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让雄主等那么久。”
潮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耶尔被蹭得有些痒,抱住雌虫的腰后仰了一下,拉开了一些距离。
和雌虫对上视线的瞬间,他神色柔和下去,忍不住笑起来,“饿了。”
他今天只吃了一餐,中午本来想去食堂吃的,结果看个比赛又错过时间了,现在肚子已经发出咕咕的抗议。
“好,我们现在就去吃饭。”
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耶尔头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西泽便先拉开车门带雄虫上车,输入目的地后开启了自动驾驶。
车里面开着暖气,这边的座位还垫了一层软乎乎的毛毯,全方位隔绝了外面凛冽的寒风。
耶尔才上车一会,就好像融化了一样瘫软下来。
注意到目的地不是家里,而是一个陌生的地点,耶尔疑惑地出声道,“今天不回家吃吗?”
“东12区有一家私房菜馆,味道和私密性都很不错,而且那边今晚举行烟火晚会,我带您去玩一玩。”
西泽转头看向雄虫,突然又意识到什么,有些懊恼地低声道。
“抱歉,我忘记问您今晚有没有别的计划了,等会雄主有时间吗?”
说到底是他身居高位太久,除了非常紧急、不可更改的事件,有什么通知都是直接下达,让合作方推掉一切事宜全力配合。
这样强硬的行事风格在工作上还能叫高效率,在和雄虫的相处时却很忌讳,虽然眼前的雄虫性情出奇随和,但他不想让耶尔感到困扰。
雌虫的神色有些无措,耶尔怔了一下,然后瞬间反应过来,“去吧,恰好今晚没什么事。”
“下次有什么计划可以提前告诉我,商量着来就好啦。”
他的手往旁边摸了一下,握了握雌虫的手,像是察觉不安后一个亲昵的安抚。
“话说……餐厅是提前预订好的吗?”
耶尔的视线游离一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咳了一声,“突然有点想吃冰淇淋。”
刚才下雪的时候他就有种奇怪的想法,觉得在大冬天里顶着一头雪吃冰淇淋肯定别有风味……不知道和洗澡时吃橙子比哪个更酸爽。
“是预订好的,什么款式的冰淇淋都有,您可以看菜单随便点。”
危机解除,西泽眉眼一松,探身过去在雄虫唇边落下一吻。
东12区距离学校不远,在他们说话间,悬浮车已经停在一家私房菜馆门前。
保险起见,耶尔还是没有摘下伪装器,又戴上了雌虫带来的针织帽子和围巾,全副武装了一遍才下了车。
“好冷……”
一下车就被刁钻的寒风全方面袭击,耶尔眉心微蹙,将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对草莓冰淇淋的渴望直线下降。
面前的私房菜馆灯火通明,从外面看无比低调,但进去才发现里面布局宏大,别有洞天。
错落的复古建筑结构精致,却不显得逼仄,转过一条走廊就能看到开阔漂亮的雪景,简直像是在闹市里建了一所奢华的度假山庄。
耶尔一只手被雌虫握住塞进了大衣口袋里,一边跟着往前走一边观察着景色。
这边的包厢处于山庄的外围,走廊能看到是一片绵延起伏的浅青远山。
雪地上栽种着小片松树林,树叶上挂着微微闪烁的星星灯,在夜色中显得静谧而温柔。
簌簌——
耶尔捕捉到一丝细微的轻响,转头去看时恰好见到一只松鼠窜进松林,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坑爪印。
他拽了拽雌虫的手,正要指给他看,旁边就传来门被推开的轱辘声。
侍从恭敬地欠了欠身,走到一边等候。
“怎么了?”
西泽却没有着急进去,捏了捏口袋里雄虫的手,低声询问刚才的异动。
“是松鼠。”
耶尔示意了一下那串爪印,注意力却顺着飘出来的香味转移到了包厢里,肚子应景地发出咕咕的声响。
西泽眼尾微弯,带雄虫进了包厢,不忘询问道,“您喜欢松鼠吗?可以叫侍从抓一只给您。”
“不用,看一看就好了,喜欢也不一定非要抓在手里。”
耶尔随口道,没有注意到身后雌虫神色一怔,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热气腾腾的晚餐。
包厢的地面触感干净细腻,散发着熨帖的温度,不用换拖鞋就可以直接行走。
中心的四方矮桌上摆着晚餐,旁边的小火炉上温着一壶清醇的酒,散发出微醺的气息。
身后的包厢门被拉上,侍从悄无声息地离开。
“嗯……”
耶尔陷入厚厚的软垫里,挖了一口汁水浓郁的盖浇饭放进嘴里,浑身都放松下来。
“我还以为到处都是高科技,没想到还有这么安静复古的地方,甚至和……有些相似了。”
他神情有些怀念,含糊地感叹了一声,低头扒了几口饭。
却没注意到对面的雌虫愣了一下,似乎想问些什么,却还是沉默下去了。
安静而迅速地填饱了肚子,想起之前雌虫的话,耶尔又抬起头,双眼微亮。
“烟火晚会是什么时候开始?”
