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备注为C8H11N的某人发过去。
不久得到回复:
[你会来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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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日期将近,冉寻到嘉平中心剧场。
刚回国,她对路况不太熟,好在提前出门,没有迟到。
到的时候,那边已经聚集好些人,擦肩路过时也能听到向她打招呼的声音。
清楚听到的,冉寻浅笑回应,惊叹私语的,她也转身礼貌示意。
三天后,这里将如期展开一场特别的钢琴独奏会。
拾阶走上台,中央放着爱琴,而能容纳万人的观众席则空空荡荡,笼罩在黑暗中。
冉寻亲自清理掉琴身上的一些细小灰尘,弹了串音色清亮的琶音,动作轻柔,像对待一位故人。
爱琴是陪伴她多年的施坦威波士顿。
五年前的利兹国际钢琴大赛,她闯进第二名,赢得品牌和主办方的青睐,获赠定制。
指尖触及琴键,就像读取过往回忆。
不知不觉已经快十五年,回国是又一个里程碑,她得想想,三天后的正式场合该怎么表现。
后台场务唤她去试穿演出时的礼服,冉寻应了。
走进试衣间,取下那条纱白拖鱼尾长裙。
蒋菡菡今天在后台帮忙,给她整理裙摆,顺道吹彩虹屁。
冉寻棕褐长发盘好,鬓角垂落几缕微卷发丝,闻言也不羞,偏头望她,眸底蕴着盈盈笑意。
她好像知道自己很美。
蒋菡菡心里念叨,脸颊诚实地有点烫。
“好看。”在外面等的沈琼评价。
冉寻颔首,“有琼姐首肯,我就放心了。”
Sarah在背后举着手机拍几张,想用作宣传。像是被这个动作勾起兴致,她随手取来手机。
本想拍张对镜照发给正经端肃的游教授,看看能得到什么回应。
没想到,那边早些时候倒先给她发了消息。
看清内容,她唇角不自知扬起,点按屏幕,发了条语气暧昧的反问回复。
沈琼将一切尽收眼底,视线垂坠几秒,终是压抑不表。
她知道冉寻在和谁发消息,是最近通过菡菡几句话推断出来的。
可才短短几周,她没办法理解。
理解冉寻对待他人时那么明显的边界感,只要遇到游纾俞,就轻易溶解,仿佛从不存在。
步出后台,剧场,沈琼倚在墙边,点了根烟。
等彩排结束,天色渐深,冷意爬上背脊时,她看见已经换了常服的冉寻出来。
冉寻向来出众,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只单纯站在那里,就足够引人注目。
吵闹声中依旧保有耐性,脸上带笑神情未变。
却在看见沈琼后,三言两语将身边的人打发走,迈步过来。
“琼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冉寻看了几秒她指节夹着的烟头,并不多言。
只是蹲下身,与沈琼平视,温声提议:“太晚了,我们一起回去?”
上了车,沈琼把烟掐灭。
升起窗玻璃,好让车里温度高一点。
月亮不偏不倚映亮这个城市,春天的夜时冷时暖,没有降雨骤风,只有无声寒意。
“你又和游纾俞继续了?”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车后排静默片刻。
沈琼知道,冉寻原本是在安静看车窗外夜景的。可听见她的询问,姿势并没有改变。
只有一声柔软应答:“也不算,玩玩而已,几天后就结束。”
“之前怎么被骗的,你忘了吗?”声线渐沉。
冉寻视线偏移,看到沈琼隐没在车内镜的半截侧脸。
她答:“没忘。”
知道沈琼此时情绪不高,她也没想着硬碰硬,保持安静,让对方缓了一会。
沈琼开口:“她是个直女。”
“直女,十个有九个都不可信。”
话留有余裕。冉寻知道,沈琼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
为了照顾她的心情。
她用打趣轻松的语气问:“琼姐这么有心得,难道也跟我一样?”
