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怎么……
是哮喘吗?可是李灵运并没有哮喘史。
不知过了多久,李灵运瘫在老板椅上慢慢缓了过来。他手脚冰凉,后背上全是汗。
恢复了一点力气后,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给方何拨去电话。他随着均匀而缓慢的嘟嘟声,慢慢平稳下来,嗓子也能发出声音了。
李灵运本以为方何不会接,但没想到电话最后居然接通了。
“你在哪?”李灵运单刀直入地问。
“在远走高飞的路上。”
方何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那么轻,那么远,两人中间像隔着一整个世界。
“回来。”李灵运抓紧扶手,强忍着怒火说,“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才这样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
李灵运狠狠咬着牙,像是在咬着什么顽固的、不听话的东西。
“方何,只要我想,你现在立刻能感到断肢般的疼。甚至,我能让你一边疼,一边射。”李灵运又重复了一遍,“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我找人解了你的咒,李灵运,你没法拿这些威胁我了。”
李灵运怒极反笑,微微勾起的唇角在他脸上有几分违和与狰狞,“方何,你不会觉得找几个江湖术士,就有了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吧?”
方何声音之下,是强压的颤抖,“李灵运,我为什么没有和你讨价还价的资格?就算我是你养的一个畜牲,养久了,也能求你多给几口粮吧?”
李灵运不是这个意思,他叹了口气,不想费劲解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来,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方何只是平静地说道:“李灵运,那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把事做得太绝,我们还能回到最开始。”
或许是方何的态度太有底气,李灵运慢慢坐直身子,心底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难道方何真的解了他的咒?
不可能,哪怕他真的找到了同族。李灵运是南门外的一支,是正统本家,不是其他腌臜血脉可比。唯一能解他咒的姑,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隐居在深山老林了。
“最开始是什么意思?”
“普通同事,普通邻居,普通同学……”
“我不答应,你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李灵运冷冷地打断了他,“我们两个这辈子都不能再做回普通关系了。”
第56章 色衰而爱驰
电话那头又是长久地沉默,方何身边实在是太安静,哪怕李灵运屏住呼吸,也无法判断他是在火车上还是在汽车上。
最终,方何苦笑一声:“我该说的都说了,那,也没什么其他好说。李灵运,后会无期。”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李灵运不相信方何居然真的敢挂断他电话,他把被背叛的怒气,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全部狂风暴雨般撒在了替身偶人身上。
窒息,刺伤,脱臼……
不知过了多久,李灵运看着残破的偶人,热度从指尖火速褪去,一瞬间手脚冰凉。
他干了什么?
李灵运不敢再继续,他怕真给方何弄死了!
为什么还不来找他认错?
如果方何还能和它通感,是断然忍受不了这种痛苦的。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联系自己。
为什么?
李灵运大口喘息,血液在血管里奔腾不息,鼓膜挛缩着产生持续不断的低回声。因为头晕,他慢慢蹲了下来。整个世界都失真、旋转,和他隔了一层玻璃,隔着一层白膜。
为什么厌胜术不起效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方何好像真的抛下他走掉了。
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
李灵运突然觉得,离了诅咒的他好无能,就像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方何的电话彻夜打不通,李灵运也就彻夜未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灵运就赶着保安开门的时间冲进公司。他查阅方何的个人资料,发现对方留下的地址是曾经在上海租住的房子,派人去找,也只得到人去楼空的消息。
询问林总和总经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连哪个城市都不知道。
方何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但人只要活在这世上,怎么能人间蒸发?李灵运不愿意相信。
冯峰卡着点赶到公司的时候,正巧被跑出来的李灵运撞倒。就差那么几秒,冯峰没赶上打卡,和全勤奖失之交臂。
冯峰爆发出一声哀嚎,哪怕对方是领导,他也准备抱怨几句。然而刚一开口,看到李灵运的脸,他却吓得不敢说话了。
冯峰从没见过这么惨白的脸色,像是在河水里泡了三天三夜。李灵运的表情夹杂着惊慌和茫然,就好像这浩荡世界,不知道要往哪里赶。
“李总监,你……”
李灵运没有理他,转身快步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李灵运把能想到的地方都寻遍了。甚至动用关系,去派出所调方何的个人信息。但上面留下的电话和地址都是曾经使用的,如今全都找不到人了。
李灵运躺在躺椅上,看着天花板。直到此刻四下无人,理智慢慢回笼,他才总算接受方何真的消失了的事实。
方何不要他了,把所有的喜欢和回忆付之一炬。
想到这里,李灵运就呼吸不上来,那种濒死感又来了。他不得不去想点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但过去,现在,未来,学校,家里,公司……一幕幕都是方何的影子,他逃无可逃。
李母正在柔软的羊羔绒地毯上,跟着电视节目做瑜伽。突然,刘妈慌慌张张走进来,说灵运来了。
还不等李母反应过来,李灵运已走到眼前,劈头盖脸地问道:“方志奇的前妻住在哪里?”
