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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的水翻滚，林母将后院摘的丝瓜削皮切片放入锅中，又将肉沫放进去煮，没一会丝瓜汤便带上了些奶白。
不需要放油，只需要放些盐起锅，最后撒一把葱花，热气一冲，丝瓜的鲜味混合着葱花特有的香味漫出来，很是勾人。
提前烧好的辣椒和茄子，剥去表面的虎皮，撕成长条，放进大碗里，一把葱花一把芫荽，加盐、酱油、醋调味就是一碗极下饭的凉菜。
最后炒了把萝卜菜，晚饭就好了。
林母装了十个糙面馒头：“老大端菜过去，吃饭了。”边说边端着馒头朝堂屋走，又朝后院喊：“乖仔，带清哥儿回来吃饭了。”
“来啦。”林皓月在后头扯着嗓子回答。
菜上桌，人到齐，林母端着碗鸡蛋羹过来，分了一小半到林皓月的碗里：“等过几天我们家也买几只小鸡回来养着，明年就可以吃家里的蛋了。”
她将剩下的都给了夏清：“我们清哥儿还病着，要多吃些。”揉了揉林皓月的头让他快吃。
林皓月没有意见，他知道夏清生病，要吃些好的，况且连他都觉得夏清实在是太瘦了。
一家四口围着张小方桌坐着，夏清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蛋羹，眼睛都眯起来了，林煦炎还时不时给他夹茄子心、丝瓜片，用勺子舀些肉沫放到他碗里的鸡蛋羹上。
夏清看着碗里加了肉沫的鸡蛋羹，眨了眨眼，舀了一勺有肉沫的喂到林煦炎嘴边：“哥哥吃。”
第10章 乖乖，你愿意一直留在这吗
林煦炎愣了一下，在夏清莹莹地目光中就着喂过来的勺子，将那口带着肉沫的鸡蛋羹吃掉。
以前也不是没有吃过鸡蛋羹，林煦炎却觉得这仅此一口的鸡蛋羹格外地鲜嫩顺滑。
夏清弯着眼睛收回了勺子，舀了一勺给坐对面的林母：“婶婶也吃。”
林母那颗老母亲的心啊，是软的一塌糊涂，自已生了两个小子，一个少年老成，很少外露情绪，一个十来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许久不曾感受过这种单纯养孩子的‘乐趣’。
“哎哟乖乖，你快自已吃。”林母以前也想生个姑娘或是哥儿，有个贴心小袄子，再过不久夏清一和老大成亲后，她也是有哥儿可以养的人了。
夏清摇头，身子前倾将勺子送的更近些：“要给婶婶吃的，婶婶来。”
真是不忍心拒绝，林母将碗递过去，夏清很开心地将鸡蛋羹放进林母的碗里：“好吃，谢谢婶婶。”
“哎哟，太乖了。”林母逗小孩似的朝夏清笑笑。
“小月也吃。”
林皓月正准备张嘴去接，勺子都还没碰到嘴唇，就见自家大哥把着清哥哥的手，把那勺鸡蛋羹抖进他碗里，还冷冰冰的说：“自已吃。”
看着碗里摔碎的鸡蛋羹， 林皓月控诉：“大哥，你以前不这样的。”
林煦炎让夏清快吃，林母乐的看热闹，林皓月见没人理自已，怒吃三个馒头。
林母：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夜里，林煦炎给夏清擦脚，然后脱了鞋将脚放到夏清用过的水里洗。
夏清跪坐在一旁看着喊了句哥哥：“哥哥，刚刚怎么不和阿清一起，以前阿爹都是和阿清一起洗的。”
给夏清洗时温度正合适，现在水有些凉了，林煦炎转头去看夏清，随后目光下移，可惜那双小脚被坐在身下，瞧不见。
林煦炎想着，要是一起洗，水就不会凉了吧：“好，下次一起。”
擦了脚，将水倒出去，林母的屋子已经吹了油灯，林煦炎回屋关门，夏清正铺着床。
两个紧紧挨着的枕头，两床还没来得及铺开的被子。
以前林皓月也会做这些事，落到夏清身上，林煦炎总觉得不一样，又说不上有什么不同。
他走过去将夏清的被子铺开，让他躺进去，替他盖好后吹了油灯自已才脱鞋上炕。
屋里陷入黑暗，只有窗户的油纸透过朦胧的月光，林煦炎侧身面对夏清，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
黑暗中，视觉被屏蔽，其他感官反而灵敏。
林煦炎听见身边的人在被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没一会，他感觉皱在身前的衣服被人轻轻拉着。
“怎么了。”林煦炎压低声音问道。
“哥哥，我可以看看星星吗。”夏清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说话。
林煦炎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天上的星星，或者说，他很少关注外界，人也好，风景也罢，能让他产生兴趣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应该也会有很多星星吧：“太晚了，乖乖要睡觉了，星星也要睡觉了。”今晚听到林母叫夏清乖乖，确实是挺贴切的。
夏清有些犹豫：“星星也会睡觉吗，那阿爹是不是也在睡觉。”
