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理怀疑谢岫白是故意折腾他。
短短几秒,林涧心里转过无数念头,这些念头最终统统化为了一声长叹。
“不用这么勉强自己。”他说。
谢岫白心脏倏地一紧。
“考不好就算了,以你的天赋,几所军校免考还是没问题的。”
林涧安慰他:“不用太焦虑了,平常心就好,我问过德里森的老师了,他们说有异能可以免考入学。”
谢岫白哭笑不得。
悬起的心脏掉回肚子里,他缓缓松开手指,不再死死掐住食指关节。
他别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去睡了,”林涧转身上楼,“你也早点睡,别在这种灯下面看太久的屏幕,小心近视。”
谢岫白看着他的背影,突兀地开口:“哥。”
“嗯?”林涧回头。
青年袖子卷到手肘,白色衬衣下摆随意垂着,被几滴水沾湿的后腰半透明,隐约可见一截细瘦的腰,回头时从脖颈到肩背到腰,拉出一条极为好看的弧度。
三年过去,林涧又长高了几厘米,本就无可挑剔的五官更加趋于成熟,每一笔线条都仿佛神明亲手雕刻,和他那位被誉为尘世玫瑰的母亲一样,美得夺人心魄。
只可惜,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直。
不仅直,还迟钝。
迟钝到,三年过去,什么都没发现。
偏偏这人对同性的防备心还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很多时候,谢岫白甚至觉得,他在这个屋子里,和他不在这个屋子里,对林涧的区别就是,多了个人喘气。
“下周是我们学校的集体成人礼,老师说可以带家长,”谢岫白仰望着他,“你要来吗?”
他十八岁生日已经过了,原本这会儿早应该高考完了,但联邦受到战争影响,连续两年没有举行高考,今年战事暂缓,才重新开展。
和往年间不同,因为部分星球最后的战争收尾工作还没完成,高考往后顺延了几个月,也算是给考生做最后准备的时间。
“哪天?我跟老师请个假。”
“周五,刚好是百日誓师,过完之后我们就要全力冲刺高考了。”
“行。”
林涧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谢岫白独自坐了一会儿,把终端一收,也跟着上楼去了。
夜晚,谢岫白睡得混混沌沌,梦里光怪陆离,一片朦胧混乱,沥沥淅淅的水声断断续续,最后被活生生热醒。
他坐在床上,用了点力气揉着额头。
半梦半醒间,他的脑袋一突一突地疼,又困又烦,梦境和现实交互,屋子里的空调就跟失效了一样,热的出奇。
难以言说的冲动和燥热让他坐立难安,从床上爬起来冲了个冷水澡,还是觉得不对劲,
要不是alpha没有发情期,他都要以为是自己发情了。
总不至于是傍晚那会儿……
不对。
谢岫白突然清醒过来。
空气里,浓度超标的蓝楹花香充斥着每一寸空间,这些气味侵略性极强,从窗外飘进来之后,迅速附着在窗帘衣物和地毯上,无处不在。
这是林涧的信息素。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信息素。
alpha没有发情期,但是……如果遇到匹配度足够高的omega,那么,在omega发情的时候,alpha是会被omega吸引,被动发情的!
谢岫白一把掀开被子起身,打开门,顾不得会不会打扰到人了,咚咚咚敲响对面的房门。
等了五分钟,还没有得到响应。
谢岫白一咬牙,直接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信息素含量简直恐怖,谢岫白闷哼一声,险些被四周的空气压迫得跪下去。
他屏住呼吸,一把按亮了灯。
林涧还睡着没有醒来,双眼紧闭,额头布满了汗水,一颗颗顺着脸颊流下,洇湿了衣领。眉头紧皱,脸色不正常地发红,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轻微发着抖。
“哥。”谢岫白试探着叫了他一声,林涧完全没反应,他呼出口气,伸手试探性地拍了拍他肩膀,“哥,醒醒。”
林涧眼睫颤了一下,眼尾那片的眼睫稍长,被汗水洇湿,黏在一起,反应剧烈地朝一旁滚过去,明显不想让他碰到。
谢岫白把他扶起来,“哥,你醒醒,出事了,你知道抑制剂放在哪了吗?”
