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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雨从镜子里看着沈星很久，忽然惆怅起来。
“今天沈叔叔说，我随时都可以走了，你知道吗？”
沈星笑笑，点头：“知道。所以，你要走去哪儿？”
“......”
“不去你妈的经纪公司签约直通娱乐圈？”
“不找她。”
“通天大道你不走，偏偏要往荆棘丛里钻。你知道你这样的想法放到网上会被说成什么吗？”沈星从床上撑起来，架在裴行雨坐着的椅背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镜子：“矫情鬼，不知人间疾苦的人设公主。”
裴行雨平视前方和她对视，不屑道：“她是这么想我的？”
沈星眯起眼假笑，随即摇头：“知道你不会找她，所以问都没问这个问题。”
“那，你们都说什么？”
一听这个，沈星可是来劲了。坐直身子控诉道：“你妈真是个精明的商人。从加了我微信那天就开始旁敲侧击。先是问我未来的规划，再是心仪的薪资待遇，工作时间等等等等。我以为她终于发现了我这匹千里马想挖角。互相客套关心这么久，你猜，她前天跟我说什么？”
“......什么?”
“她问我能不能陪着你去横店。”
裴行雨惊讶回头，皱着眉一副宋平忆怎么知道我要去横店的表情。这事还是她刚才才下的决定。
“你答应了？”
“......”
见沈星不言语。裴行雨有些失落，可还是掩饰着说道：“别听她的。就是个不顾人前途的控制狂罢了。”
“啊？”沈星一脸懊悔：“你不早说，我都答应了。不行，我现在就发微信说我反悔了。”
沈星从睡衣口袋掏出手机，刚准备点开微信，手机就被某人抢了过去。
“那个，那啥。”裴行雨看着沈星，努力想表现出赞同的样子，但微微颤抖的嘴唇和越来越亮的眼睛还是暴露了狂喜的内心，忍到最后直接破防笑了起来。
沈星也笑，但没她这么有戏，她只是喜欢看裴行雨口不对心的样子，感觉特别有趣。
笑过后，沈星拿过眼镜戴上，伸出手朝她勾手指示意把手机还来。
“不止是为了你。你妈说的对，编剧嘛，丰富的生活经验是创作的基础。而且。”她起身转着手机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裴行雨心领神会，立马表忠心：“结盟守则第三条，爱情牢靠，面包管饱！”
沈星听完，满意的关门离开留下一片寂静。
裴行雨盯着紧闭的房门发了好一会儿呆，不知怎的，眼眶开始发酸发胀，只能用力抬起头。
一边骂自己真的如沈星所说有些矫情，一边又拿手不停在眼旁扇风。
其实这不是裴行雨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了。
她觉得自己的自救之路上，第一个遇到的是沈星和沈国平真是件太过幸运的事。
因为太幸运，总觉得这不是她该配有的际遇。
可它确确实实砸到自己头上又落进了心里。
而她又要拿什么去回报这份幸运呢？裴行雨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与此同时，隔壁房的沈星正坐在书桌前，眼镜自上而下反射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时而穿插着一两张照片。
这是她自大学开始每天的日记。
零零散散的记着些琐碎日常，直到大一学期末的一个晴天，赵敏敏第一次出现在了日记里。
她记得那也是赵敏敏第一次跟自己告白的那天。沈星拒绝了，因为她不喜欢像她这样身边总是围满追求者的追求者。
第二次是她追到了岛上，以旅游的名义让自己做导游陪着，离岛时的表白同样以无疾而终结尾。
第三第四次是在同一天，甚至相隔不到两小时。
第五次沈星答应了。可相处不到半年她就进了娱乐圈，从本就低调的校园恋直接转成了地下恋。
每次见面总要全副武装深怕被人拍到，即使那时她其实没什么人气。
看着日记里和赵敏敏的各种互动，沈星心里五味杂陈。她真的很想她，却不能擅自跑去打扰，哪怕是见个面都得提前一礼拜告知。
继续往下拉，裴行雨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了日记里。沈星看着屏幕上硕大的被加粗的‘可恶’两字噗嗤笑出了声。看时间应该是被老头逼着要当陪练的那天。
‘今天在这胖子面前出丑了，她居然敢笑话我。明天得给她点教训。决定了！用美食策略。’
‘今天胖子半夜出来偷吃被我抓住了。哼！正好明天要打扫卫生，让她把整个楼拖一遍外加把后面的菜园给锄干净。’
