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看到阿柠这样乖, 刚刚还把人家折腾了一番, 容青玹便打算放过她这一次。
阿柠竖着耳朵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容青玹继续往下说,忍不住从她怀里钻了出来,仰起仍是扑扑的小脸催促道:“那你快说啊。”
容青玹用手指轻点一下她的额头, 笑着说:“萧丰烨和沈泱泱明日就要灰溜溜地离京了。”
也就是说,沈泱泱连见宣平侯沈令恭最后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
阿柠怔了下, 惊讶道:“真的?”
“自然。”容青玹微笑点头, 接着又邀功似的补了一句,“为了把他们赶出京城, 我可费了不少力。”
其实容青玹当初在萧丰烨和沈泱泱找上门讨说法时的那套说辞,完全是糊弄他们的。
若说换作是别的什么人上那两封奏疏都没有什么问题, 而容青玹就不一样了。
容青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备受关注,而且她还可以说是代表了新一辈官员的态度。
毕竟以她的出身, 她的科考成绩, 如今又进了翰林院, 就算是熬资历也可以熬到入阁的那一日。
事实摆在面前, 拥有众多助力的她,只会以比大家想象中更快得多的速度成长, 更早进入朝廷的权力中枢。
而三皇子倚仗的只有季贵妃一族,尽管娶了沈泱泱, 似乎也没得到宣平侯府的拥趸。
容青玹的上书是一个信号,而且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是祖宗规矩在,三皇子的支持者本就不多。
所以她的观点本身也是受众多大臣支持的一方,也就让更多的人愿意站在支持十五皇子的队伍中。
当然也有许多原本支持三皇子的大臣们敏锐地嗅出了不对劲,然后悄悄更换了队伍。
所以容青玹的奏疏上去后朝野轰动,然后就引发了一个墙倒众人推的效应,
接下来大臣们类似的上书,弹劾三皇子以及季贵妃娘家人的奏疏就如雨后春笋一般,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景昭帝一开始还压着不理,季贵妃也不断吹着枕头风,眼泪和撒娇等手段一齐上。
不过九月黄河在邳州,高邮等地决口后,连淮河也决口,景昭帝终于忍无可忍了,下令彻查负责漕运与河道的官员。
上京在北方,每年的粮食都靠漕运从南方通过大运河北上。
问题是漕运其中有一段是要靠老天爷吃饭的,也是说这一段的黄河也是被当做了运河,而黄河又极具不确定性。
漕运与河道的官职向来是个大肥差,其中大多数官员都是三皇子极其母族一系的。
彻查的结果是,黄河的河道水位因河底淤泥河沙堆积越来越高,防水的堤坝也筑得越来越高,问题是其间贪赃成风,偷工减料,导致了此次的大规模决口。
祸不单行的是,不久后砀山也决口了,黄河之水南流,江淮地区的百姓们受灾严重,朝廷发放给灾民的赈灾物资竟还被官员层层盘剥。
彻查之下有许多三皇子一系的官员受到惩处,景昭帝得知萧丰烨在其中敛财超过百万两白银,而这些银子只是为了供他挥霍,或者用来收买人心,从此对他寒了心。
这历时几个月的风波,容青玹看似在翰林院好好地修她的书,却暗中出了不少力。
她可以说是这一切的组织者,从搜罗证据,到弹劾彻查都有她的运作。
到了十二月中旬,季贵妃兄长的一封上书,彻底触怒了景昭帝。
她那个任漕运总督的愚蠢大哥,竟上书提议让黄河改道向南。
要知道,让黄河向南,那可是会影响萧家祖墓的气运,也就是说会影响整个皇族气运的。
景昭帝即使再宠季贵妃,也容不得这样的事发生。
龙颜大怒的结果是,季贵妃被打入冷宫,季家全族抄家流放充军一条龙。
同时三皇子萧丰烨被责令就藩,还被踢去了一个十分贫瘠的封地。
也就是说萧丰烨今生除非造反,是再无登上皇位的可能了。
而容青玹会防着他,也绝不会给他任何造反的机会。
阿柠从上次容青玹助她弄清身世,回归原生家庭,就清楚容青玹是个心思缜密,行事果决的人。
距容青玹上书后,沈泱泱又回沈家哭诉过几次,阿柠隐隐知道三皇子一系处境越来越惨,都跟容青玹脱不了关系。
阿柠心里知道,容青玹这样做都是因为她。
因为容青玹知道她不想看到沈泱泱这个人。
她勾住容青玹的脖子,毫不吝啬地夸道:“我就知道世子你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容青玹听了十分受用,又低头亲了亲她粉嫩的脸颊。
又被亲了的阿柠红着脸去推容青玹,小声嘟囔道:“世子,别闹了。”
容青玹坏笑道:“那就再亲几口。”
接下来又一阵打闹后阿柠倚在容青玹身上,恋恋不舍道:“世子,母亲说了,接下来我都不能再出门了。”
容青玹笑眯眯道:“怎么,还没分开就开始想我了?”
