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的水榭下站着一名少年,少年没有穿轩辕宗的弟子服,而是一袭月华般的白衣,束着长发,背上背着一把冷光泠泠的剑,他站得笔直,微风轻轻撩起衣摆和发丝,气质清冷出尘,正冰冰地看着他们。
嬉笑声戛然而止,一行人默默绕道,仿佛看见了什么见瘟神。
谢留温拍了拍他谢倾慈的肩膀:“ 好好认错,兴许能少些责罚。”
祁天成临跑前还不忘悄悄对他说一句:“ 谢兄,此去山高水长,望自珍重。”
谢倾慈: “……”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冲着天宫玄露出一个傻笑。
第5章 戒鞭
午时,轩辕宗依然仙雾缭绕,空谷传幽,禅意绵绵。
各系弟子伴着午休的钟声回房的回房,吃饭的吃饭,一派和谐。然而下一秒,这和谐画面就被一声直冲云霄的尖叫声打破。
“啊——!!你来真的啊,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戒律堂内,戒律长老手里拿着戒鞭,正一下一下地往谢倾慈身上招呼,每一鞭下去都能在他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谢倾慈在宫里虽不受宠,但安乐王妃从来不舍得打他,又哪里受得了轩辕宗的戒鞭。
鞭子被高高举起,狠狠落下,摩擦空气发出呼呼刺耳的声响。
谢倾慈背上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叫出声来。
“啊——!!”
“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 我……草!”
……
他从一开始的站姿到后面的跪姿到最后直接趴在了地上,双手无力地在地上乱抓,几乎是咬牙切齿,五官扭曲。
谢倾慈感觉自己的背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痛觉变得有些迟钝,只能感受到,鞭子还在呼呼往下挥。
戒律长老边挥舞鞭子边道:“ 这才打了二十五鞭就受不了了。”
谢倾慈嘀咕道:“ 有本事咱俩换换。 “
直到又打了五鞭,一直冷冷地站在远处的天宫玄才出言道:“ 念他是初犯,剩下的便算了。”
戒律长老闻言,顿了顿,冷哼一声,收了鞭子,对谢倾慈道:“ 看在守境者为你求情的份上,就先打二十五鞭,下次若再敢擅闯禁地,决不轻饶。”
谢倾慈气得牙痒痒,抬起狼狈的脸忘了一眼天宫玄,轻吼道:“ 假惺惺,老子不要你求情,还剩多少,尽管来。”
天宫玄冷飕飕地盯着他,袖下的双手紧紧捏成拳,眉头微蹙。
谢倾慈一下就捕捉到了他的愠怒, 心里某个地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仿佛扳回了一局。
然而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天宫玄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碎了再吐出来的。
“ 死不悔改。戒律长老,请继续剩下的二十五鞭。”
话音刚落,戒律老头就又化成出鞭子,一鞭更比一鞭重。
谢倾慈: “……”
要是知道还剩下一半,他刚才就不那么嚣张了。
谢倾慈强忍着不叫出来,十五六岁的年纪,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方才怎么叫都觉得没什么,但自己才那样大放厥词,再叫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这回,嘴唇都咬出血了,他硬是一声不吭的扛了下来。只是看着天宫玄高冷的样子,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
不对,是两笔。
昨夜他追兔子不小心进了那片竹林,彼时明月高悬,萤火虫星星点点,每片竹叶都像是泛着荧光,风一吹,沙沙作响。
兔子借着竹叶的掩护,躲在了暗处。谢倾慈其实已经注意到了它,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装作没看见,小心翼翼地靠近。
就在那兔子放松警惕,他即将得手之时,一个白衣身影逆着月光,踏竹而来。
因为这一动静,兔子连忙逃窜,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呃,我的……夜宵啊!”
谢倾慈痛心疾首,心里窝火,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竟敢吓跑他的宵夜。
正要好好教训教训一下对方,结果甫一转身,他就十分没出息地看呆了.