‘胖子今天很难过，因为出门跑步被人嘲笑说是肥婆。地球上总有些人的素质一言难尽。算了，明天对她客气点吧。’
‘胖子瘦了好多，爱笑也漂亮了不少，想到我功不可没居然有些小骄傲呢。昨晚她摸黑偷偷到我房间翻零食吃，被吓到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不行不行，捉弄人是不对的。下次胖子来就当不知道吧。’
沈星一路看下去，边笑边觉得自己真是幼稚的很，可这些日记像是有什么魔力，看了就是停不下来。
直到她看到了半月前圣诞节的那篇，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但脸上的笑意却渐渐退了下去。
‘第二次机会，我仍旧没能接住它。’
沈星盯着屏幕良久，合上电脑将屋里唯一的光源给掐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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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年后，沈星去到裴行雨在沪上的公寓会合，决定隔天一早坐大巴出发往横店。
早餐铺里，裴行雨喝着据说是沈国平独家设计的代餐蔬果汁，看着沈星一口一个塞着热气腾腾的绝味生煎。
沈星问她吃不吃，裴行雨摇头，捏着保温瓶咽口水。半盘子后，沈星又问她吃不吃，裴行雨闭上眼扭过身子。还剩一只后，某人问她真不吃？另一个盯着盆子里金黄诱人的小可爱，见它忽然伸出手朝着自己勾手指。
‘快来吃我呀。我很好吃哦。’
裴行雨瞪大眼睛，死守底线，视死如归的摇头。
“吃一个又不会死。”看不过去的沈星夹起生煎，准备硬塞，没想到筷子还没到裴行雨嘴边，回头马已经破防，张开嘴巴迎接上了。
大巴上座无虚席，人语嘈杂，两人却盯着沈星的手机专心看信息。
毕竟是北影毕业的，就算是小众的编剧专业，影视圈的小人脉还是有的，何况沈星还是招人喜欢的体质，混这行的学长学姐们也愿意帮她。
在横店，就算做群演也得有门道。演员资格证只是很无关紧要的一点，还有就是剧组的招人信息和联系人。
随着影视行业的繁荣，里面方方面面都有门道，更不用说横店这种影视大镇，里面的猫腻也是很多。盲目等剧组里的人出来选人碰运气无异于虚度光阴。
沈星有个学姐，在剧组里负责带队，但她待的剧组过几天就要转组去其他地方拍摄，所以给她推了几个横店群头的微信，让她自己联系，说是都打好招呼了。
加好微信后，沈星给每个群头发了信息，希望麻烦他们介绍几个好剧组能进去当群演。
有个群头让她发几张没美颜过的照片，说是现在群演都有颜值要求，身高也不能太矮，。
两人对视了会儿，又朝周围扫了圈，尽量低调的开始互相给对方拍照。
发过去后，那边忽然没了动静。另一个群头也回复了，倒是没要照片。
只是问她们要什么样的角色，要是不露脸，没台词的有很多。但露出多还有台词的就要给副导演或是助理导演试镜，通过了才能进组，最好是有点表演经验的。
沈星问裴行雨要不要试试需要试镜的那个。
裴行雨盯着手机上的信息许久，颓气的回身，将身体陷进座椅里看向窗外不说话。
沈星倒也没多纠结，回复信息说暂时要不露脸的，先感受下氛围也不错。
四个小时的车程，沈星一边跟群头们玩着花样的套近乎一边和旁边突然忧郁的裴行雨聊天。
到了横店，两人打车去了离影视城不远的一个住宅小区，房东就站在小区门口抱着双臂等人，看表情应该是等久了有些情绪。
沈星拉着胖胖的房东阿姨哄人，三人一齐往出租屋走。
到了出租屋，裴行雨四处打量了下，干净是挺干净，就是太小了。一厅一卧一卫没有厨房，卧室里的床还是上下铺的那种。
房租950，裴行雨觉得很便宜了，但沈星还是不屈不挠拉着房东讲价，又是撒娇又是强调一定会保持卫生什么的还真就被压到了800。
房东走后，裴行雨问她干嘛要为了这150磨破嘴皮求人。
沈星往客厅的茶几上一坐。
“这一百五能为你省掉一礼拜的果蔬汁钱呢。时间越久越能体现出这买卖的合算。”她打开矿泉水瓶喝了口继续道：“而且，以你现在的情况，我们可能得在这熬上很久。”
裴行雨被击中要害，沮丧的坐在了沈星身边，盯着木地板开始发呆。
沈星却不惯着着，拉起她甩着钥匙就往外走。
“干嘛？”
“你晚上不洗澡，不洗漱不洗衣服了？我的室友决不能这么邋遢。”沈星朝一眼就能看清全貌的卧室示意：“而且，我不想在横店的冬天睡只有木板的床。”