按大晋的婚俗,一对新人在大婚前的半个月是不能再见面的。
女方的家人更是不会让新娘子在这个时期出门。
当然,这也意味着,两人的婚期将近,对两人而言可以说是甜蜜的折磨。
“才没有呢。”阿柠红着脸不肯承认。
容青玹抱着她轻轻,把自己当做她的摇篮一样摇了摇,“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写信。”
阿柠嘟囔道:“才不写。”
“那我给你写。”容青玹轻抚她额边的碎发,笑着说。
阿柠本想拒绝,但一会后又改变了主意,“那你每天都要给我写一封信。”
“好。”容青玹含笑点头。
给阿柠写信,亦或是写情书对容青玹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也是她愿意做的事。
接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到马车在宣平侯府大门前停下。
“我到了。”阿柠心里不舍,嘴上却道,“你快放开我。”
“好。”容青玹点头,放开了一直环在她腰间的手臂。
阿柠一获得自由,就从容青玹腿上跳了下去。
容青玹也跟着站起身,她被阿柠坐了一路,双腿都有些发麻了。
不过她脸上并未表露丝毫,反而替阿柠整理起衣衫来。
之前的大氅被放在了一边,容青玹又拿起了披在了她的身上。
阿柠不肯要,“不用,我马上就进屋了,你自己穿吧。”
容青玹却敏锐地嗅出了别的,笑着问道:“阿柠,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才没有。”阿柠连忙摇头,“而且我穿回去了的话,都没法还你了。”
容青玹一听,直接用手去捏了下她挺翘的小瑶鼻,“阿柠,你难道忘了你马上就要嫁给了吗,我们终是要住一起的,又何来你我之分。”
“什么嘛,我不理你了。”阿柠听得小脸一红,推了容青玹一下,拉紧披在身上的大氅就往车厢外跑去。
容青玹怕她走太快摔倒,连忙追上去,扶着她下了马车。
沈凌云在门口等着,见两人下车赶紧迎了下阶,笑着对容青玹说道:“妹夫,又有劳你替我接我妹妹回府了。”
容青玹微笑道:“跟我你客气什么。”
“也是。”沈凌云挠了挠后脑,“你们的婚期将至,很快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阿柠站在一旁害羞着,只好盯着地上的积雪出神。
容青玹担心她在外面带太久会受冻,便对沈凌云道:“你们快进去了,可不能让阿柠染上了风寒。”
这个时候若是得个风寒,那没个十天半个月可很难治好,是要影响婚期的。
“对对对,妹妹,我们快进府吧。”沈凌云对阿柠说完,又看向容青玹,“妹夫,这大下雪的天,你也进去喝杯热茶再回去吧。”
“不用了,马车上备有茶水。”容青玹摇头道。
沈凌云也不再坚持,对阿柠道:“妹妹,我们进去吧。”
“嗯。”阿柠点头应了声。
沈凌云带着阿柠拾阶而上。
容青玹在她踏进门槛时,笑着说:“阿柠,明日我就开始给你写信。”
“你……”阿柠回头瞪了容青玹一眼。
真是的,干嘛那么大声,都让沈凌云和下人们听到了。
果然,沈凌云立即转头问她:“妹妹,写什么信。”
第106章
天光低暗, 大雪纷飞。
容青玹无惧风雪,一身玄衣策马过长街,朝西城门奔去。
与她同行的是宣平侯世子,沈凌云。
今日是宣平侯沈令恭抵京之日, 沿途已有许多百姓冒着严寒列队迎接这位归来的大英雄了。
杨夫人和阿柠留在宣平侯府等候, 原本只有沈凌云一人出城迎接, 容青玹是自发前来的。
两人策马出城, 在城门外勒马停下。
抬眼望去, 官道被皑皑白雪覆盖,目之所及,一片苍茫。
沈凌云翻身下马, 笑着说:“妹夫,你可以不用来的, 我一个人来接我父亲回府即可。”
