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十二点过了,她站在院子外,才等到游纾俞迟迟回来。
后来冉寻才知道,对方在她离开后就跑出去找她,一遍遍搜寻并不算大的镇子,甚至到镇派出所上报。
看见冉寻,神色怔怔,立在原地,忽然扑过去紧抱住她。
如果那一年她们因此和好后,冉寻还对游纾俞自相矛盾的行为困惑,那现在,她算明白了所有始末。
游纾俞从不想放她离开。
所有刺伤她的话,都曾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一次次反戈,对女人自己凌迟处刑。
“我那个时候还以为没机会了呢,还好纾纾肯带我再来一次奶奶家。”冉寻扶游纾俞登上最后的台阶,走进山间小亭子里。
落日在这一刻缓缓沉没,深青色山峦蒙上金纱,恬软的夏风迎面拂过侧脸。
“奶奶的生日就在几天后,到时候我们还来这里。”游纾俞开口。
她同样因眼前的景象而心神摇荡。
回身望去,冉寻身形窈窕,褐发红唇,手捧一束刚刚燃着的烟花棒,眉眼盈盈。
目光从未聚焦在景色上,而只凝视着她。
被游纾俞发现了,冉寻很快走上前,用手中的烟花点亮一支游纾俞的。
以一声“好啊”掩盖刚才的失神。
手心里忽然落入金属制的什么物件,她低头看,是枚钥匙。
“冉寻,你想来了,就告诉我。”游纾俞撇开视线,耳根被光亮映得殷红,“这是故居的钥匙。”
她想把保有她们珍贵回忆的启封权,交给冉寻。
钥匙在刚到镇上时就想给的,没想到会被邻居家的小姑娘打了茬。
“还有。”游纾俞贴近冉寻耳畔,嗓音很轻。
“嘉平郊区九楼,我的住处,房门密码是……我们相遇那一天的年月日,你随时都可以来。”
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让冉寻知道。不仅仅带她来镇上,她希望,对方的生活里始终有自己。
而她也贪心希望,冉寻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冉寻快被游纾俞这样透家底的行径可爱晕了。
没想到就是买了点烟花,带她来秘密基地,就得到了随时登门入室的权限。
女人住了快六年的房子,密码竟也是关于她的。
“那我每晚都来找你,你不会嫌烦吧?”冉寻故意叹气问,“我可不用上班,就怕你累呀。”
游纾俞意味深长瞥她一眼。
淡声答:“谁累还不一定。”
喝了酒,底气也足了。
冉寻笑着挽起身旁人的手臂,想着日后可要拭目以待。
游纾俞的烟花棒都快要燃尽了,她催促着人快些玩,自己则用跳动的光在空气里写字。
未经思考,一气呵成,写了游纾俞的名字。
之前读大一时,冉寻还没追到人,不知道在乐理课本上写过多少次这三个字,现在竟流畅到像有大书法家风范。
她不知道游纾俞看没看清,是否会嫌自己幼稚,她素来只凭心意做事,让自己开心就好。
回头一看,游纾俞竟自持地在学她的举止。
光亮在空气里短暂划出凌厉痕迹,R、X。
然后迟疑片刻,在烟花燃尽前几秒,画了一个爱心形状。
天色已暗得不成样子,她抬眼,倏地看见冉寻勾唇瞧她。
游纾俞缄默片刻,“……”
以平静语气掩饰,问:“怎么不玩了?”
