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气质,不可能出现在一朵温室娇花身上。
她笃定,蓝苏身上藏着秘密。
不止一个。
“总之,今天多谢蓝小姐出手相救。婚约的事,我们改天再谈。”
破天荒,她做了一次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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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苏回去时,是张姨偷偷帮忙开的门。
蓝家将她培养成打手,不准让她私自见客。故而,她只能偷偷进去。
却,在手摸上卧室把手的那一刻,浑身冰凉。
“啊!啊......”
门内传来急促的喘息,以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小玉,你好香......”
“姗姐姐,你,你慢一点!”
“慢了小玉又要怪我了。”
“你,你真坏,小心爸爸他们听见!”
蓝苏站在一门之外,把手上的手指开始颤抖,宛如筛子。
原来,昨晚蓝小玉拒绝婚约时的那句“我有喜欢的人”是真的。只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是蓝家大小姐,蓝姗。
颤抖的手僵硬地收回,脚尖一转,想要逃离,却听见更加肮脏的事情。
“跟霍烟结婚的事,你真打算让姐姐去?”蓝小玉问。
姐姐,是了,蓝小玉的亲姐姐没有别人,只有她,蓝苏。
“对。”蓝姗的回答理所当然,“她为了报恩,会答应的。”
“可是,那年在越南,救她的不是你啊。”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以为是,就够了。”
接着,是蓝小玉高亢纤细的叫声,似乎到了顶峰。
缓了一缓,她似乎良心发现,迟疑说:
“这样对姐姐太残忍了,你一直都在骗她......我要去告诉她,她不可以为了报恩就嫁给霍烟,霍烟死了三个妻子,我不要她死!”
脚步声从床边响起,踉踉跄跄跑到门边,却被蓝姗叫住。
“小玉。”
声音喑哑,冷静,绝情:
“如果她不嫁,就是你。霍家是龙潭虎穴,你想去么?”
果然,蓝小玉迟疑了,隔着门,蓝苏都能感受到那份颤抖:
“我......我......”
蓝姗一字一句道:“这个世界是吃人的。如果不牺牲别人,就要牺牲自己。小玉,要做什么,你想清楚。”
话音落地之后,是蓝小玉呜咽的啜泣声,口口声声说,她不想死,她害怕。
门扇对面,蓝苏孤零零站着,黑色长裙幽暗无比,黑影般罩在她身上,扑灭心中最后一团小火。
哪怕蓝小玉说一句,有没有办法救姐姐呢?
哪怕一句呢。
啪嗒。
钥匙转动,卧室的门从外面打开。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床上这对情人议论的,准备扔进火海的,蓝苏。
与往日不同。她脸上不再收敛、隐忍、谦卑、低微,等等一切与打手身份贴合的情绪。
此刻的她,愤怒、阴鸷,宛如阴间派遣的索命使者,要将屋内的两人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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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1点,蓝家别墅灯火通明。
整栋建筑里里外外的人都被叫了出来,齐刷刷在客厅站着,分立两列。
客厅正中央,朝门的软椅上,蓝浩天两腿分开坐着,一手撑着大腿,一手握着鞭子。
右侧,蓝姗和蓝小玉跪在地上,蓝小玉瑟缩着发抖,蓝姗则挂了两处鞭伤。
“爸,你真的信蓝苏,不信我?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蓝姗质问,高傲的面庞显出几分脆弱。
蓝小玉颤巍巍躲在蓝姗身后,“爸爸,我,我真的跟珊姐姐什么都没有!姐姐她撒谎!她不想让我嫁给霍烟,她撒谎!”
鞭子还没落到她身上,说明,蓝浩天是相信她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
蓝浩天的眉头下沉,挤出深邃皱纹,看动物一样看着蓝小玉,接着说:
“不打你,是因为周末要带你去见霍烟。”
这个名字落地,大厅陷入沉寂,似乎阎罗降世,要将一切吞没。
苍老的声音宛如陈旧的铜钟:
“我打了三个电话,约了六次,霍烟才答应周六跟你见一面。这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手一抬,管家会意,叫两个力气大的佣人把蓝小玉关回卧室。
期间,蓝姗未求一句情。
毕竟,说错一句话,就又是一鞭。
身前,一席黑裙的蓝苏端正跪着,挂了几处鞭伤。与蓝姗不同,落到她身上的鞭子没有避开敏感部位,专抽衣服遮不到的地方,脖颈、手臂、肩膀,甚至,脸颊也落了一道猩红。
“说,打扮成这样,去见谁了?”
