还有林育敏忍痛的哼叫。阮林转着圈辨认出声音来源方向,他快步走到厕所门口,侧过身左手敲敲门,问林育敏:“妈,你怎么了?”
平常这个点,林育敏已经去店里了。今天这情形,一定是疼极了。
“扣子,我没事。”
虚弱的声音传出来,阮林简直是揪着耳朵听的。
面色惨白的林育敏打开门,阮林吓了一跳。他赶忙扶住林育敏,林育敏想挣开,但实在没什么力气。
“你那儿还有没有止痛药?”林育敏问阮林。
阮林慌了神:“我先扶你回床上躺着,然后给你拿。”
林育敏捂着肚子推开阮林,让他直接去拿。
阮林扒拉开放药的抽屉,手有些发抖,他握了握拳头,让自己稳住情绪。
跑到林育敏的房间,她已经躺回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阮林试了试温度,然后把林育敏扶起来。
“妈,咱还是去医院吧。”阮林劝道。
林育敏像是比刚才好一点了,她吃了药,喝了杯水说:“老毛病了,没事儿,昨天有点着凉。”
“别担心妈妈,没事的,上礼拜我还体检了呢,结果你也看了,没啥大事。”林育敏捏捏阮林的脸蛋,但她的手依然在发抖。
阮林抿着嘴唇,他想说可以再做一个项目多一点的体检,但他知道林育敏不会同意的。
林育敏握着阮林的手坐起来,说:“我现在舒服多了,你不是要和小邈出去吗,快去吧。”
听到季怀邈的名字,阮林下意识地点头,然后他又快速地摇头,说:“我还是陪你去医院吧。”
林育敏笑了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划痕,但她笑起来时,还是会让人觉得是漂亮和温柔的。
“你看你说了要出去的时候,多高兴啊。妈妈就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快去吧。”林育敏摸摸阮林的背。
阮林坐在季怀邈车上,心不在焉地捏着背包上的小猫挂件。小猫的脸盘在他的指腹下,瘪了又鼓起,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季怀邈转头看阮林,阮林的脸和他手里的小猫一样,皱缩着,一脸的不开心。
“怎么了?”季怀邈尽量放低放轻声音,但他发现阮林没听到。
于是季怀邈只好抬手挠挠阮林的脸蛋,这又把阮林吓得一哆嗦。阮林猛地抬起头,想明白自己在哪儿之后,舒了口气,说:“你刚喊我了是吧。”
太阳升起,阳光透过车窗照射在阮林身上,而季怀邈这边,还陷在阴影里。
阮林想了想,开口跟季怀邈说了林育敏的事。季怀邈听完,把车子熄了火。
“走,去看看。”季怀邈解了自己的安全带,转身按了阮林的安全带扣,抓住安全带,在阮林反应过来后才松了手。
下车后,季怀邈边走边说:“再去看看林阿姨,我也不太放心。”
他俩走到阮记卤味门口,正碰见林育敏穿戴整齐走过来。林育敏见着季怀邈,笑了笑。
“怎么了?忘带东西了?”林育敏看向阮林。
阮林摇摇头,刚想解释,季怀邈先说:“我姥爷让我回去一趟。”
林育敏给他们让了道,阮林走过她身边时,担心地看向林育敏。
但是妈妈拍了拍他,说:“我好多了,刚还在家喝了碗粥呢,你别愁了,你们玩得开心。”
阮林看到林育敏的脸上扑了粉,还抹了点腮红。
季怀邈握住阮林的手腕,扯扯他。阮林回过神,跟上了季怀邈的步伐。
俩人假模假式走进白云巷之后,阮林松了口气:“看起来是没事了。”
季怀邈看看天空,飞机飞速驶过,留下一阵轰鸣。
“这什么机型?”阮林冷不丁问了句。
季怀邈眯着眼睛辨认发动机位置、机翼形状,阮林看向他扬起的下巴,脖子被拉长像条直线。然后阮林看到他喉结滚动,忽而转过头,速度快得阮林没来得及移开目光,和他撞在了一起。
面前人的目光专注地投射在自己身上,竟然把季怀邈惊得心里一颤。
空中的飞机已经飞远,白云巷的人声嘈杂四起,季怀邈顿了几秒才清清嗓子,让自己和阮林的思绪都回拢过来。
“是空客330,翼梢小翼和机翼夹角大。”季怀邈说。
阮林“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
拖着菜车的老街坊从他俩面前走过,和他们打招呼的叫喊声,穿破了此刻两人间微妙的空静。
阮林握紧拳,又松开,然后抬起头,重新看向季怀邈:“哥,等你出国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和刚才片刻的慌乱不同,季怀邈瞧见阮林此刻的眼睛里,有了些许光亮。
一阵冷风拂过面庞,季怀邈心里一紧,但他佯装淡定,哑声开口道:“巧了,我也有事跟你说。”
阮林微怔,转而笑了笑,点点头。
开车去民宿的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刚才的事。
路上,阮林带季怀邈去吃了顿生煎包,阮林付钱的时候,又买了两瓶水。
今天阮林要把三个民宿都装饰下,他说先从最远的开始,季怀邈就跟着导航,把车往新区开。
“这片儿现在这么繁华呢。”季怀邈诧异地感叹了句。
双向四车道的大马路,路边的绿化带种着花花绿绿的花,路边接连杵着高楼大厦,季怀邈突然有种进城的感觉。
算算时间,季怀邈有八年多没在津连港生活。他离开的时候,新区在他的印象里还是偏僻的荒地,没想到现在已经建起来了。
阮林笑起来,解释道:“房子是盖了不少,人气还不太旺。”
季怀邈停好车,跟着阮林一起上楼。
这个小区很新,这间民宿的装饰透亮,家具配置也不陈旧。
阮林熟练地走进各间屋子开窗通风,招呼季怀邈:“你坐沙发,干净的,我才打扫过。哎呀,水忘了拿上来了。要不烧点开水喝?”
季怀邈哭笑不得地说:“我又不是你客人,你怎么安排上我了。你忙你的,需要我帮忙吗?”
阮林也跟着笑起来,推着季怀邈一起坐在沙发上。
阮林从包里拿出几套卡纸,季怀邈顺手拿起最上面那份,把阮林吓一跳:“哥,你先放着,这玩意儿脆啊。”
季怀邈跟着他的叫声抖了下,连忙又放回去了,嘴上结巴着问:“这…这是啥?”
阮林松口气,支起身子,取过被他剪得弯弯曲曲的纸,几下撑起一个形状,他把手伸到季怀邈面前,说:“你瞧瞧这像啥?”
蓝色的外貌,背部鼓起弧线,一条翘起的尾巴,嘴上竟然还连着个泡泡。季怀邈说:“海豚。”
“可以。”阮林沉声称赞道,“有眼力,比争先同志强多了。”
季怀邈笑笑,问他:“那阮爷爷说是啥?”
阮林嫌弃地一撇嘴:“他说是大蝌蚪。”
季怀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
起初,季怀邈以为这就是个立体剪纸,但阮林又从包里摸出个小灯泡,塞进小海豚的“肚子”里,等亮起之后,小海豚像是活泼起来,顿时有了声色。
季怀邈反应过来,这是个小纸灯啊。
阮林站起身,把小海豚放在电视旁边,小海豚仰着头,像个报幕员。
季怀邈的眼神追随着阮林,看他忙前忙后,客厅放一只海豚,主卧放海星,次卧放河马。
34/99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