冉寻保持笑意,一步步走近,忽地搂住女人的腰,将她抱住。
游纾俞手里还没来得及燃的烟花尽数散落在地,她听见对方抵在耳畔的调笑声:
“我现在更想玩点别的。”
但冉寻没想到,游纾俞总是行动大于表达的。
那双墨眸轻扫过她双眼,柔软如玉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倾身,被风浸凉的唇轻轻贴上她的。
吻带着一丝麦芽酒香,与身上夹杂的木质调冷气糅杂,整个人都陷进她怀里。
夏风逐渐变得炙热,冉寻气喘间,看见月亮已经攀至亭外一角,光晕莹润。
而她觉得游纾俞的眸光,更像今晚的月色。
“回家吗?”提出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游纾俞倚在冉寻怀里,轻答了声“嗯”。
白天收拾好的次卧派上了用场。
冉寻没想过游纾俞今晚能这么坦诚主动,自关好小院子门之后,靠显然已经有几分进步的吻技,率先把她推进房间,按在被褥间。
“没洗手。”冉寻偏头,贴心提醒。
表面正经,心里思考着一会该怎么把压在她身上的人重新掀回去。
“等我一下。”游纾俞匆然起身。
就在这当下缺口,手腕被牢牢攫住,冉寻弯一下眸子,将瘦弱的人直接拽着抱进怀里。
再一翻身,任务达成。
游纾俞又羞又恼,忍不住蹙了眉,嗓音却哑且柔:“你……你也刚玩过烟花。”
“我可没说用手呀。”冉寻得意洋洋。
骨肉匀称的指节轻巧掠过女人单薄的夏衫,冰山里如意料之中一样软,只不过无心撩拨,就软化塌陷,牵起柔腻的细丝。
蝴蝶凫水震颤,画眉百啭千声。她在这个夏夜,得以窥见冰融水的瞬间产生的更多细节。
水流即将涨满河川之际,竟错觉般品撷到一丝甜。
结束后,冉寻去漱口完,才终于有工夫整理自己的手。
去卧室外洗净,回来用毛巾擦干时,见游纾俞斜倚在潦草软被间,锁骨处缀着桃痕,仰头看她,微微怔神。
“还想?”冉寻俯身吻一下女人眼睫。
镇上的作息健康而规律,她刚才看了一眼时间,不过才晚上七八点,她还能让游纾俞再找回来一次。
游纾俞被亲得眨一下眼,仓促掩去眸底还未散去的萧条情绪。
就在温存的时候,冉寻的手机响了,有人给她发消息。
冉寻正在兴头上,原本想直接拨下静音键,不管不顾的,但游纾俞怕她耽误,催她看一眼。
随意滑了几下屏幕,冉寻叹气,“我就说是工作。华音乐团临时成员更替,叫我回去确认,还有一场适应性排练,说是很急。”
看到了就不能再装作忙碌晾着了,她思考一阵,笑着商量:“要不我今晚回嘉平一趟?明天再来找你,或者你来见我。”
游纾俞点头答应,“好。”
虽然有些失落,但她也是事业为重的性子,换位思考一下,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就耽误冉寻的巡回演出。
“纾纾,借我一下车钥匙。”冉寻穿上外套,俯身,又吻了一下她脸颊,“真不想走。”
游纾俞递给她钥匙。
正要放到她手心里,忽然,动作顿住了。
“我和你一起去。”站起来,腰还有些发软,她强撑着,找旁边的衬衣与外套穿好。
“没事,你这么累,就先在这里歇一晚。”冉寻从身后抱住她,“我保证,你明天睡个懒觉,八九点钟,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我。”
“不行。”游纾俞轻摇头,固执地把钥匙藏进外套口袋里。
冉寻笑着提醒她:“你想送我回去?忘记了?你刚才喝酒了。”
“我没忘。”游纾俞垂头。
内心惴惴,她只是有种预感,今晚和冉寻告别后,恐怕她再也不能和对方见面了。
指尖冰冷,仿佛夏夜吹进窗棱的都变成了冷寂寒风,冉寻之后贴在耳畔说了什么撒娇的话,都没听进去。
游纾俞倏然想起,游盈的丈夫在六年前离开的原因。
“纾纾,好好休息。”冉寻摇一下她的手,“我还等着明天你一雪前耻呢。”
“现在努力排练,好是为了到时候在宁漳,给你弹那首曲子呀。”
身后人从外套里顺走了车钥匙,轻笑一声,往门口的方向走,“早点睡,我到剧场给你打电话。”
游纾俞心里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到了极限。
心跳沉坠,她慌乱跑过去,从背后紧紧环抱住冉寻。
“带我去,我要和你一起。”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
“冉寻,我想亲口听你说晚安。”
第59章
冉寻终归是没辙。
只好柔声妥协:“好, 一起走。”
大概是还沉浸在刚才的亲昵情.事里,仓促被打断,她私心也不想和游纾俞分开。
但有些意外, 游纾俞素来务实体贴,很尊重她的工作,从不会像今晚一样磨着她, 任她说什么也哄不好。
会不会真是离不开她了?