容青玹也翻身下马, 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
她看着被雪覆盖过后了无痕迹的路面,缓缓道:“岳父大人回京, 我作为女婿,自然要出城迎接。”
沈凌云道:“这你放心, 我爹很好说话的,而且你救了我妹妹, 我们全家感激你都来不及呢。”
“要我说, 马上就要大婚了, 你该好好准备婚典事宜才是。”
容青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婚礼有我母亲操办,届时定会风风光光迎娶阿柠进门。”
“也对, 长公主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沈凌云认真地点点头附和。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停下话头, 朝远处看去。
只见雪纷纷中,一支骑着高头大马的黑甲军飞奔而来。
为首的中年男人并未着盔甲,只是穿着一身寻常青袍,骑在一头白色骏马上,外披的黑色大氅因风猎猎作响。
他面白无须,身处这一支上千人的军队中,身上仍有股书卷气,难怪被人称作是儒将。
他正是阿柠的亲生父亲,宣平侯沈令恭。
容青玹牵着马迎在前头,却见沈令恭策马踏雪直冲她奔来。
“妹夫,危险,快闪开。”后面的沈凌云惊得大喊出声。
容青玹却丝毫不惧,仍直挺挺地站在原处。
直到沈令恭所骑白马的一对前蹄在她面前高高腾起,她也未动摇半分。
眼看容青玹就要被马蹄踩踏,沈凌云扔下自己的马缰绳,立即冲过去想把她撞开。
千钧一发之际,沈令恭勒马调转了个方向。
随着一声急切的马嘶声,那对扬起的马蹄几乎擦着容青玹的面门,落在了一旁的雪地上。
沈凌云见状,急刹住身体,拍着自己的胸口,后怕道:“好险。”
要是容青玹葬身于马蹄之下,那他妹妹岂不是还没嫁过去就得守寡了。
于是沈凌云也顾不得马上的那人是自己的父亲,朝他投去了一个怨念的目光。
沈令恭高坐在马上,垂眸看容青玹良久后哈哈一笑,赞赏道:“不错,好胆量。”
他尚未回京前在沈凌云和杨夫人的信中知道了一切,对容青玹帮他们沈家找回流落在外的女儿非常感激。
如今亲眼看过后,心中更是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年轻人非常满意。
容青玹朝他行了一礼,“多谢岳父大人。”
沈令恭微笑点头,“长高了不少。”
他自然是见过容青玹的,不过最早也是在三年前了,那时的容青玹还小,名声也不太好。
难怪如今容青玹所获得的成就及所做出的事,都让他十分满意。
沈令恭当年也是高中了进士才跟随父亲去镇守边关的,可以说是个文武双全的人。
所以他看朝廷的邸报后,心里大致清楚,谁是有那个能量动三皇子一系的人。
至于三皇子和沈泱泱如今的下场,沈令恭并不太在意。
若说杨蓁蓁当年把他的亲生女儿带在自己身边好好抚养成人,而不是恶毒地送给仆人去养,他还会对沈泱泱多照拂一二。
而今本就是长期分隔两地的假父女,让他对沈泱泱不剩下什么感情了。
沈凌云抱怨道:“父亲,您刚刚差点伤到妹夫了。”
还未等沈令恭开口,容青玹就接着说:“岳父大人驰骋沙场多年,马术自然是精湛无比,方才不过是考验我罢了。”
沈令恭听后目露钦赞,朗声笑道:“说得好。”
“是这样啊。”沈凌云想了想后觉得有道理,是他虚惊一场了。
当然他也因此更佩服容青玹的先见,还有刚刚表现出来的勇气和镇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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