横店镇最大的超市在市中心，裴行雨跟在沈星后面走走停停，见她把一件件生活用品流水似的往购物车里塞，很快，自己手里推着的那辆已经满满当当，接着她又往自己推着那辆里放拖把扫帚等大物件。
这是裴行雨第一次跟人逛这种热闹又大型的超市，她们几乎把里面每个区域走了一遍。来到生鲜区的时候，沈星从包里拿了本笔记本出来。
上面记录着沈国平写给她的代餐果蔬汁的原料，裴行雨看着她在不远处认真挑水果和蔬菜的样子，忽然觉得就算做不成大明星，能和一个自己喜欢的朋友这么过上一辈子也挺不错的。
因为东西太多，两人打车回的出租屋，进屋后又是一顿操作，等躺上柔软的床铺时已是将近半夜一点。
裴行雨躺在床上，看着离自己很近的白色天花板发了会呆又去看书桌前的沈星。
“你很缺钱吗？”裴行雨问她。
沈星点着手机上的计算器记账单。
长长的购物单一直从桌上垂到了她的大腿上。
“不缺也得记账。你这样的大小姐不明白。”
裴行雨确实不明白记账的意图，从小到大这也不是她需要明白的。
“你有自己的小金库吗？”那边的沈星突然问。
“小金库？沪上的公寓算吗？我把所有钱都拿来买这个了。”
“那你孵金蛋那段时间的吃喝，请打扫阿姨的钱怎么解决的？”
裴行雨沉默良久，才小声道：“......宋平忆的信用卡。阿姨是她硬塞来的间谍，我想着打扫卫生很麻烦就准她一礼拜来一次。”
沈星回头看了裴行雨一眼，继续点数字：“所以，你妈还是你妈。”
“......但我觉得我不欠她。”裴行雨翻身盯着沈星的背影：“她的钱，至少是开公司的本钱都是我赚来的，”
“七年呐，不算其他单算外卖就要不少钱。外加给我们的。估计持平的快差不多了。”
裴行雨坐起身盘起腿，打开手机里的备忘录，对着沈星喊：“你把今天的开销报给我，我记录下。”
沈星回头，略带挑衅的笑道：“干嘛？你要发我钱啊？”
“不！”裴行雨强硬道：“以后我也每天记账，等以后有钱了，一次性还给宋平忆！”
沈星指了指自己：“那我花的钱呢？”
裴行雨当做没听见，趴回床上拿背影视人。
“行。”沈星狠狠回头，愤愤宣布：“看来得给你在我这单独开个账单，一瓶矿泉水都得记得清清楚楚！”
裴行雨对着墙壁偷笑，心满意足的闭眼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两人提着水果一一去拜访了各个群头们。一天社交下来，回到出租屋又是深夜。
但这一天也不是白忙活，起码对这些人有了些初印象。
比如那位要照片的男群头，沈星就觉得很不靠谱，一看到裴行雨两眼就露贼光，以后是肯定不会再见了。
其实，那些男性群头沈星都不满意，虽然各有各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但总感觉他们另有所图，如果裴行雨还没复出就先在他们身上栽了跟头岂不是作孽。小心使得万年船，沈星决定以后还是跟着那个态度冷淡但还算真诚的女群头混好了。
晚上，她给女群头发了邀工申请，女群头让她们明早七点在城门口等着，她带着她们俩去见剧组领队。
清早天还没亮，两人裹着羽绒服拿着包就出了门。来到约定地点后见不止她们两个，还有三男两女正站在一起聊着天。
他们见到裴行雨和沈星先是盯着看了会儿，随即又恢复常态聊了起来。
裴行雨有些尴尬，她知道自己一向不被同行喜欢，现带着还连累了沈星不被待见。
沈星拉着她站到了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边问她冷不冷，要不要暖宝宝她包里有。
裴行雨摇头，用手捂着嘴哈气：“不知道拍什么类型的戏，要是古装就有的熬了，留着待会用吧。”
沈星笑着打趣：“有经验就是不一样。”
“那是。”裴行雨摸了摸自己被冻得通红的鼻子配合。
正想回几句嘴，见不仅是鼻子，连耳朵都是冻红的，于是伸出手将她头上的紫色毛线帽往下拉了拉盖住耳朵。
“这个时候就别想着好看了。保命最重要。你知道生冻疮的痛苦吗？”
“我知道。”没想到裴行雨立马点头：“小时候拍一场落水戏，我记得也是个冬天，刚开始水还是热的，到最后就冷了。回去后没过几天大腿上长了几个冻疮，又疼又痒的。”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很稀松，就像在读一篇他人的回忆录，连又疼又痒这些形容词都显得很平淡，完全不像是亲身的经历。又或是这对年幼的她来说真的是家常便饭般的习以为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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