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两夜未眠的皇帝,青着眼眶,神情颓唐。昨日他去视察城墙,虽是鼓励了兵将,但却也得知,快要守不住了。
姜平朝的防御没有任何的问题,若没有曲笙改良的投石器,这城必会等到援军到来。
可如今,城墙在一点一点的破碎,待到城墙低矮,便是城破之时。
“陛下,咱们宫中不是还有一位,听闻皇后与曲笙自小一起长大,关系甚密,若拿她到城墙上,必然会逼迫她停手,到时候我们便可以提出条件与之达成休战协议。”
朝中的臣子们,此刻也已经回过味来,想要赢,比登天还难,即便是南边的援军到了,也不过是厮杀一场,损兵折将,而后被生擒俘虏。
金酩筠在听到有人想要拿宫中的皇后,去威胁曲笙时,脸色忽变。林夕昭早已经从立后大典之前便离开了,宫中那位是假的。
“不行。”金酩筠拒绝了,此刻他也不承认,自己娶了一个假的皇后。
“陛下,此为无奈之举,只要您去劝说,皇后一定会应允的。”底下的官员还想要让金酩筠去劝说,可他们不知道,林夕昭从来没有想要答应嫁给金酩筠。
如今虽是占了皇后的名衔,可接受册立的人却不是她。
金酩筠脸上有了一丝窘迫,那人还想劝说时,一旁的官员,拿着手肘碰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皇后被掉包了。”
那名官员闻言,眼神立时怔住,但很快他便更加的想要金酩筠,将那位假皇后,送上城楼。
“陛下,微臣有一计。”
.
城楼在攻打了一个时辰后,眼看那城楼已经城墙都快要支撑不住,曲笙于大军之中看到了一人,轻盈的身姿,被拽到了城墙之上。
站在远处,虽看不清晰,但曲笙却觉得那人与林夕昭的身影十分相似。
砲石飞过去,城墙上的侍卫带着女子急忙躲避。而曲笙也在那一刻心惊了一瞬,立时命人停止了投掷砲石。
“停,快停手!”当曲笙看到砲石,砸到女人身边的时候,紧张的吼停了砲车手。
砲车停下,城楼上的守军也缓了一口气,城楼上也少顷,聚集了不少的官员。
曲笙抬头看着那些人挡住了方才的女子,眼神里有了慌乱。
“曲笙逆贼听着,我大金皇帝下诏,若尔能弃暗从明,汝之家人便会安然活着,如若不然,我定会将其都挂于城楼之上,祭我大金旗帜!”
城楼上的一位官员说着,从后面带上来不少套着麻袋的人。
曲笙挨个看过去,却分不清哪一个是哪一个,这些人也只是匆匆从城墙上走过,便被身后的士兵挡住了。
但这些人身影,却十分熟悉。
曲笙辨不得,心里也急了起来。
曲笙之前便想到过,金酩筠会用此法子,但没想到这么快,竟在攻城时,便拿她的家人开始威胁她了。
曲笙骑着马,朝着前面走去。上面人见曲笙从军队队列中走出来,目光紧紧的盯着,眼中似乎都露出了希望之色。
“曲笙,只要你肯定归顺我大金,圣上便不予追——”上面的官员朝着下面喊着,却被曲笙的话突然打断了。
“想要本将投降,简直痴心妄想,去告诉金酩筠,若敢伤我家人一根毫毛,我必将他千刀万——”
“嘭!”
“不要!”
