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能得了便宜不卖乖。
她开口:“今晚为了等你,宝贵的睡眠时间都浪费了。要不然,你来哄我睡觉?”
思索几秒,提出过分的请求,“读点东西。比如,我写给你的情书的其中一封。”
本以为很好说话的游纾俞会答应,但等了一会,却只等到婉拒回复:
“我今晚……有点累。”
比起她们见面的晚上,隔着听筒,女人声音的确显出几分疲惫。
冉寻不是不讲理的人,很快含笑答:“那算了,下次见面再说。”
囫囵吹了吹头发,心思飘到很远,藏着些未被满足的隐秘情绪。
很快整理好自己,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游老师?”她唤,“我准备睡觉了,你也是,早些休息。”
接下来只剩交换晚安的步骤。
可听筒里却传来细微的纸张翻动声。
“耽搁你五分钟。”游纾俞的清淡声线融入夜色,闲适恬静,仿佛真蕴着哄她入睡的意味。
“情书是随机选的,可能不合你心意。”
教师这个职业,尤其大学教授,日常给人的感觉便是端肃理性的。
但今晚,女人用着在讲台上的清冷声线,口吻与讲课相似,却只意欲哄她一个人入睡。
冉寻把夜灯熄了,阖眼。
“没关系。”尾音上翘,带着点笑意。
这一周,她们虽然是不正当的关系,但除了接吻外再也没有做过其他出格的事。
但她此时却错觉地嗅到,游纾俞身上的那股木质调香气正散在空气里。
像时间依旧停留在过往。
那时她们亲密无间,一个对视,好像甜腻得就再也分不开。
“问她喜欢什么花。无趣的理工女说不喜欢花,更喜欢我安安静静,别缠着她。”
夹着清浅呼吸声,听筒里传来游纾俞的声音。
还真是无趣呀。
冉寻内心轻念了一句。
可竟与游纾俞接下来读情书的话重合。
“还真是无趣呀。”
信中下一句,她就是这么写的。
冉寻闷在枕头里无声笑,想着,这几年自己好像也没怎么变,和当初的内心活动竟然一致。
“我说,我喜欢粉玫瑰,粉蔷薇,粉月季。”
“想到粉色的花,就想到她,想见她,想……吻她。”
游纾俞在句末话音微顿,像是触及敏感词汇,连朗读都觉得羞赧难言。
接着,良久都没继续念下去。
冉寻想起了这一篇情书的内容,抿唇苦苦忍住笑意,明知故问:“嗯,就到这里吗?”
“……还有几句。”游纾俞不善说谎。
“想起吻她时,新雪点缀浅粉,夜莺徘徊婉转。”
这其实是粗俗的话。因为前一晚,冉寻在游纾俞脖颈上开了很多朵花,也如愿听到冰雪融化的声音。
“不读了。”游纾俞单方面终止哄睡协议。
“好。”冉寻最不刁难人,懂得该松就松。
何况,听了这些,她早就已经满足。
告别时,却还是忍不住添一句:“游老师留着情书的原因,我可以多想吗?”
耳边声音不答。
良久。
久到倦意席卷,那边的人像已经暂离,耳畔才飘来一声轻嗯。
如同隔着屏幕通话产出的错觉。
“晚安。”冉寻笑笑,不再回应。
-
游纾俞等待语音通话被对面挂断,倚进椅子里。
胃在翻涌,烧灼。
额间冷汗干了又冒,使不上力气,只能看着手机屏幕几分钟后自行熄灭。
她贪恋刚刚通话的二十多分钟。
有多贪恋,就有多厌弃自己。
游纾俞手掌按压着腹部,抿唇起身。
忍着反胃感,把桌上的首饰盒,连带着洒满金粉的庸俗花束一起拎在手里,到阳台,甩进垃圾桶里打包。
还有外出时穿的外套,接触过餐台的手包,也一并扔掉。
电话铃响了,在卧室。
游纾俞掩着嘴,生理反应般想吐。
但是胃里空荡,只低低发出几声干呕声。
铃声响了又响。
第三遍,她接起来,将反胃感压抑成如死水般平静。
“什么事?”
“小俞,今晚见的人还满意吗?看你把花和礼物都收下了。那边和我说,几天后还想再和你见面。”声音异常柔软。
“今天太累了,改日再商量。”游纾俞答。
“可是那边意向很急,家里的老人都对你很满意的。三天后,可以吗?”
“姐姐,早些休息。三天后我有一场学术会议,可能不行。”游纾俞垂着头,回复。
三天后的上午十点,她早有安排。
并且,已经期待半个月。
“那我不勉强你了,本来找人替你参加也是可以。”游盈话音不紧不慢,“但还是工作重要。”
胃里再度烧灼抽疼起来。
游纾俞开口:“我知道了,明晚空闲,可以见。”
目的达到,接下来的对话循规蹈矩,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半分钟后,挂断电话。
游纾俞匆匆站起身,跑去盥洗室,来不及开灯。
手机甩到旁边,十几分钟后,屏幕亮起。
消息来自C8H11N。
[醒了,有一点想游老师。]
[就当我睡糊涂了吧。]
[有没有兴趣,和我再重复一遍情书里的事?]
-
隔日,是情人关系结束的时间。
冉寻和游纾俞商量好,一起送李淑平回去,到女人姑姑那边。
临别时分外艰难,老人越老越像孩子,不想让她们走。
冉寻就柔声哄:“奶奶,顶多一周,我会回来陪你的。”
转头去看游纾俞,双眼弯弯,“和小俞一起来,是不是?”