蓝浩天穿着睡衣,灰白的鬓角青筋突兀。
蓝苏没有说话,小臂的伤口火辣地疼,不及脸上的鞭伤。
这一鞭,抽碎了她生而为人的自尊。
少倾,她缓缓抬头,毫不惧怕地看向愤怒的蓝浩天:
“七年前,在越南救我的人,不是蓝姗。”
“不论是不是。”蓝浩天忍着怒火,“蓝家都是你的救命恩人,当年你无家可归,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这些年,我为蓝家受过伤,挨过刀,中过枪,多少次死里逃生,恩情早就还了。”
这句诘问触发了蓝浩天的逆鳞,鞭子一挥,落到蓝苏脖子,将瘦削的人抽到一边。
啪!啪!
又是两鞭,狠狠落在背上。
“还?你拿什么还!还是你以为翅膀硬了,攀上高枝,可以飞黄腾达了是吧!”
蓝浩天叱骂着站了起来,打蓝苏,像打一条不听话的狗。
楚美莲见他动怒,心里尤其欢喜。毕竟,老爷子把火都撒在蓝苏身上,她女儿蓝姗就可以逃过一劫。
于是,她添油加醋:
“老公,你消消气。蓝苏现在也十九岁了,可能是有喜欢的人,才去约会的啊。”
约会,这两个字在蓝浩天脑中炸开。
停到蓝苏面前,居高临下道:
“我告诉过你,你是蓝家的一把刀,除了有任务,不能抛头露面。”
伏在地上的身子动了一下,缓缓直起脊骨,裙摆在地上摩擦出窸窣的声响,如风吹过麦浪。
再抬头,垂落的发梢之下,眼神如刀:
“我不是刀。”
“你!”
蓝浩天又要举鞭,被蓝姗叫住。
“爸。外面停了辆车,是送蓝苏回来的。”
楚美莲赶紧附和:“老公,要不把人叫进来?要真是蓝苏的情人,说开了,以后不要来往了也好。要是什么不着调的小混混,教训一下,以后也安静。”
噔!
蓝浩天将鞭子扔到地上,咒骂:
“张嫂,开门!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敢跟我蓝家的人鬼混!”
低头,鄙夷地看向蓝苏:
“你就好好看看,你的姘头看到你这个样子,还会不会跟你在一起!”
少倾,大门打开,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蓝浩天吓得瘫坐在椅子上。
白色西服在灯下格外醒目,宛如一块封雪多年的冰,落入水潭之后,非但没有融化,还将四周一起冰冻起来,千里封霜。
霍烟微微扬起下巴,停在大厅中央,目光一扫,落到地上蜷缩的一身鞭伤的蓝苏。
再抬眼,蓝浩天那张老脸上,已经由愤怒转为恐惧,然后挤出一股虚伪的谄媚。
“霍,霍总,怎么是您啊?”
霍烟的头颅微微一动,镜片反射出刺眼的光:
“蓝总,久仰。我就是那个‘姘头’。”
人群后方,蜷缩在地板上的人撑着坐了起来,透过人群的缝隙望向门口,平平淡淡地唤了一声:
“阿烟,你来了。”
——你也可以叫我“阿烟”。
——霍总。
第4章 逃离牢笼(一)
23:30,分针沉到最底。
蓝家老宅大厅,灯明如昼。
水晶吊灯的光线明晃晃从头顶坠下,光线强烈到几近看清地毯的绒毛。明亮之中,天花板坠得格外低沉,压着头皮,严丝合缝,呼吸也逼仄下来。
佣人们恭恭敬敬站在两侧,佝着背,缩着脖子,大气不出。
大厅中央,一黑裙女子跪坐着,右手绑着绷带,身上挂着鞭伤,其中一道红痕从脸颊蔓延到脖颈,蜈蚣一般。
旁侧零零散散跪站着几人,挡在她与大门之间,切断视线,却且不断那股刺鼻的血腥。
正门口,一女子无声地停下黑金两色的智能轮椅。一身纯色的白西服,腿上搭一条铅灰薄毯。她慵懒靠着椅背,头发束在脑后,鼻梁一副金边框眼镜,镜片薄如刀片,切断人性仅有的温良。
常年不化的雪,千山封存的冰,冷到极点。
“蓝总。”
冷冽的眸在吊灯下缓缓抬起,眼珠未动,落上那张苍老的充满算计的脸,寒气顿生。
“我就是那个‘姘头’。”
一语落地,似冰雹砸穿地板。
蓝浩天抽了一下,忙不迭堆起笑脸,兜着手谄媚:
“哈哈,这个,那个霍总,误会了霍总。”
其余人帮腔:
“霍总,误会了误会了。”
“我们说别人呢!”