他只知道,眼前之人俊美如谪仙,一袭白衣,如雪一样皎洁,此刻月光比之都逊色三分。眼眸虽有几分疏离,却并不单调死气。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质是清冷的,又因为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多了分肃杀之气,仿佛额头上就写着 “近我者死”者四个大字。
不过谢倾慈全身上下一半是反骨,越是不让靠近,他就越是要去一探究竟。
刚准备搭话,下一秒,一把寒光泠泠的利剑便低在了脖子上。
“ 呃……”
对方冷冷地看着他,薄唇微启:“ 擅闯禁地,触犯门规,明日午时自去戒律堂领罚。”
谢倾慈: “啊?这里是……禁地?也没人跟我说啊!”
他嬉笑道,边说边用两根手指夹着剑试图从脖子上移开。
天宫玄收了剑,然后走向谢倾慈。
谢倾慈呼吸一滞,只觉得一股压迫感和凉意袭来,身体不受控制转身就跑,谁料下一秒就被人拽着手臂往外面拖去。
谢倾慈: “……”
这也太霸道了吧!
他顿时急了:“ 干什么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霸道啊,男男也授受不清的好不好?”
天宫玄乜了他一眼,不予回应。
谢倾慈一笑:“ 所以,你还是放开我吧,我又不是没有腿,自己能走!”
天宫玄剜了他一眼,大有再不闭嘴就刀了你的意思。
谢倾慈只好闭嘴,好在很快他就被带出了竹林,后颈一松,如释重负。
放开的瞬间,他连忙往旁边一窜,和天宫玄划开距离。
天宫玄对此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去看面前的石碑。
谢倾慈仔细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两个大大的红色字体——禁地。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谢倾慈念道: “未经允许,不得擅入,否则戒鞭伺候。”
他早就听说轩辕宗戒律堂的戒鞭不是吃素的,要真被结结实实抽上一顿他还有命活吗?
默默咽了下口水,有些心虚,嬉笑着准备上前和天宫玄套近乎,手刚准备放在他的肩膀上,就被一双犀利的眼睛劝退。
天宫玄冷声道:“ 男男,授受不清。”
谢倾慈: “……??”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谢倾慈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百八十回。
他语气狎昵,解释道: “小道长,不要这么无情嘛,你先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闯进去的,我是为了追一只兔子,才不小心进去的。 “
天宫玄在听到兔子两个字时双眼微微睁大,盯着他:“ 你为何要追那兔子?”
谢倾慈完全没发现他的异样,脱口而出:“ 还能为什么?当然捉来烤了吃啊!”
天宫玄浑身一颤,气得不轻,死死盯着他,眼中有火在燃烧。
由于他的喜怒哀乐都不流于表面,谢倾慈又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没意识到危险,还在喋喋不休。
冲着天宫玄眨了下眼睛,开始分享自己的心得:“ 兔子嘛,就适合用来烤了吃,烤的时候火不能太大,容易烤焦,但是也不能太小,否则烤不熟还一股烟熏味。”
天宫玄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
“ 在厚的地方多划几刀,然后撒点盐和各种香料,特别入味。”
天宫玄: “……”
他牙齿紧咬,双颊微微颤抖,手中的剑因为握得太近发出轻颤的声音。
谢倾慈遥想那等美味,不禁砸吧了一下嘴,忽然想到了什么,由补充道: “哦,对了,记住千万千万要放辣椒,不然吃起来……”
“闭嘴!!”
天宫玄忍无可忍,怒火中烧,厉声打断了谢倾慈的话。
见对方被气道耳根泛红,身体微微起伏,谢倾慈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是那句话触动对反的逆鳞。
谢倾慈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快跑!
他边转身跑路边嬉笑道:“ 那个,天色不早,我先行告辞!”
天宫玄一掌打在谢倾慈腿上,他一个踉跄,被打趴在地,碰了一脸灰。
下一刻,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的靴子,往上看,是白色的衣摆,天宫玄居高临下地背对着他,冷言:“ 明日午时,自去戒律堂领罚。”
谢倾慈吐出嘴里的土,秉承着好汉不吃眼前亏,附和道:“ 得嘞,不用午时,我一大早起来就去。”
心里想的却是:切,我又不傻!
这样想着,看见天宫玄的背影就觉得气,伸出魔爪对着空气就是一通乱抓。
天宫玄微微扭头,四目相对。
谢倾慈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后咧嘴一笑,冲着对方挥挥手,然后道了声:“ 再见。”
天宫玄: “……”
他欲言又止,直到转身走了有几步,才停了下来。
“还有,不准打那兔子的,主意。”
谢倾慈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就是腿有些瘸,质问道:“ 为什么?”