李母呆呆地看着李灵运,她从没见自己儿子如此落魄过。李灵运尽全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但青黑的眼底、干燥的嘴唇和系错扣子的领口,还是将他的内心世界暴露无遗。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母震惊地问。
“方何走了,找不到了,他妈应该知道他的去向。”李灵运说。
方何能抛下一切,却不可能抛下母亲。他必然会告知母亲自己的近况,以免她担心。
“你!”李母差点被一口气噎死,瞪圆了眼睛。她腾地一声站起来,脊背笔挺,“我说了不许你和他再来往!你居然还!!李灵运,我不会告诉你的。姓方的小子走了,还算他有点良心,你也不要在这跟我发癫,趁早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李灵运面无表情地威胁道:“妈,如果你不说,我直接去问方志奇。到时候我会把我和方何的关系,我怎么草他儿子的,原原本本告诉他。如果还不行,我把外公叫过来……”
“你疯了!!”李母难以置信地尖叫出来。
李灵运的外公格外看好李灵运,不出意外,家族企业很快就要交到他手里。如果这时候他得知了外孙的丑事,改变主意,那她其他兄弟就会像鬣狗一样,冲上来争夺继承权。
“随你怎么想。”李灵运布满血丝的眼睛燃着幽幽的火,每一个字都咬得特别重,“妈,我没跟你开玩笑。”
李母实在是对这个儿子束手无策,但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李灵运,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他外公知道。
李母紧紧咬着下唇,最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我去打个电话问你爸,你在这等我。”
目送李母去了阳台,李灵运紧紧盯着她的背影。他就像一个绝望的赌徒,把一切身家压在了这场豪赌上。
就在这时,李灵运突然察觉到一股视线。
他抬起头,发现方溪抱着二楼的红木栏杆,正从上自下,怯怯地看着自己。
“哥哥,我有话想跟你说……”她可怜巴巴地喊自己。
李灵运没心情哄小孩,但考虑到母亲这通电话不知道要打多久,最终还是点头,走上了二楼的楼梯。
李灵运被溪溪拉进屋,眼看着小孩关了门,甚至还落了锁。溪溪揪着衣角,吞吞吐吐地说:“我有事想告诉哥哥。”
“什么事?”
溪溪又不说话了,脸憋得通红。
李灵运故意转过身:“不说我走了。”
她急忙抱住李灵运的腰,下一秒,眼泪就落了下来。她嘟起小脸,哭哭啼啼地说:“爸爸带陌生的阿姨回家住,还和她一起睡溪溪的床,在我房间玩游戏,我好讨厌这样。”
李灵运愣住了。
“我从补习班偷偷跑回家时不小心看到的,爸爸还欺负那个阿姨,压在她身上。”
李灵运这才彻底明白,那男的居然在女儿房间出轨,寻求刺激?
他冷静地问:“你告诉妈妈了吗?”
溪溪摇摇头。
她虽然年纪小,但对这种事已经有了懵懵懂懂的感觉。她本能地认为,不能告诉妈妈。
“那个阿姨你认识吗?”