林涧忽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他手腕,谢岫白愕然地看着他,来不及反应,肩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脑挨到了枕头。
眼前压下一片阴影。
林涧按着他的手,低头凑近了看他,翠绿的眼眸积淀成了墨绿,深邃晦涩,没有任何情绪。
林涧越靠越近,谢岫白下意识偏过头去,望着一侧空白的地板,忍耐着情绪叫了他一声,“哥……”
一只手落在他脖颈上,掐着他,强迫他抬起头,露出致脆弱的咽喉。
谢岫白不敢置信地偏头,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下一秒,那只手压着他朝一侧偏了过去,想把他整个人都翻个面似的。
谢岫白意识到什么,无意识动了下手,立刻被更紧地压住了。
“林涧……你是要标记我吗?”他语调不稳,“没用的,我是alpha,你根本……”
锋利的犬齿划过皮肤。
那是alpha为了标记omega,特意进化出来的锋利牙齿,只需要稍微用力,就能像热餐刀切黄油一样,把信息素注入他的腺体
但他毕竟不是个omega,察觉危险的剎那,他的腺体立刻做出了响应,无数信息素蜂拥而出,竭力阻挡着入侵者。
两股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在半空厮杀成一团。
谢岫白闭上了眼睛。
现在好了,林涧闻到他的信息素,就该知道他不是那个和他契合度高的omega,而是……
“小白?”沙哑的嗓音响起,林涧动作停了下来。
果然,清醒过来了。
谢岫白没看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又问,“你把抑制剂放哪了?我去给你拿。”
怕林涧没听清或者理解不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
“什么?”
“没有抑制剂。”林涧含糊地说,“不需要。”
迟来的报应会惩罚世界上每一个嘴硬的人。
谢岫白深刻地明白了这句话。
大概是每一个没有亲身经历过某件事的人都不会觉得这件事很难熬,但问题是……
他现在需要抑制剂!
要是再找不到抑制剂……谢岫白感受着手腕上逐渐失控的力道,心里渗出点绝望。
这不是惩罚林涧,这是惩罚他!
“哥,你先控制一下自己,我带你去看医生,或者你忍一忍,我现在去买……”他完全不敢看林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嘴里说出的话乱的没有章法。
林涧掰过他下颌,困惑地打量着他。
谢岫白敏感地察觉到,林涧的视线落在他唇角上,一动不动,已经停留超过十秒了。
他终于也说不出话来了。
谢岫白睁开眼,对上了林涧正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的幽深的绿眸,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绿潭,无数暗流漩涡隐藏其间,吞噬着他的神智。
林涧附身下来。
谢岫白茫然地仰躺在床上,大睁着眼,呼吸越来越急促,大脑一片空白。
一时是难以言说的,终于碰触到这个人的隐秘欢愉,一时又是更加难以启齿的,对引起林涧这样反应的那个人的嫉妒。
终于,在察觉到对方试图更进一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名为理智的神经彻底崩断,防线一溃千里。
谢岫白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他一把挣脱了林涧的束缚,双手恢复自由之后,立刻翻身而起,一把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林涧按在床上,以一种相同的姿势,捏着他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低头覆了上去。
撕咬一样的力道。
就像饿了很久的野兽终于捕获了心仪的猎物,迫不及待把猎物叼回窝里,气息急迫地嗅闻猎物的皮毛,寻找下口的地方,一击必杀,不管猎物怎么挣扎,残忍地一步步把它拆吃入腹。
这种被完全压制的感觉,对于alpha而言,绝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几乎是瞬间,林涧心底最深处潜藏的,源于alpha本能的戾气就被激了出来。
然而,不等他做点什么,谢岫白伸手握住他的手,修长的手指顺着指缝入侵,汗湿的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他的掌心里,肌肤相触带来难言的亲密感,莫名让人留恋。
他混乱地亲吻林涧的唇角,沙哑呢喃,“哥哥……”
林涧被这一声哥哥找回一丝神智,但很快又丢到了九霄云外,只是朦朦胧胧间知道,这个人不能伤害。
谢岫白松开他的时候,林涧因为窒息呛咳了两声。
不等他喘匀气,他再一次被夺走了呼吸。
铺天盖地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你难受吗?”谢岫白用拇指擦过他嫣红的唇角,把那湿痕拖长,“要我帮你吗?嗯?”