夏清一直提到的阿爹，让林煦炎有些好奇，从夏清平时的语气神态里能猜个大概。
夏清口中的阿爹，对他很好，没有因为夏清的缺陷而丢弃他，但是，夏清为什么又会沦落到被他捡回来的地步，难道是现在又觉得夏清是个累赘，将他丢弃了。
想到这，林煦炎心情就有些不好，回答的语气也有些冷：“你阿爹睡不睡觉我不知道。”
夏清有些想阿爹了，语气有些闷闷的：“哥哥不是说星星在睡觉吗，阿爹变成星星了，所以现在是不是也在睡觉。”拉着衣服的手松开，摸索着抓住了林煦炎的拇指，然后抓紧。
林煦炎有些愣怔，不太明白，变成星星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抓着他的手凉凉的，小小的，林煦炎将夏清的手反握在掌心，试探的问道：“乖乖的阿爹去哪了。”
好一会，夏清都没有回答，翻了个身朝林煦炎靠近，声音更小了：“阿爹变成星星了，阿爹说以后阿清想他了就抬头看看星星。”
“哥哥，”语气明显带上了哭腔：“我想阿爹了，有时候我想阿爹了，天上却没有星星，你说阿爹是不是躲着睡觉了啊……”
林煦炎无措，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哄人，夏清带上哭腔他心里便有些慌乱。
他用另一只手隔着被子轻拍安抚着夏清：“过来。”
夏清朝林煦炎挪了挪，阿爹刚离开那段时间，他不太明白阿爹为什么睡着了一直不醒过来，周围的人看见他总说他可怜，可是他有阿爹，他不可怜的。
只是，阿爹被人抬走，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他也懵懵懂懂的明白了别人口中的死是什么。
就像阿爹说的那样，变成了星星。
林煦炎夜里已经很久没有抱着夏清过，自夏清好了以后，夜里睡觉都很老实，最多也不过是会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拉着他的衣服。
夏清像只幼兽蜷在他怀里汲取安全感。
“乖乖，你愿意一直留在这吗。”
夏清似乎睡着了，没有任何回答，安安静静地挨着林煦炎。
有时候林煦炎也会问自已，是不是真的无所谓，是不是真的能负担夏清的一辈子，自已是不是冲动才说的那句我要你。
或许，他在抱夏清回来时就已经冲动了，冲动的让后面发生的事都那么理所当然。
夏清昏迷时偶然睁开的眼睛，迷离的，难受中又透露出些许魅态的，林煦炎也不是没见过其他瞳色好看的眼睛。
但是都没哪一个像夏清那样将干净清澈和妩媚勾人融合的那么毫无违和感。
可能只是那一眼，他就已经喜欢上了。
他想，即便夏清以后对情爱一窍不通，他也会好好守护他，他只管做无忧无虑的小孩，什么都不懂也没关系。
第11章 阿清想你了，哥哥（长更）
夏清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爬起来看着旁边空空的枕头，还有些没睡醒的迷糊。
好一会才自已穿衣服，将两人的被子叠好和枕头一起放到矮柜上。
院子里林皓月刚踏出门，后头亦步亦趋跟着两只黑色羽毛的火鸭。
林母坐在院子里正挑选着红辣椒，这是要用来做糟辣椒的，酸酸辣辣，做菜别有一番风味。
“乖乖醒啦，”林母快速将手里的一把红辣椒将桔梗去掉：“去拿梳子来，婶婶给你梳头。”
去厨房打了水洗手，免得一会给夏清梳头不小心辣到他。
夏清拿了梳子，又端了条小凳子坐在林母身前任由林母给他梳的有些睡乱的头发。
林母一下下轻柔地给夏清把打结的头发梳顺，可能是身体不好，看起来有些毛躁。
“婶婶，哥哥呢。”夏清微微眯眼，一副舒服的样子，声音也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听起来软绵绵的。
林母熟练地将夏清的头发用发带束上，她是看出来了，夏清有些黏林煦炎：“哥哥上山打猎去了。”
“那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夏清仰着头看已经站起来的林母。
夏清的长相有些幼态，专注地望着人时，总让人无端觉得可爱，林母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过两天就回来了，去厨房吃东西吧，给你留了小米粥。”
夏清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乖乖去了厨房喝完粥，又端着小凳子和林母一起摘红辣椒，然后时不时朝门外望望。
两人做起事来很快，没一会十来斤的红辣椒全都弄好，林母打了水淘洗，再放到大簸箕里晾干水分。
趁这个时间，她从装蒜瓣的口袋里倒了约莫六七两装到小篮子里递给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夏清：“乖乖，先把这个拿过去，一会要剥蒜。”
夏清接过点点头，坐回院子里认真地剥起蒜来。
林母又洗了些新挖的姜放到一旁晾着，找了把小刀和夏清一起。
