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立章冲他挑了一下眉,指向他:“老师,我就坐他前面吧。”
“谢雨浓……哦……你不然——”
“就这么定了!”
他穿过课桌,好事的几个男生打鼓一样拍着课桌起哄。谢雨浓看见他脸上挂着一种狡黠的笑,和十足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痞气,这种特殊的氛围打了个谢雨浓措手不及。
谢雨浓求助似的看向讲台,那老师却已经低下头去处理别的东西,他眼神在班里流窜,忽然与胡因梦四目相交,胡因梦不知道为什么,笑得很得意。
谢雨浓皱紧了眉头,还没说话,闫立章已经走到自己面前,敲了敲课桌。
“喂,这么爱我,抱着我书包不放啊?”
谢雨浓浑身像被拎住了一样,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他下意识甩开书包丢在桌上,警惕地抬头盯着闫立章。
闫立章似乎对谢雨浓的反应很满意,只见他勾了勾嘴角,细长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抓起书包,拉开他前面的一个位子,果断坐下了。
还是朝着谢雨浓的方向,坐下了。
班里乱作一团,没人管这个窗边的小角落正发生着什么。谢雨浓绷紧了神经,表面还算镇定,心里已经开始哀嚎,为什么一开学就被这种混混给盯上!
闫立章手肘磕在他桌上,撑着自己的下巴,貌似无辜地说了句:“我不是混混,我成绩很好的。”
谢雨浓愣了一下:“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吗?”闫立章歪着头笑了笑,竟然伸手搔了搔谢雨浓的下巴,“因为我会读心术。”
谢雨浓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下巴,下意识低下了头,他感觉浑身像被蚂蚁爬过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不,他本来也不应该说话,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人,就不应该搭理他。
闫立章轻轻叹了口气,假装很哀怨似的看着谢雨浓:“啊呀,老婆不看我了。”
老婆?!
周围听见的人传来小小的惊呼,已经有多事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谢雨浓耳朵烫得厉害,睁大了眼睛瞪着这个外星人一样的男的,真是快疯了,这个人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闫立章还要说话,谢雨浓眼疾手快把他的嘴巴捂了起来,警惕地盯着他:“你别说话了,求你。”
闫立章眯起眼睛,用一种打量似的目光看着他,看得谢雨浓浑身发毛,但还是不得不承受着。他忽然伸出手,搭在谢雨浓的手上,滚烫的掌心好像在缓缓灼伤谢雨浓。谢雨浓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手摘了,又露出那副精巧的口鼻,笑得很痞气。
也很洋洋得意。
谢雨浓眉头紧锁,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素未谋面的人要捉弄自己。
他赶紧抽回手,随口说了句:“老师快好了,你坐好吧。”
闫立章举起手嗅了嗅,发出了一个暧昧不明的音节,弄得谢雨浓下意识把手在裤子上反复擦了几遍,还好闫立章也没再说话,只是看了他两眼,就转过身去了。
谢雨浓一整节课都坐立不安,老师讲的什么,一个字没听进去,下课铃一响,他就拿了手机冲出了教室,他一路冲到操场,在两棵树形成的隐秘角落里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就在他的期待中接通了。
谢雨浓着急地喊了声:“喂?”
对面似乎很惊讶,回他:“喂?谢雨浓?”
谢雨浓听见他的声音,感觉心里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
“喂,戚怀风……你,你也开学吗?”
“是啊,刚刚下课。”
看来市区和乡下的排课时间倒是一样的。
戚怀风听出他沉默的异样,于是主动问他:“你怎么了?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雨浓下意识摇了摇头,说了别的:“你……你知道胡因梦在我们班吗?”
“知道,因梦刚才给我发短信了。”
“她怎么也留在平江了。”
“哦,她妈妈舍不得她住校,所以把她留在了平江,不过……我听说她要出去拍戏了。”
谢雨浓心里咯噔了一下:“拍戏?”