镇上晚风拂面,缱绻燥热,冉寻心里尾巴翘得高高的。
坐上归程汽车,驶入通往嘉平的高速路。
冉寻开车, 游纾俞就无言坐在副驾位置。
始终紧抿唇, 望着前车窗,还不时提醒她路况。
冉寻大致明白了,敢情是严谨的游老师多想了, 怕她夜路开车危险。
“我是十年驾龄老司机了,刚成年就考了驾照, 在国外还带朋友们自驾游过呢。”她手压在方向盘上,侧头笑答。
游纾俞敏锐捕捉到冉寻话里的漏洞,清淡回:“你二十六岁,顶多八年。”
想了一阵,又补充:“之后我来给你开车,好吗?”
成就斐然的大学教授竟甘愿做她的司机,实在受宠若惊。
“那我得给纾纾发工资。”冉寻是很有人情味的, 只不过, 也存了一点压榨的小心思。
“我想想, 先预支五年再说。”
一路心情都轻飘飘。
直至驶入嘉平城区主干道,各色霓虹灯纷乱迷眼, 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冉寻想先送游纾俞回郊区公寓,依旧被对方轻声推拒,要一直陪她到中心剧场。
工作上的事说麻烦也不算麻烦,只不过排练环节有些漫长。
游纾俞坐在观众席前排的红丝绒座椅里,极有耐心地等待。
每次舞台周围响起赞赏掌声,冉寻向台下望去,总能看见女人也在矜持鼓掌,腕上的手链随光线而轻闪。
对视后,略敛起眼睫,耳根稍红。
真有几分“永远会做她听众”的感觉在。
冉寻不禁开始期待她们在宁漳碰面的那一天。
她想在数以万计的听众中,独独找到特定的某个人,为她返场。
十一点钟,排练结束。
指挥与冉寻握手告别,惊艳于她格外好的状态。
冉寻微笑答:“您过誉了,能与华音合作很荣幸,期待之后的巡回场次。”
演奏时要把心里的影子赶出去,许多曾教她的老师都或多或少说过。
但她此刻却觉得,就算留某个人住下也很好。
因为指下或激昂或婉曲的旋律,都与游纾俞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息息相关,琴谱镌刻在脑海,她却好像一直在弹她们两个人的故事。
冉寻心想,这可不行,她快要被女人给套牢了。
从舞台旁边的阶梯下场,准备去找游纾俞,却发现对方正在与场务交谈,声线清冷认真。
“怎么了?”冉寻从身后轻拍一下游纾俞,弯起眸子,顺道向场务颔首示意。
“太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问了一下你的工作安排。”游纾俞答她。
她没发现奇怪的地方,成员更替是因为临时生病,不像有人插手,何况剧场今天封闭,禁止闲杂人员进入。
或许是虚惊一场,但她总要为冉寻探明白才安心。
夜风正凉,冉寻揽着游纾俞走出剧场,打趣:“正好,Sarah走了,我身边缺个助理,要不就请游老师兼职一下?”
游纾俞竟认真了起来,望向她,“好,那你需要告诉我具体行程。去宁漳前,每一件事都要。”
又添一句,稍有羞赧:“你可以无条件依赖我。”
冉寻笑意深了些,视线若有若无,在女人格外正经的脸上描摹。
转念一想,这不就是要她报备吗?
或许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想时时刻刻都得知她的情况。
原来陷入恋爱中的游纾俞会是这副模样。
她乐得如此,应承下来。
不由想象,游纾俞工作间隙,手机消息声响个不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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