“你亲我一下,亲一下我就帮你,好不好?”
林涧视线涣散地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扯开的衬衣领口露出大片锁骨。
谢岫白连呼吸都停住了。
他颤栗地摩挲着林涧藏在后颈的那块皮肤,鼻尖沿着他侧脸滑下,“林涧,你再亲我一下……”
他说,“只要一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藏了多少期待。
林涧动了动手。
在十指交握间,手指反握,扣住了他的手。
“小白?”完全失去神智的呢喃,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谢岫白看着他失焦的瞳孔,闭了眼,低头压下去,手一路往下。
“……”林涧眉心拢起,眼尾越发红,想挣扎却被死死按住,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
谢岫白靠在他身上,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亲爱的,你明天不会想醒过来的,”谢岫白低笑一声,“但是没关系,你假装失忆也没用,我会记得的。”
第54章
第二天,谢岫白睡醒的时候,林涧已经不见了。
一侧床铺空了出来,他伸手摸了一下,那片床单已经变凉了。
窗外天还没亮,甚至没到他上学的时间。
“居然跑了……”
谢岫白揉了揉额头,放松地倒了回去,手背遮着眼睛,摸索着伸手去开灯。
啪!灯光大亮。
他适应了一会儿,放下手,撑着床坐起身,揉着后颈四处扫视了一圈。
明亮灯光下,满床狼藉一览无余。
被褥凌乱堆在一旁,枕头上还留着被压了一夜的痕迹,两种甜腻的花香信息素和某种微妙的味道在空气中隐隐浮动。
床边的凳子孤零零倒在地上。
肉眼可见的慌乱。
谢岫白光着脚下床,在床底找到了自己的拖鞋,懒洋洋下楼。
楼下同样是一片清冷。
他转了一圈,看到桌子中央压着的纸条。
纸条压在他常用的水杯底下,巴掌大,边缘不规则,似乎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字迹工整,最后一个字稍显潦草。
“最近忙,晚上早点睡,不用等我。”
谢岫白一手插着兜,饶有兴致地重复:“忙啊……”
荒漠之中。
李沉瀚放下望远镜,拍拍林涧肩膀,“看到那边那个鸟了吗?打下来,我今晚加个餐。”
林涧心不在焉地盯着一旁的石头,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听了他的话也跟完全没听懂似的,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远处鸟群飞过天际,眼看就要消失在视野尽头。
李沉瀚急道:“开枪啊!”
林涧下意识抬起枪口,完全依靠肢体习惯开了一枪。
理所当然地空了。
鸟群受惊,瞬间散成满天星,翅膀拼命挥舞,哗啦啦飞远。
李沉瀚:“……”
林涧勉强找回点神智,放下枪,揉了揉额心,直把那块皮肤揉得泛了红,“抱歉。”
“你今天怎么了?”反正鸟也飞了,李沉瀚干脆扭过头,稀罕地打量他,“从早上起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早饭吃油腻了消化不良?”
林涧轻轻呼出一口气。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老师,我能请个假吗?我……不太舒服,休息两天,”林涧垂着眼,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枪杆,“过两天加倍补回来,行吗?”
“行倒是行,反正也只是常规训练,该学的你已经学的差不多了,不练了都行。”李沉瀚倒是好说话,大手一挥就准了。
林涧低声说:“谢谢老师。”
李沉瀚打了个哈欠,“行了,回去休息吧,看你这样,黑眼圈大的,昨晚没睡好啊?”
林涧:“……嗯。”
他把李沉瀚送回了家,临出门时又犹豫了。
他不喜欢在外面闲逛,现在这个点,他要是走了,除了回家,也没什么地方好去。
但……
他不是很想回去。
而且,现在回家,还很可能会直接面对谢岫白。
谢岫白原本就不把规章制度放在眼里,平时想逃课就逃课,现在这种情况,能老老实实去上学才怪了。
说他逃避也好,心虚也罢。
总之,在他把事情理清楚之前,他是真不想看到谢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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