曲笙的还未说完,眼瞅着那些官员将身后的女子拉到前面,没有给她任何缓冲的时间,直接将人扔下了城楼。
而那一瞬,曲笙整个身子跟着颤栗了起来。
她盯着从十几丈的城楼上,已经摔的血肉模糊的身体,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她方才若没有看错,那是林夕昭的身影。
曲笙的喉间似有什么东西堵住,让她透不过气来,身体也僵硬的不能动弹,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血腥,周身没了生气。
随在曲笙一侧的将领此刻也都傻了眼,但很快他们便看到自己的主将,只身一人朝着城楼奔去。
“将军!危险!”随在一侧的将领,再看到曲笙不顾一切的奔向城楼时,想要劝阻,却已经来不及。
曲笙的马是千挑万选的,速度极快,很快便要抵达城楼之下。
“放箭!放箭!”城上的官员,在曲笙进入可射中的范围时,立时命弓箭手,朝着曲笙射去。
城楼上方才隐藏的射手,此刻全都站出来,弓箭拉紧,没有丝毫犹豫,万支箭矢,朝着曲笙射了过去。
第186章
曲笙身后的将领此刻也冒着箭雨, 带着护盾骑手,拼命的朝着曲笙奔去,想要将曲笙拉回来, 却始终慢上一步。
曲笙顶着箭雨,虽是多有防备, 可那箭雨太过密集,躲避不急时, 身上也中了剑, 但好在她的身上有几次中箭的经历, 已经穿了金丝软甲。
箭过身而不入,但衣物却被撕开。
但有一只箭矢从曲笙的耳边呼啸经过时,虽有本能及时躲避,可那箭还是将她的脸刮破了一道,血瞬间便流了出来, 垂挂在一侧,被刮过的风吹的末入耳后。
曲笙像是没了知觉般,连眉头都不皱,依旧骑着马奔向城楼下已经摔的支离破碎的女子。
很快曲笙抵达城楼之下, 下马跑过去之时,却被箭射中了腿。曲笙有那么一瞬, 觉得自己的腿不见了, 踉跄的往前滚去,但也在箭矢跟上来, 及时躲避开。
曲笙往前走,腾出一手, 直接将腿上的箭拔出来,扔在一旁, 跑到了血肉模糊的女子身边。
“将军!”
曲笙去抱了那女子,箭再下来的时候,曲笙的护卫军也都将厚盾顶起来,抵挡住了。
曲笙双膝跪地,眼角猩红,颤抖着双手,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才能将林夕昭抱起来而不让她感觉到疼痛。
两名将领护在曲笙的身边,看到眼前的一幕,不忍直视。
那血,已经阴湿了周边的土地,曲笙也跪在的血泊之中。
“娘……娘子……”曲笙的声音几近失声,喉咙紧的呼吸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曲笙的手,几次欲触碰,却像是被针扎一样,弹了回来。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将人抱在怀里,慢慢的翻转了过来。
曲笙将人抱在怀里,手指轻颤着,将她头上的麻袋解开,慢慢的漏出了已经摔变形了的脸。
可曲笙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虽是半边脸已经摔烂,可这人却不是林夕昭。
曲笙抱着人,眼神怔楞,空视着前方。心底破碎的地方,似乎在慢慢的修复,整个人的神经也松散了下来,很快曲笙的脸上便有了愤怒之色,眼角处也有了泪水。
“回去。”
曲笙将尸体慢慢放下,起身时,踉跄了一瞬。身边的将领扶住她,起了身。
骑兵盾卫举着盾牌,很快便带着曲笙撤出敌军的箭矢之地。
曲笙回来,军医也急忙过来了将她腿上的伤清理包扎,再准备去清理她脸上的划痕时曲笙微微侧开躲过了。
曲笙神情已经低到冰点,军医见她不配合,朝着一旁的副将看了一眼。
副将摇头,军医退下,曲笙重新上马,睥视着前方的城楼。
此刻城楼之上的人,也因方才没有把握住机会射死曲笙,而悔恨不已。眼下曲笙已经勘破那人是假的,但他们却发现了曲笙似乎十分的在意林夕昭。
没一会便有人在那主事的官员耳朵边多了几句话,那人先是惊愕,很快脸上便有了嘲弄之意。
曲笙身为女子,竟是有恋女的癖好。
也难怪方才,那么不顾一切的朝着尸体奔去。
他本来只是想要杀鸡儆猴,故作杀一个曲笙身边,却又不那么重要的人,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曲笙,方才不过是试探罢了,本官知道你有恋女的癖好,林夕昭是你的入幕之宾,若你还执迷不悟,本官便将她真的从这城楼之上丢下去。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那官员牟足了劲,对着已经回到军队之中的曲笙大声喊道。
曲笙抬眼,脸色一如方才从容冰冷,但心底的惊骇还在,破碎的地方,也未能痊愈。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她承认自己承受不住失去林夕昭。
没有林夕昭,生不如死,她害怕了。
“将军,您不能答应他们,若您答应,金酩筠以后必定报复,将军!”曲笙身边的将领,似乎已经看出了曲笙下了某种决定。
曲笙方才的举动,也暴漏了自己的在意,一场心里博弈,曲笙已经输了。
“曲笙,你可要想好了,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若真想看到林夕昭死在你面前,那我便成全你!”城楼上的人还在试图用林夕昭的性命威胁曲笙。
曲笙睫羽眨动,敛眸一瞬朝着身后的百万将士看了一眼,喉间滚动着,蹙起眉头。
“我要见金酩筠!”曲笙回过身来,对着城墙上的人喊道,“让金酩筠来与本将谈!”