“经常去爸爸办公室的那个……”
方志奇的秘书。
方志奇算是入赘母亲家,夏钰不图他钱,不图他颜,只图他这个人。不仅让外公给他开了个公司,过过总裁瘾;还给他买了好多别墅和豪车,帮他在朋友面前撑面子。
方志奇的一切都是夏钰给的,她能给他这些东西,也能让他去睡大街。但方志奇被下面的人捧多了,显然不明白这个问题。从此自命不凡,甚至敢给夏钰戴绿帽。
这也不奇怪,出轨有一就有二。
母亲自恃美貌,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嘲笑方母浑身村妇的穷酸味,不会把握男人心。但她没想过,以色侍人,色驰而爱衰,更何况对方是个烂人。
“哥哥,怎么办?”溪溪哭哭啼啼地问,已然六神无主。
李灵运现在不关心母亲的家事,他只在乎怎么把方何找回来。但方溪还小,没有能力独自面对这晴天霹雳。
于是他摸了摸方溪的脑袋,淡淡地说:“别多想,全部交给哥哥。”
离开溪溪卧室后,李灵运给外公的秘书打了个电话,面色冷峻:
“钟叔,是我。辛苦帮我查两个人,方志奇和他秘书……对,不要声张,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小三者,人恒三之。
第57章 我求你
方母傍晚提着食材,从菜市场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门口倚着一个年轻男人。
那青年身着简单的牛仔裤和摇粒绒外套,尽管包裹得严实,也能看出身材比例极佳。
察觉到人来了,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英俊却憔悴的脸。方母心里咯噔一声,她好像认得这张脸。
青年愣了一会,急忙迎上来。
“阿姨你好,我是方何的同事。”他语气急促,直直地盯着自己,声音有点发抖,“他突然辞职,联系不上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方母又看了青年一会,然后瞪大眼睛,不确定地问:“李灵运?”
李灵运没想到会被她认出来,像是被球棒直直地打中后脑勺,突然一片空白。
“您……还认得我?”
方母盯着他看,就像生锈的机器人无法转动脖子似的。但很快,她如同被雷劈中一般,浑身打了个哆嗦。然后用力推开李灵运,飞快地打开门,一边往里挤一边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滚开!”
“等一下阿姨!拜托您了,我只是想知道方何……”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就被阻隔在厚重的防盗门外。
进入到房间里面,方母还是惊魂未定。她上一次见李灵运是十几年前,虽然男孩个子抽高不少,脸也更加有棱有角,但眉眼之间的清冷孤傲没有变。
为什么他会突然来这找方何?难道两人背地里还有联系?
方母突然想到,前段时间方何跟她说自己辞职了,并且离开了上海。方何在上海刚刚站稳脚跟,又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房子,方母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抛下一切走。
但不管她怎么追问,方何永远是一句话:“我好累,妈,我撑不下去了。”
如今看到李灵运,方母有一种感觉——这一切必定和李灵运有关系。
门外的敲击声锲而不舍,仿佛被追杀的将死之人寻求庇护。方母心乱如麻,索性狠了狠心走进卧室。把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早上,方母的家门被钥匙打开。她从厨房里探出头,发现是自己的男朋友杜洋来看她,还带了热乎乎的狗不理包子。
“你看你,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我还做了早饭呢,一起吃点吧。”方母笑弯了眼。
杜洋点点头,脱下外套坐在餐桌上。他给小碟子里加点醋,然后随口说道:“你家门口怎么坐着个小年轻,大冷的天,就抱着腿蹲在墙边。”
方母愣住了,飞快地问:“长什么样?”
“他睡着了,头埋在膝盖里,没看见脸。不过估摸着怪高,比我还高。”
方母笑笑,解释道:“害,隔壁家断绝父子关系,最近闹得鸡犬不宁。”
“你说这家爹妈也是,就这么狠心看着自家儿子在外面挨冻一夜?不管什么事,终究是自家孩子。”
杜洋离开家的时候,方母出门送他。结果没想到李灵运还站在外面,正好跟杜洋打了个照面。杜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远了。
直到走廊里再次剩下李灵运和方母两个人,方母才冷冷地看了李灵运一眼,“有话进来说吧,你成宿站在门口,让邻居看见了说闲话。”
李灵运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乖乖地跟在方母身后进了屋。进屋之后,方母让他坐在餐桌上,端出没有吃完的土豆丝饼。
“别饿死在我家门口,晦气。”方母没好气地说,“剩了点东西,吃完就滚。”
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这么多年改不掉,否则当年也不能任由方何的爸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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