游纾俞瞥她扬起唇角,顿了片刻,轻点头,“嗯。”
又多陪了老人一阵,才离开,一天已经过半。空下来的时间没有明说,不过下午,估计敬业的游老师还要上班。
游纾俞去的时候没开车,返回路上,坐冉寻的副驾驶。
冉寻打开车载音乐,古典气息浓郁的钢琴曲响起,在空气中流淌。
车窗外初春风景正好。两个人都没提昨晚的事,还有冉寻那些过界的消息。
“有时间吗?吃个散伙饭。”
冉寻双手虚握着方向盘,说话时没有偏头,但声音含笑,心情显然很好。
游纾俞本安静看窗外风景,听见她话中象征性不好的词语,轻蹙了一下眉。
但没有反驳,轻声答:“听你的。”
“晚上八点怎么样。”冉寻已经开始规划,细致入微。
“你不太能吃辣,口不重,前几天看到市中心有家港式餐厅,要去吗?”
游纾俞视线微微下移,本规矩放在腿上的双手蜷起。
垂眸,推拒回:“……要工作。”
“还是那些需要做到凌晨的工作?”冉寻问。
问者无意,听者有心。
“也没有那么晚。”游纾俞回应,“十一点左右可以,到时把位置发给我,我会去的。”
“怎么有种被游老师翻牌子的感觉,原来我的位置在教书育人和科研之后呀。”冉寻浅浅笑。
“嗯,早有预料,毕竟是小情人嘛。”
游纾俞心情更坠。
仓促抬眼,想再说些什么,但对上那双猫儿般狡黠明媚的眸子后,很快失语。
“我不生气。”冉寻笑望她一眼,撇干净自己。
“那晚上就等着游老师忙完工作来陪我啦。到时候想再说点其他的,可别嫌我。”
再明显不过的试探。
比昨晚的消息还明显。
怎么会嫌弃。
但愈是有种珍宝失而复得的欣喜,愈觉得一切只不过一戳就破的假象。
游纾俞缄默良久,答了个“好”字。
车开到十字路口,冉寻绕远,先送女人回嘉大,再开车回家。
订好茶餐厅的位置,发消息给蒋菡菡:[小蒋,透露一下你导的日程可以吗?]
游纾俞没车,她打算晚上先去学校接人。
那边先是大惊小怪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要重新修补积年破碎的友情。
冉寻失笑。
自然不可能暴露她和游纾俞的关系,三言两语应付过去后,蒋菡菡乖乖回复。
[日程就是,没有日程呀。]
[今天是周三嘛,游老师下午没有课,据我所知,系里也没给她其他安排。]
[最近都不忙吗?]冉寻问。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垂眸。
道了谢,放下手机。
那昨晚的“工作到凌晨”,又是去做什么了。
微妙感逐渐蔓延心头。
给游纾俞发消息:[下班后想去接你,什么时间合适?]
心存希冀,想着能得到打消疑虑的回复。
对面很快回复。
[不用了,你在餐厅等就好。]
冉寻抿唇。
刻意隐藏情绪,打出的字不显分毫端倪,依旧保持平时语气。
[好冷漠。游老师觉得我拿不出手吗?]
那边停顿很久,迟迟回复。
[不嫌弃。]
[十点半,学校南门。]
-
冉寻没有真听话到十点半才去接人。
在餐厅早早订好位置后,开车,到嘉大南门不起眼角落等着。
她不问,不代表不想知道真相。
今天是最后一天,做些出格的事也没什么,第二天,她们恐怕就不会再维持比如今更亲密的关系了。
从六点半到近八点。南门人流熙攘,天色也逐渐昏暗。
冉寻记得游纾俞和她告别前的穿着。女人本就出挑,就算第一眼认不出,直觉也总会帮她迅速找到人影。
八点半,远远未到她们约定好的时间。
可游纾俞出现在了南门。
徒步缓行,逐渐远离人群。
拉开冉寻并不清楚的,其他人的车门。
车主在游纾俞上车时,贴心打开前排车灯。
冉寻得以看见车主的面容,窥知此时那个狭窄空间里,两个人逐渐发酵的气氛。
精致讲究的插花花束,上车后旋即递出的小礼物,事业有成的男女两人。
处在第三视角下的冉寻,忽觉自己才是那个胡搅蛮缠的局外人。
也对。今晚截止的关系,没有任何一条规定,不允许对方寻欢作乐。
不就只是玩玩?她自己说的。
冉寻翘了翘唇,觉得刻意赶来见证的自己实在滑稽。
驾驶座收纳里插着朵粉蔷薇。
因为听了情书,短暂上头的产物。
手机里存着她昨天录的曲子。
压轴曲的某段节选,灵感就来源她与游纾俞纠缠的这一周。
她想在用餐时劝游纾俞喝一点点酒,借着曲子,自己再说些模棱两可的情话。
到时在独奏音乐会上再次听到这首压轴曲,女人会作何感想。
会抿唇微笑吗?亦或是觉得怦然心动?
这首曲子冉寻的的确确是为游纾俞而作。
就算是不开窍的冰山,也应该会懂她的想法吧。
游纾俞不是也想和她继续吗。
可惜,她太心急。
没有遵守游戏规则,看到女人未被掩盖起来的最真实的模样。
此时本应该把花扔掉,录音删除,装作无事发生,不闻也不问。
然后继续像从前那样,迅速撤离。
六年过去,她还是傻到重新掉进游纾俞的陷阱里,又以同样的方式狼狈退场。
可荒唐的是,冉寻竟不合时宜想起那时发生的一幕幕。
想起她们闹分手那时,游纾俞面对她低声下气的求和,迂回固执的询问,冷得不近人情。
最后落下一句,“别再问了,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反感。”
“反感什么?我纠缠你吗。”
冉寻记得自己那时也很失望。
她只是想知道,游纾俞为什么突然就想放弃她?
半个月前,她们还可以在被子里纠缠拥吻,荒唐到不知窗帘外天色,生物钟都趋于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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