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他的狼狈,苏阳就相对姿态从容许多,甚至不忘叮嘱孙总司机慢着点开,省得路上不舒服。
耿乐喝得不多,但也没法开车,叫了代驾。等人来的功夫,两人坐后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堂哥也真是,介绍的什么破单子。”
苏阳仰靠在真皮座椅里假寐,眼皮也不抬,“有没有良心了还,人家给咱们介绍这么大的单子还要挨骂?”
“喝不喝水?”耿乐侧身帮他拧开一瓶水,他常年在国外学习生活,对这种酒局本就十分看不惯,“什么业务非得在酒桌上谈啊。”
苏阳睁眼接过瓶子,“最后能有结果很值了,再说今晚酒不错,你不知道我以前…………”
耿乐问:“你以前怎么?”
苏阳喝了口水,而后笑道,“以前刚毕业那会儿,喝过假酒。”
“什么鬼。”耿乐跟着笑了一阵,“这么一比,可不是不错嘛,小一万一瓶呢。以后咱不喝假酒了,给你买好酒,成箱买。”
苏阳抬脚踹他小腿,“滚,有命赚没命花,签了这单应该够了。”
“够什么?”
苏阳复又靠回椅背上,轻阖眼皮,低低地回:“够两室一厅首付。”
代驾来了,先送苏阳回公寓。到地方时,耿乐问他:“真能自己上楼?”
虽不至于醉的程度,到底喝了不少,酒再好价格再贵,酒精度还是实打实的。
苏阳拎着外套下车,单指勾着薄棉夹克甩在肩膀上,倜傥地挥了下手,“不至于。”
在门锁按下指纹时,苏阳下意识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姿态再倜傥酒味依然难闻,意识到在顾虑什么后,自嘲地哂笑,还有必要吗?
门打开,玄关氛围灯应声而亮,客厅里漆黑一片,余渊不知从哪走了过来。
苏阳扶着鞋柜换鞋,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眼,余渊睡袍穿戴整齐,不像夜里睡醒恰巧出来的样子,故作坦然地跟他打招呼:“还没睡?不是被我吵醒的吧?”
余渊在暗处注视着他,不答反问:“喝酒了?”
苏阳换好拖鞋,轻轻“嗯”了声,越过他往自己卧室走,“睡了,晚安。”
余渊走进厨房,按亮照明顶灯,整个客厅跟着被照亮,他打开橱柜找出一瓶蜂蜜,“喝杯蜂蜜水再睡。”
脚步停下,苏阳背身而立没有回头,抓着外套的手攥紧成拳,狠了狠心,冷漠拒绝:“不用麻烦,我不喜欢喝甜的。”
他大步离开,利落甩上卧室门,背靠门板缓了好久才压下难掩情绪。有些话说出口便无法挽回,有些关系捅破了一样不能修复,回不去了。
事实证明,好酒喝多了也上头,苏阳醒来后躺在床上揉了揉太阳穴,勉强坐起身。一看时间还不到九点,昨晚那顿饭局算入场券,今天这才正式开始谈工作,跟耿乐约好十一点,直接在孙总公司碰面。
“叭叭~~!”小白穿着睡衣推门而入,头发乱翘,看样子也刚醒。
苏阳掀开鹅绒被,让他钻进来,父子俩在被窝里搂着腻歪了会儿,苏阳柔声问儿子:“昨天乖了没有?”
小白在他怀里半侧过脸,“我很乖,但是父亲不乖。”
苏阳揉儿子发顶,略过某人,“你乖就好。”
小白听不懂大人那些言外之意,自顾自输出:“父亲一晚上睡觉都很不乖,翻来翻去,我被他吵得醒来两次。”
“是嘛。”苏阳不自然地笑了下,岔开话题,“忙过这几天,周末补偿你,是要买玩具还是出去玩?”
“出去玩!”小白注意力就芝麻那么点大,全部被吸引了去,“今天就去可以吗?”
“想得美,说了周末。”苏阳捏了捏儿子的鼻梁,“今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可能回来还是比较晚,但忙完这阵,我们就能有新家了。”
小白只能从字面理解意思,不知道这真正代表着什么,“哇,新家。我喜欢新家。”
苏阳松开指腹:“好了,换衣服洗漱,然后出去吃早餐,如果有人做了的话。”
一大一小换好衣服出来时,余渊已经准备好早餐了,除了给儿子的奶黄包其余都是咸的。
苏阳看在眼里,依旧选择略过,把儿子抱上高脚凳,尽量自然地打招呼:“早。”
余渊像往常一样帮他拉开身侧的餐椅,“早。”
苏阳没有坐,而是绕过吧台坐到儿子对面的位置上。
他本来想说,以后不用费心帮他一起准备早餐,又觉得没必要,横竖没几天时间了。下周一中午的航班,六天后回来,到时候找个过渡的房子短租,或者就干脆在酒店住段时间都行,总之,他会搬出去。
一碗海鲜粥没吃几口,苏阳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放下汤匙,划开屏幕接通,“怎么了?”