沈琼知道她想转移话题,瞥她一眼,也不戳穿。
“只是建议,南墙撞着会疼。”
“而且,我从来不知道,你这样的性格,也会想着回头补救。”
冉寻不太在意,轻轻笑一声:“我什么性格呀?回头草也挺好吃的,哞哞。”
她从来就是随心而动的性子,尤其,在她知道游纾俞想和她继续之后。
社交恐怖分子不是说着玩的。
虽然,很多朋友从前都说,她表面柔软体贴人,实际上内心比谁都冷。
可冉寻当局者迷,自己倒是没察觉到。
浑水摸鱼,她取出手机,瞥了一眼。
给游纾俞发的照片,现在还没被回复。距离发送已经过了快八小时。
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沈琼隔着车内镜,将所有看在眼里,一声不吭。
送冉寻回家,例行告别。
可积郁了整整一个下午,胸中闷着的话却再没机会说出口。
开车驶出郊区,拐进闹市区,像要把负面情绪通过耳畔喧嚣冲淡。
沈琼拢了拢皮衣外套,从口袋里取出烟盒,又抽了一只叼在嘴里,点燃。
埋头走进巷子里市井喧嚣的一家工薪餐馆。
这里才配她的身份。
而像冉寻那样的人,该在众人目光下起舞,掌声环绕,鲜花簇拥。
从她生出多余心思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切实际。
点了平淡无奇的牛肉面,闷头喝了些酒。
店里烟雾缭绕,沈琼身处其中,并不觉得自己违和。
坐了应该挺久,似乎也醉了,连菡菡给她打来的电话都没听到。
她拨了回去,安抚几句,让女孩安心。
身边已经空荡,沈琼起身,扫码付款。
视野有一瞬间的摇晃,酒精上头,好在,她很快克制住了,没有狼狈摔倒。
“你喝太多了。”耳畔飘来女人声音,“这个解酒,我做多了几碗,你尝尝。”
声音来自老板。她系着花边围裙,眉眼秀净温婉,身高差距有点大,她看沈琼时需要吃力仰头。
桌上放着碗晶莹的奶白色甜品,上面点缀零碎桂花。
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后厨走过来的。
沈琼向她身后看去。一个小女孩正怯怯地躲在柜台里,扒着属于她的那碗小豆花。
可能是老板的女儿。
老板见她沉默,像是有顾虑,视线扫过她看似狼狈的衣着。
又补充:“免费的,你吃就是。”
“抱歉,我不喜欢甜食。”沈琼没接受女人的示好,也不愿久留。
今晚她心情本就差到极致,又忘记开车来的,竟然酗了酒。
这个时间应该是要关门了,沈琼走出店门,坐在铁卷帘门外的水泥台阶上,试图让春夜寒冷温度逼自己醒酒。
嘴里泛苦,啤酒气息翻涌上喉,有些难忍。
她想,刚刚逞强什么劲。小豆花吃了就吃了,反正……那老板说是免费的。
如果有镜子能照照,现在自己的模样,一定像极丧家之犬。
一条野狗,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静坐一会,头脑清醒了点。沈琼起身,记住这家店的位置,想着明天再来提车。
走下台阶,前路却有个身着代驾背心的人找过来,问她是否点了代驾服务。
沈琼皱眉,不习惯不打招呼就被安排,很想一走了之。
右手却被塞了个袋子,略沉。
扫一眼,是打包好的桂花豆花。
“回去吧。”老板没摘围裙,倚在半拉的卷帘门边,身形婀娜,侧颜被灯光映得恬静。
“醉了开车不安全,豆花也送你了。想感谢的话,来店里照顾一下生意就行。”
……照顾生意。
酒后失态,她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可鬼使神差,离开前,沈琼瞥了一眼这店的招牌。
代驾开车很稳。
从小巷驶出,逐渐没入人潮车流中,进入繁华商业街。
刚才身处工薪餐馆,看见的那些颓废放纵的片段如同今晚假象。
那老板以为她也是个掏不出钱的失意穷鬼,强调免费,还硬要把东西塞给她。
都结婚了,看着还天真得很。
沈琼低声笑笑,倚在车座里,把包得用心的小豆花从袋子里取出来,端详片刻,闷头吃了。
她不喜欢甜的东西。
但是这份豆花却弥漫着桂花气息,清新细腻,半分多余的甜味都没有。
再抬起头时,心情都舒畅许多。
讽刺的是,只隔半条街,那边是脏乱拥挤的小吃巷,这边则是嘉平出了名的昂贵餐饮区。
临近市中心豪宅,路旁有很多花童。
他们似乎也知道在这里蹲守,怀里的花束能卖得更多一些。
沈琼觉得无趣。她这几年不缺钱,但也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很假,充斥纸醉金迷的气息。
可是却在某间连锁中餐厅里,看到还算眼熟的人影。
山水落地窗前,游纾俞端坐桌旁,姿态端庄,望着对面共餐的人,外套叠得整齐,放在架子上。
对面,是个男人。
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桌上的菜肴很丰盛,旁边免不了有花,或许还摆着上了天价的首饰。
算是有钱人的小礼物?