城楼上的官员听到,皆是楞了一下,接着几个官员开始交头接耳商议,很快便派了人下了城楼。
曲笙看着密集站立在城墙上的官员,想要透过她们看到家人和林夕昭的身影,可那些人遮掩的一条缝隙都没有,曲笙就那样盯着城楼,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到金酩筠从宫中出来,登上城楼。
一身明黄龙袍的金酩筠站在城楼之上,虽是披上了龙袍,但也看不到他身上贵气,反而是她对面穿着盔甲的曲笙,更像是一方的霸主。
“表妹。”
金酩筠开口便唤了一声表妹,曲笙盯着他,冷眼扫了过去,他还知道,她是他的表妹。
“朕知道你心中觉得不公,以及愤怒,可朕也是没有办法,若你肯化干戈为玉帛,朕愿与你分国而治理,寿林以及临边的属地都归你曲家所有。”这是金酩筠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如此才能安下曲笙,让她不那么想要鱼死网破。
“陛下,不可呀!”一旁的朝臣劝阻,“陛下只需拖延时间便可,寿林那几片属地,可是最为繁荣之地,每年税收便是国库的一半之多,今日放过她们,必然是纵虎归山。江南和京城以南,以及北疆,这两年一直战事不停,百姓都需要休养生息,若曲笙回到属地,不需要几年便可卷土重来,如今趁她大军从北疆而来,将士疲惫,此为联合绞杀的最佳时机。”
“陛下,孟大人说的对,南边援军再有一日便可抵达,西边的驻军也在往这边调遣,只要拖几日,我们便可解决曲家这个大麻烦。”
一旁的朝臣说着话,金酩筠看着前面的曲笙,犹豫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官员,质疑道:“若拖延不了呢?”金酩筠才做了几个月的皇帝,他不想做亡国之君。
“这……”官员们听到这话,也都摇摆不定开来,谁也不想担上一个献计却灭国的罪名。
曲笙看着上面的人,不停的交头接耳,牵着马缰绳往前走了几步,对金酩筠方才说的话,似有考虑。
“那就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曲笙双手勒住马缰绳,让马儿不再往前走去。
“好,朕这就命人详拟条约。”金酩筠听到曲笙的话,心里立时燃起了希望。
金酩筠带着大臣急匆匆的从城楼下去,看到城楼上已经没有人的时候,曲笙看到带到城墙上的家人也不见了。
曲笙盯着那处仔细的寻看了几眼,确定人已经带下去了。她心里担心着家人和妻子,她需得缓住城池内的人,保全她们的安全。
金酩筠回了皇宫,将自己的想法,和朝臣的建议总和,划分属地,让曲笙有个去处。
“不知诸位爱卿,谁愿意前往?”金酩筠需要派遣一个德高望重,且能够全权代表他们金国的人。
可金酩筠的话说完,却没有人应答,底下的官员都低着头,像是没有听到金酩筠的话似的,与方才商谈条约时的侃侃而谈,争论时分毫不让的态度,大相径庭。
谁都知道,出去九死一生,曲笙方才只是说下来谈,可没有说答应了此事,若是出去,曲笙翻了脸,他们必然回不来了。
“没有人愿意去?”金酩筠的脸色立时黑了下来,“哼——”金酩筠方要说些个难听,讥讽的话,却被人打断了。
醒已经全然清醒后的冯侯爷站了出来,“臣愿意前往。”
冯宿高与金家同时举事,他冯家与金家的关系更近,且他的两个外孙也都是皇子,他去最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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