听筒那头耿乐不知说了句什么,苏阳扭头看了眼客厅墙上的挂钟,“有点赶,早高峰的交通你也知道,你们先谈着,我尽量。”
耿乐住的地方离孙总公司比较近,昨晚就说好苏阳自己过去,现在临时提前半小时,确实时间很仓促。
挂断电话,苏阳加快吃粥频率,听到斜对面余渊说:“去哪?我送你。”
苏阳迟疑了一秒钟,很快做出理智选择,“智科产业园。”
九点半刚过,钱忠准时上门接小白,站在门口等小家伙穿鞋的时间,视线不住往里瞟,终于看到拿着电脑包出来的苏阳,连忙打招呼:“小苏,最近是不是挺忙?有两天没见到你了。”
苏阳忙是一方面,也有点刻意回避,他知道钱忠会充当说客,可这种事,除了当事人说再多都徒劳。
他平淡而不失礼貌地回:“最近确实工作挺忙,小白辛苦忠伯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也不用太拼,如果……”钱忠绕来绕去欲言又止,看到苏阳身后走过来的余渊,重重叹了口气,“哎。”
他不是没有从余渊方面着手,试图解开疙瘩,口舌费劲,该说的都说遍了,现在只能寄托在时间上,只要还住在一起,有小白从中调节,来日方长,总会有情况好转的一天。只是他没料到,基准条件已经岌岌可危了。
一行人搭电梯下到地库,苏阳把儿子送上车,在门边俯下身帮他系好安全带,揉了一把他的额头:“乖乖的,明天早上见,拜拜。”
小白就势捧着苏阳,在他脸侧亲了一口,“叭叭拜拜。”
苏阳目送轿车离开,冲着后挡风玻璃转身看他的儿子挥了挥手,继而绕到启动着的另一辆车后排。
他拉了下车门,没解锁,遂敲侧窗示意。车内余渊指了指前排,苏阳跟他隔窗僵持了几秒,最终妥协,拉开副驾位车门矮身坐了进去。
苏阳扣上安全带,拨通耿乐的电话:“喂?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到了吗?这么快。那你们先聊着也行,不用等我。嗯,我已经出来了……好,待会见。”
余渊等他挂了电话才问:“最近工作很忙吗?”
苏阳还没来得及回答,孙总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苏阳接通电话,这次是毕恭毕敬到有些殷勤的语气:“孙总,您好您好。我这边还有大概……”
他拖长音,冷冷看向余渊。
出库档杆升起,余渊跟他对视一眼,“最快半小时,堵车另算。”
苏阳视线移回车窗外,“半小时就到,好的好的,没问题,多谢孙总给我们小公司机会。”
巴博斯汇入主干道,成为早高峰车流一员。余渊借着看右侧后视镜的机会,扫了眼苏阳,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三分之一侧脸,是放松的表情,嘴角也非这两天自己看到心慌的冷冰冰线条,是向上弯起的,他在笑。
苏阳又十分配合地跟电话那头客套了几句,才结束通话。
切出通话界面,点进微信,问耿乐:【什么情况啊?非得等我到才能开始。】
绿灯即将变黄前的两秒,一脚急刹,汽车提前在白色指示线停下。
本来可以通过的,苏阳身体随着惯性前倾,被安全带拉回。他的视线终于从手机上离开,但也仅仅瞪了余渊一眼,复又垂首。
余渊又问了一遍:“最近工作很忙吗?如果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
苏阳头也不抬,莫名其妙:“有什么困难?”
“任何。”
苏阳看到耿乐的回复,笑了下,锁定屏幕。转向余渊时,恢复淡漠表情,“我没有困难,也不懂你在说什么。”
绿灯亮了,余渊只得换挡启动,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忍了忍,还是问了出来:“你所谓的调节心情是指刻意疏远我吗?”
苏阳转开脸,拿起手机掩饰自己的心虚,故作云淡风轻地回:“你想多了,没有刻意。只是工作很忙。”
车内陷入沉默,余渊没有再说什么。
直到到达目的地,汽车打着双闪靠边缓停下来。
苏阳快速解开安全带:“谢了。”话音未落,就要拉开车门走人。
‘咔嗒’———余渊及时按下门锁。
苏阳气恼地转过身,瞪着他,语气凶巴巴道:“你什么意思?”