西泽看了眼时间,按了一下呼叫铃让侍从将东西收了下去。
“还有半个小时,这个包厢是最佳观看点,直接出去外面就可以看到了。”
雌虫起身拉开了侧边的包厢小门,耶尔才发现门外建着一个木质平台,不算很大,但足够两虫坐在上面观看烟火。
他弯下身钻出去,本以为会很冷,但好像因为位置特殊,这里并没有刮脸的凛冽寒风,只剩下有些舒适的冰凉。
那小火炉也被搬了出来,放在平台中间,清醇酒香很快逸散开,周身顿时有了一丝暖呼呼的感觉。
耶尔从雌虫手上接过自己的冰淇淋,啃了上面的草莓顶一口,顿时被冻得脸皱巴起来。
“好冰……怎么尝不出味道……?”
好不容易缓过那一阵,他回味了一下想要尝试的感觉,但舌头已经冰到没什么味觉了,连草莓的酸甜都咂摸不出来了。
“雄主。”
雌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耶尔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就被手指捏住了下巴。
下一秒,被冻僵的下唇印上一抹温热。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在一片星河明亮的夜色中,看进雌虫微垂的眸光中。
那一抹光在辗转碾磨的亲吻中泛起微澜,像是落满星星的湖面。
火炉发出的细微声响、周身吹拂的寒风,还有簌簌落雪的松林,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耳廓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唇舌交融间的水声隐秘。
被冻僵的味蕾逐渐回温,终于尝到了冰淇淋的奶香和草莓的酸甜,那甜味又在黏黏糊糊的吮吸中逐渐消失。
西泽垂眸,指腹抹去耶尔唇边沾上的冰淇淋,又低头亲了亲雄虫通红的耳尖,哑声笑道。
“这样就能尝出味道来了……”
“嗯……”
耶尔缓慢眨了眨眼睛,闻言看向手里的冰淇淋,才发现居然已经有些化了,也不知道他们亲了多久。
他有些晕地转过头,抓了一把雪,用冰冷的手指给脸颊降温。
“再来两次冰淇淋都化成水了……草莓冰淇淋不是我们play的一环!”
但是微微化开的冰淇淋像是沙冰奶昔,比一开始好吃多了,耶尔迅速原谅了雌虫的袭击,开始品尝雪天吃冰淇淋的滋味。
旁边的小火炉被挪开,西泽紧挨着耶尔坐了下来,那军大衣被脱下来好像斗篷一样披在他们的肩膀上,形成了一个温暖的角落。
源源不断的暖意从紧贴的地方传来,耶尔不自觉地往雌虫的方向靠了靠。
他有些出神地咬着冰淇淋的小勺子,望着天空中浩瀚辽阔的星河出神。
“雄主。”
头顶传来雌虫的声音,他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没有立刻听到后续也不着急。
“我……”
西泽没有看着头顶的星空,视线凝聚在平台下的雪地里,那一片洁白中混杂着脏污的泥土和树叶,让他微微皱眉。
“我以前……”
他几次开口又迟疑,最终还是顶着雄虫疑惑的视线沉默下去。
耶尔放下冰淇淋起身,起身看向雌虫,“你以前怎么了?”
之前的精神链接还没有完全消失,能隐约感觉到另一端传来的低落情绪,模模糊糊的,像是长久孤身站在雪中,浑身沾了冰凉的萧瑟。
西泽按住他的手,指尖交错嵌入那指缝间,无声叹了口气。
那些事也许和雄虫自己的秘密一样,现在还不是说出口的时候,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以前看别的幼崽玩烟花觉得漂亮,但是功课太忙了没时间玩,后来进入军部上了战场,就更没时间了。”
雌虫突然起身回了包厢,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耶尔扯开袋子,果然见到了各种各样的烟花,没有那种独特的火药味,花里胡哨中却带了一丝亲切。
咔嚓一声脆响,燃烧的火苗破开轻盈夜色,噼里啪啦的暖色星火有力地喷涌而出,绽开了繁盛又漂亮的枝叶,像是一颗瞬间生长又陨落的光树。
“小时候?之前你说在类似艾塔尔的边缘星上待了很久,就是那个时候吗?”