蒜瓣有些紧不太好剥，夏清只弄了一小碗，林母用小刀削掉蒜瓣的根部露出里头的白色的蒜粒，递到夏清面前：“乖乖来，这样的好剥些。”
夏清接过，有了缺口的蒜瓣确实好剥不少。
接下来一个去尾，一个剥皮，日头逐渐上移，清晨的阳光不晒人，反而照的人舒服。
风轻轻吹过，拂动院子里柿子树的树叶轻响，虽无人说话，氛围却静谧而美好。
一切弄完，林母带着夏清洗手，剥蒜也是会辣手的，夏清那双白白嫩嫩的，得仔细洗洗。
晒干的野皂珠是深褐色的，打湿水搓一搓就能起白色的泡沫，用来洗手洗衣服都是可以的。
夏清把手上的水抖了抖，然后把剩余的水往衣服上一擦，蹲到磨刀石前看林母磨刀。
他没见过这样的刀，有长长的木杆，像铲子一样。
林母见他看的聚精会神，笑道：“没见过吧。”
夏清摇头，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偏着脑袋：“婶婶，这是什么刀。”这会太阳有些大，有些晃眼，夏清的一只眼睛微微眯起，像太阳下躺着晒太阳的猫。
林母解释道：“这叫插刀，专门用来宰辣椒的。”就是一年只用一次，都生锈了。
夏清像个小尾巴，不用他帮忙时，就安静跟在林母身后，林母将大木盆搬到柿子树下，再将要用的红辣椒、姜蒜都搬了过来。
红辣椒全都倒进大木盆里，插刀开始一下下剁着红辣椒，一段，两段，用木勺将没剁到的红辣椒翻到中间，继续往复，直到红辣椒全都剁碎。
林母用木勺在中间掏了个洞：“乖乖，把姜和蒜都放到这中间，对就是那。”乖乖是越叫越顺口。
“这东西可是娇气呢，一点油都不能沾，要不然都会坏掉。”林母放了盐，又加了酒，拌匀后全都装进坛子里。
夏清只闻见辣椒姜蒜剁碎混合的辣味，有些苦恼：“婶婶，这好吃吗。”
林母看见他这小表情，笑了笑：“当然好吃啦，等弄好了，让哥哥给我们乖乖抓鱼，婶婶给你做酸辣鱼。”
不知是提到吃的还是因为听到哥哥，夏清短促地笑了两声应了句好。
之后林母开始收拾院子，等她回过神来，小尾巴自已不见了。
这么久的时间，夏清几乎没有出过院子，或许在内心深处还是会害怕全然陌生地地方。
林母有些着急，去他们屋里找，没人，后院也看了还是没人。心有些慌了，想到自已老大走前还特意嘱咐不要让他一个人的，现在人居然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快步出了门，喊着清哥儿。转头瞥见院墙下一抹身影。
夏清坐在地上靠着墙，头搭在膝盖上，没有动静。
林母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放下，但有些生气，这孩子居然不声不响的跑出来。
她走过去蹲着叫了声清哥儿，人居然睡着了。
这孩子真是心大，林母都快气笑了，将人叫醒，夏清迷迷糊糊睁眼，眼神都还没有聚焦，就问道：“哥哥回来了吗。”
林母的心顿时就软了，原来是在等哥哥：“乖乖怎么在这睡着了呢，走我们回去睡。”
夏清揉了揉眼睛，朝通向树林的路那边看了看：“我想等哥哥，这样他回来就可以看到我了。”
夏清有些心慌，有些不安，现在的林煦炎对他来说就是移动的安全感，他在他就能心安，短时间离开也能接受。
两天，夏清觉得两天好长啊，他为了不那么想哥哥摘了辣椒，剥了大蒜，还和婶婶一起剁辣椒。
可是时间还是过的好慢啊，哥哥还是没有回来。
林母将他拉起来，分明站起来比自已还要高半个头，却是让林母想要将夏清像个崽子一样护起来。
林母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带着他回家：“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他会给乖乖带好吃的回来，我们一起等他好不好。”
夏清点头，林母见他情绪不太高，从屋里拿了装针线的篓子出来两人一同坐在柿子树下，取了根棉绳教夏清翻花绳。
林母坐在高凳上，夏清坐在小凳上，手指绕着棉绳，偏头枕在林母的膝盖上，目光一直望着院门外，期待下一刻那个身影就能从门外回来。
阿清想你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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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煦炎醒后轻手轻脚下了炕，背上背篓弓箭、砍刀，带上点干粮，踏着月色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前往平时打猎的林子。
此刻的村庄在寂静的月色中沉睡着，没了白日的烟火气，林煦炎却觉得稍稍自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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