余渊单手搭着左侧操作面板,迎视着他的怒目,近乎于哄的语气:“没有别的意思,离半小时还有三分钟,我不占用你太多时间。如果不这样,你根本不肯跟我沟通。”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阳看到余渊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慌张,眸光垂下,表情也没有那么凶了,“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是因为露营那天我躲开了而生气,我道歉。让你伤心难过并非本意,很抱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我说过,我也不是什么都懂的…………”余渊顿了顿,嗓音低沉下来,“虽然确实想得没有你多没有你远,但也不要就此判了我的刑,再给我些时间,不要在气头上做任何决定,可以吗?”
冷战别扭的这几天里,苏阳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这会儿冷静下来想,的确如他所说,一时冲动想要改变关系的是自己,孤行已见想一刀斩断的也是自己。
见他表情松动,余渊放下心来,解了门锁,“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去吧。”
第49章
临行前最后一个工作日, 办公室里气氛热烈,露露和小郭特意点了下午茶,欢送两位老板。但怎么看,都更像是为自己庆祝, 迎接随意放飞的一周美好生活。
苏阳不扫大家的兴, 浅尝两口蛋挞, 要了杯比较清爽的果茶,踱步至窗台边。
文竹在公寓飘窗上休养了个把星期,恢复得鲜翠欲滴,眼看枝叶都大了不少,昨天刚被他带回公司, 摆在阳光稍充裕的综合办公室窗台上。
他拿起喷壶喷了几下,叶面缀满细小雾状水珠。
露露捧着奶茶走近凑热闹,“小苏哥,你这盆是新买的吗?”
苏阳放下喷壶,“不是, 还是之前那盆,拿回去晒了一周太阳救活了。”
吸一口奶茶, 露露含着珍珠模糊不清地夸道:“真厉害, 之前眼看着都快不行了, 我还以为植物也兴回光返照那一套呢。”
结果还真被她一语成谶, 当天下午文竹就变得奄奄一息, 叶片大面积枯黄耷拉着,仿佛早上翠绿只是粉饰出的假象。
苏阳收尾手头工作,出来看到以为自己眼花, “奇怪,昨天早上拿过来还好好的。”
耿乐远远看到他又在摆弄这盆绿植, 关了电脑走近,“如果不是入驻前找专业团队测过,我要怀疑办公室是不是有毒了。”
当然不是办公室的原因,有问题的只是文竹本身罢了,被余渊灵气将养着才得以延续生机。
只是苏阳不知道,更不会往那方面去想,他把花盆放回原位,“你下班前说有话要讲,是什么?”
“梁凯的事,监控视频证据不足,没法定性为侵犯商业秘密。他一口咬定是意外,并揽下大部分责任,岚图降职清退处理了几个相关职员。我咨询过熟悉的律师,说起诉意义不大。你怎么看?”
耿乐全程没有提及任何背后第三人,并把选择权抛了出来。
梁凯即便不涉及法律层面,但跟泄密这样的事沾上,足以令圈内避之不及没公司再敢用。何况这样的结果本来也不是苏阳在意的,他关掉最后几盏照明灯,“你看着办就好,我都行。”
“好,知道了。但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据我所知他已办好加国留学手续,那就让他人还没到,剽窃的臭名先播。”
苏阳隔着办公室跟他对视一眼,原本理智上想劝的话变成了更随心的:“你高兴就好,但别太过火了。”
“这才哪跟哪啊,他应该庆幸最后没有对我们造成实质损失。”耿乐路过窗台边,拿起枯干至看不出原貌的小花盆,随手薅叶子,没两下就秃了,“都干了,还留着干嘛?枯枝影响风水懂不懂。”
“你一ABC还信这个?那扔了吧。”苏阳径直往门口走,“今晚早点睡,证件检查一遍。走了。”
花盆丢进垃圾桶,耿乐快步跟上前,“你是我老婆吗,这么关心我。”
苏阳无语地瞪他:“我是你爸。”
谁知耿乐一点也不介意,甚至主动自降辈分,“如果不能有小白白这么可爱的儿子,有个这样的弟弟也不错。”
苏阳彻底败给他了,懒得继续理论,扭头就向电梯间走。
“喂,等我。”耿乐趁电梯门关上的一瞬用脚挡开了,闪身进轿厢,问他:“明天接你一起?”
苏阳脑海中不自觉闪现,那日余渊送他的场景。这两天相处没那么别扭,但依然不自在,思及至此他爽快答应,“行。”
回到公寓,晚饭还没做好,罗阿姨正在厨房忙。这是苏阳本周第一次回来吃晚饭,再者明天就要离开一段时间,小白自他进门起就特别粘人,走到哪跟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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