沈琼嘴角爬上讽然笑意。
本想拍张照,直接给冉寻发过去,好让道貌岸然的女人暴露真实面目。
但仔细想想,还是作罢。
这么晚,冉寻本就容易失眠,再过几天又要独奏会演出。
影响她心情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
冉寻在白纸上勾画最后一笔。
只她自己能看懂的谱子跃然纸上。
时间已经不早,按理说应该倦意翻涌,但还有人没回她消息,于是便一直等着。
从蒋菡菡那边得知沈琼已经到家,松口气,又忍不住想象,游纾俞可能今天的确很忙。
知识分子,大学教师,万分正经的工作,她这种半自由职业者自然比不上。
应该体谅。
终于,在泡澡间隙,熟悉的语音通话铃声响起。
冉寻浸在浴缸里,将手擦干了,捞起手机。
垂眸,晾了半分钟才接起。
“游老师?”她似笑非笑,“工作辛苦了。”
那边环境很安静,细微的呼吸起伏听得一清二楚,游纾俞应该是回家了。
看了眼时间,临近十二点,什么工作需要加班到这么晚?
听筒里沉寂两秒,旋即传来游纾俞的声音,“还没睡吗,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冉寻懒懒地从浴缸里支起身,水顺着锁骨淌下,露出精致蝴蝶脊骨,“这不是在等你的消息嘛,等到泡澡都要睡着了。”
那边听到水声,默然片刻,声音融得温软了些:“好好擦干,头发吹透,早些睡。”
“真无趣,游老师。”冉寻轻声怨。
话中没有责怪意味,听上去反倒像在撒娇。
起身穿上睡衣,把手机放在一旁,故意调戏对面,“如果你打的是视频通话,那就好了。”
窸窸窣窣间,没听到那边回应,应该是害羞了。
冉寻唇角微扬,不再找话题,等着女人露马脚。
果不其然,再拿起手机时,对面恰巧开口:“知道了。”
弦外之音,下次会打视频过来。
冉寻觉得心尖像是被小鱼咬了一口,贴着话筒柔声回:“嗯,真听话。”
“对了,发给你的照片,都十小时了,不会还没看吧。”她故意拖长音,装作遗憾与不满。
游纾俞很快答:“……看到了。”
似乎能透过融化的声线,窥知女人与她通话时的生动神态。
垂着眼,此时可能握紧手机,脸稍温,在认真想该怎么评价。
“很漂亮,裙子很衬你。期待音乐会那天在台上的你。”稍显拘泥的回答,可是真诚。
冉寻眸子弯起,“那我可不能让游老师失望。”
被女人的话哄好,她听话地走进盥洗室,准备吹头发。
“不过,这么久不回消息,可是该有惩罚的。”
那边静了一阵,看她没有再说话了,才答:“好。”
前几天才和她拌嘴的游教授,今晚怎么这么乖。
冉寻觉得颇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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