“霍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
空寂的大厅分明站满了人,却仿佛没有运营的体育场馆,静得可怕,一堆话抛出去甚至带着回音。
蓝浩天腆着脸,虚着迈前一步:
“您和小女,这个......认识?”
嗡......
回答他的,是轮椅碾过地板的匀速的滚动声。霍烟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冷漠地经过蓝家一长串卑躬屈膝的人墙,停到坐在地上的黑裙女人身前。
一只手向她伸去,于水晶吊灯的光线中摊开,手背向下,掌心向上,接了满手的光。
蓝苏愣怔一下,遍体鳞伤的身子缓缓坐起,凝眸,落上眼前摊开的手掌。纤细的掌纹宛如丝绸的纹路,隐藏着一股得天独厚的慵懒。袖口露出一厘米衬衫,金属袖扣的光泽反射出一丝柔和。
目光往上,是臂弯微曲的布料褶皱。
再往上,才是那张面孔。
眼眸深邃,似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将人全部吸进去。
温柔么?
不,这个词不可能出现在霍烟身上。
但抛开秉性,在水晶吊灯的光线里,这人身上鲜少出现了一丝,神性。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那样的神性。
蓝苏缓缓抬手,微凉的指节落进掌心,借着力道站起身来。黑色长裙扫过地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阿烟。”
她唤道。
霍烟动了下眉梢,显然,这个称谓太过亲昵,似针一般扎了她一下。但她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将人拉起。
“是我不对,只送你到门口。不想,家里更危险。”
随后,手放回轮椅的扶手,食指轻轻在上面敲了一下。
噔!
此刻大厅悄无声息,指甲盖与金属的撞击声格外刺耳,身后的蓝浩天一震,忙不迭绕到前面来,缩脖子赔着笑脸。
“霍总。”
霍烟目视前方,没去看蓝浩天,瞥了眼地上蜷缩的马鞭,冷言道:
“早听说蓝家的家法严厉,21世纪还留着民国的规矩。没想到,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下如此重手?”
蓝浩天脸上的肉抽了一下——这玉阎罗,是来给蓝苏出气来了。
“霍总,您言重了。小女今天确实做了出格的事情,我也是气极了,才打了她两下。平时不动手的。”
说着,朝一旁的佣人招手:
“小红,带小姐去上药。”
小红颤巍巍上前,蓝苏却一动不动。小红拉人的手收了回来,求助地看向蓝浩天,对方烦躁且无奈地挥了下手,于是退下。
霍烟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像,定定坐着,周围一圈人都是热锅蚂蚁,围着她转,她仍岿然不动。
“蓝总气急动手,可以理解。只是这鞭子专挑脸上打,不知道的,还以为蓝苏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轰!
话音落地,如天降惊雷,在地板劈开一道裂缝。黑色的烟雾溢出裂缝,汩汩蔓延整个大厅。
“霍总,您这就开玩笑了。”
蓝浩天靠着多年经商的经验,将场面圆过去。
“我现在老了,控制不住力道。这不是,以为她到外面去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怕她误入歧途,我这也是为父心切么。再说了......这终归,还是我们蓝家的家务事。”
控制不住力道——我本意不是打脸。
认识不三不四的人——你霍烟跟我女儿约会,不告知父母,跟不三不四的混混有什么区别?
蓝家的家务事——蓝家我做主,你一个姓霍的没资格插手。
短短的三个弦外之音,霍烟一个不差地听到耳中。
但,也仅是听听。
她虽年轻,但从前在东南亚的腥风血雨里穿梭时,蓝浩天还深陷在小三的花边新闻里。
唇线动了一动,道:
“蓝苏小姐,现在是我霍家的人。”
“什么?”
蓝家人皆是一怔,夫人楚美莲更是沉不住气,往前一迈:
“霍总,您弄错了吧?”
一旁,蓝苏淡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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