耶尔抱着雌虫的军大衣,往后坐了坐,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烟花。
“不,我是在主星长大的,在没和家族决裂前是现任公爵唯一的雌子。”
想了想,西泽顺着往下道。
“目前帝国的势力分布中,皇室、军部和贵族三足鼎立,其中贵族又以兰斯公爵为首。”
“除了我以外,兰斯公爵还有一个超A等级的雄子,名为迦诺,是主星贵族雄虫的领头虫。”
西泽给耶尔简单讲解了一下,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稳定局势,一片混乱中,只顾得上将雄虫保护在一层厚厚的罩子里。
但耶尔是S级的雄虫,身份甚至比当今的陛下还要尊贵得多,消息根本瞒不了多久,他始终有一天会站在大众面前。
“我粗略知道一点,还有更详细的吗……这些事能深入说的吗?”
第一次听雌虫说起这些,耶尔有些新奇,像是真正开始踏入一个曾经向他敞开,后来又关闭上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西泽抬起眼,隔着明灭的焰火凝视着雄虫的轮廓,神色晦暗不明。
“没什么不能说的,虽然我并不想让您知道。”
耶尔怔了一下。
现在的帝国脏得像一个污水横流的垃圾箱,盘踞许久的贵族像是放了几十年的顽固污垢,其中的恶臭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不想让入怀的月亮蒙尘,不想让眼前干干净净的小雄虫沾上一点点的脏东西,那些事就算只是听都嫌污了耳朵。
只是保护一朵玫瑰的方式不是将它护在罩子里,给于昂贵的肥料或清水,而是让它接受外面的雨露与清风,才能努力焕发生机勃勃。
西泽闭了闭眼,掩去眸底的一丝疲惫,再睁开眼时神色悄然坚决下来。
“雄主想知道些什么?”
但——
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能掌握每一缕穿过的风都是玫瑰可以承受的,能按照自己的生长节奏一点点舒展瓣叶。
被彻底摧折后再挣扎着新生太痛了,他舍不得耶尔承受这些。
噼啪噼啪……滋滋……
那漂亮的焰火转瞬即逝,被划破的夜色再次沉沉地压了下来,较之之前更加安静而寒冷。
“太危险了,是不是?”
耶尔突然道,抬起眼看向身前的雌虫。
“就算我是S级雄虫,也很有可能陷进泥潭里没办法脱身,要面对无数中伤、恶意和明枪暗箭。”
他看到了雌虫眼底的痛苦,那是像软刀子一样切割心脏的忧虑和疼惜,日夜都在折磨着每一根神经,让雌虫始终无法高枕安眠。
西泽抿了抿唇没说话。
“可是我不想这样茫然无知下去,不想一派天真地醉生梦死。”
更不想藏在雌虫的羽翼下,埋着头躲避那些凌冽的狂风暴雪,却任凭雌虫被击打得浑身是血、疲惫不堪。
这不是他想要的未来,这也不是他爱人的方式。
耶尔看着那燃烧殆尽后留下的灰烬,伸手抓起来一小把递到西泽面前,认真地道。
“没关系的,就算有朝一日粉身碎骨化为飞灰,至少灼热又明亮地燃烧过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我不是为长长久久地存在而活着,我是为无数精彩的瞬间而活着的,就像你一样——”
他张开手,那轻盈的灰便被寒风卷到了半空,渐渐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残酷。
却不能说这烟花的一生是毫无意义的。
“西泽,我不怕痛,只怕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新的生命,却因为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最终白白地浪费掉了。”
雌虫眼尾微红,帮他拍了拍手上的脏灰,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最终只能沉默地握紧了耶尔的手。
“我是这样的,所以我知道你也是这样的。”
耶尔抽出了手,从袋子里拿出新的烟花点燃。
“所以啊,别老是忧心忡忡的了,熬了五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别老是想着怎么保护我了。”
“我好歹也是个S级呢,单凭精神力就能报废一艘星舰的S级,怎么想都不该成为一个大拖油瓶的。”
他跳进雪地里,拿着那根烟花棒后退了几步,示意了一下半跪着的雌虫,眉梢微挑。
“算了,那些不着急说,现在氛围这么好,先玩一会再说。”
西泽从凝视雄虫的失神中惊醒,用力捂住了脸掩饰狼狈的失态。
他一连深呼吸了几下才调整好表情,哑声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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