天宫玄抿了抿唇: “我养的!”
谢倾慈: “……”
半晌,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才反应过来,天宫玄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
嘀咕的却是: “难怪那么难捉,原来有个和它一样不好对付的主子。”
诽谤完,又嘶了声,一瘸一拐地回了弟子峰。
第6章 再犯
谢倾慈还记得剩下的二十五鞭打完后,天宫玄对戒律长老说的话。
“烦请将此事告知宗门上下,若有谁胆敢擅闯禁地,这就是下场。”
谢倾慈:“……”
合着他这是成了天宫玄杀鸡儆猴当中的鸡?
最后还是谢留温将他背会房间的,其他要好的弟子听说了他的惨状,也纷纷前来看望。
此时,他正板着个脸给谢倾慈上药。
“啊~嘶,你轻点。”
药膏碰到伤口,火辣辣的疼。
“怎么不疼死你。”
谢留温嘴上说着责备的话,手上动作却温柔了许多。
谢倾慈感觉没那么疼了,就又有力气怨怼。
“我又不是故意进去的,进去了也没干什么坏事,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打一顿,简直蛮不讲理。”
“还有天宫玄那个小白脸,刻板又严肃,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看我下回怎么收拾他……啊嘶…”
话音刚落,背上猛地传来一阵刺痛,酥麻的感觉电流般一瞬间窜遍全身。
谢留温眉头紧锁,呵斥道:“你还想有下次,活腻了吗?要是活腻了,告诉我一声,我很乐意帮忙。”
谢倾慈切了声,继续哀嚎。
祁天成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在一旁不忍直视。
“我说倾慈兄啊,这次就当买个教训,你可千万不要再靠近那个地方了。”
他说着浑身一哆嗦,很是害怕的感觉。
谢倾慈突然就更好奇了,他也不是不知道每个门派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还从未听说过哪个各门派的禁地有守境者,关键是这个守境者若非有事,永世不得外出。
他下意识嘀咕道:“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需要这样看护。”
谢留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你最好给我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被打成这样了,还不长记性。”
谢倾慈我哎呦了一声:“知道啦,知道啦。”
很快谢倾慈的伤就痊愈了,少年人忘性大,伤一好,自然也就忘了痛。
只是,他练习御剑飞行的时候,时不时会来到竹林外,看着石碑上鲜红的禁地两个字,会立马掉头。
不得不说,那顿打虽然到现在已经完全起不到震慑作用,却也着实让他长了个记性。
那件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天宫玄,不过也是守境者不得无故外出。
谢倾慈还听前辈提起过,天宫玄距离上一次露面已经过去了一百年。
一百年前,他第一次出来,是为了送别师尊仙逝,兄长飞升,同时正式继承浮生铃,成为下一任守境者。
当时的天宫玄还很懵懂,看起来十分单纯,再加上本就相貌出众,吸引了不少瞩目,这其中也包括当时来轩辕宗听学的祈兰殿大公子风傲雪。
这风傲雪风流成性,是九州大陆上有名的花花公子,并且毫无廉耻之心,只要是他看中的人,无论男女,不管亲疏,也不分善恶,统统都要去招惹一番。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好死不死竟然去调戏天宫玄,本以为对方会被自己迷得五迷三道,结果却是自己被对方揍得鼻青脸肿。
当时的天宫玄实在是被恶心得厉害,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风傲雪从轩辕宗的山顶一直打到山脚才算解气。风傲雪颜面尽失,灰溜溜地躲回了祈兰殿。而天宫玄也因此一战成名,得了个刻板严厉,不近人情的好名声。
不知为何,谢倾慈在听到一百年这个数字的时候恍惚了一下。
如今他十六岁,仅仅十六年,他都已经觉得很长很长,无法想象,一百年甚至更久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而且还只有孤孤单单一个人,如果换作他,是哪怕一天也坚持不了 。
他天生话多,向往自由,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因此,他虽然记仇,可还是忍不住心生同情。
转眼间一年年就过去了,这一年里,同一批入门的弟子基本都已经结出了金丹 ,只有少部分天资较差的还在苦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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