戚怀风嗯了一声,若无其事道:“你不知道吗,她们家一直想让她做明星拍电影什么的。”
原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谢雨浓点了点头,听戚怀风不说话,又发觉他那边也很安静,便忍不住问他:“你呢,开学怎么样?”
戚怀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要听真话吗?”
“……嗯。”
“烂爆了。”
谢雨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蹲下身子,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感觉心情松快了很多。
戚怀风抱怨道:“你还笑,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人有多装逼,第一天就在炫耀家里几个钱,几辆车,有什么好炫耀的。”
谢雨浓想不到话安慰他,只好说:“可能市里的孩子家里条件好吧。”
“谁知道呢……谢雨浓,你可不能变成这样,真的很挫。”
谢雨浓撇了撇嘴:“我也没钱变成这样。”
“我是说心态。”
“什么心态?”
戚怀风想了想,最后说了句:“算了,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谢雨浓被他几乎无意的两个字戳中心肺,磕磕巴巴地回他:“你,你别瞎说。”
“我没瞎说啊,我——”
那头传来叫他的声音,谢雨浓知道他有事,便主动叫他去忙,匆匆挂了电话。
手机,好像还在发烫,烫得谢雨浓几乎拿不住它。他颓丧地把头埋进膝盖和身体之间,想暂时在这个世界消失。树的阴影摇晃着,摇晃着,荡漾着他的心事,在空气中泛起酸涩的涟漪。
谢雨浓侧过脑袋,看向眼前被日光晒得闪闪发光的大片大片的翠绿草坪,喃喃念出他的名字。
“戚怀风……”
我好想你。
第36章 33 文具店
冠军阿大 17:41:24
所以你这么回他的?
逆风追寻 17:41:57
他肯定什么也没说,就憋着。
雨 17:43:12
我已经不理他了,我表现得很明确,我生气了。
冠军阿大 17:43:16
你生气跟没生似的
逆风追寻 17:43:26
他为什么叫你老婆?
雨 17:43:40
不知道,我还有事,先下了。
谢雨浓锁上手机,抬头看了看这店铺的名字——光明文具店。他再三确认门口,确实贴了招收兼职的小广告。这是家有点年头老式文具店,文具店老板只是一个老阿婆,她需要雇一个人在学校下课后一直看门到晚上九点。
谢雨浓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走进店铺,老太太背对着他在柜台里聚精会神地看小电视,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到来。谢雨浓紧张地咳嗽了几声,那老太太才如梦初醒似的回过头,问他:“哦,哦,买文具啊?自己去那边看。”
谢雨浓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我是来应聘的……”
“应聘?”
那老太太一愣,看他穿着校服,便问了句:“你是初几?”
谢雨浓更没底气:“初一……”
老太太想了想,担忧地说:“那你太小了呀。”
谢雨浓着急道:“但我学习成绩很好!数学很好,算账什么的,我学很快的!而且我家也很近,家里人也同意我做兼职!我,我……”
他的声音小下去,实在没底气:“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什么都可以干……”
那老太太笑了笑:“你不要紧张,我没说不要你。”
谢雨浓的肩膀一瞬间有些耸起,眼中重新点燃了火光,他小心翼翼在身侧攥着拳头,等待着老太太的后话。
不过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谢雨浓望过去,愣了一下。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闫立章。
开学不过才一个月,谢雨浓现在跟他已经不对付到极点。不过或许也只是单方面不对付,闫立章还是孜孜不倦地骚扰着他,甚至每次体育课做仰卧起坐都主动要求跟他一组,弄得谢雨浓头都大了。谢雨浓现在连闫立章传的作业本都不想碰,而是主动跑到再前一个人那里拿作业本。
闫立章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雨浓,他双手插在裤袋里,轻轻吹了个口哨,就算是问好了。
谢雨浓皱了皱眉——真的很吊儿郎当。
偏偏因为他长得还行,在学校里竟然还小有人气,有人说他是初一的小天王,那些姑娘每天聚在操场看他踢球,谢雨浓听见了就想捂起耳朵避着走。
谢雨浓盯着他,看他进了放水性笔的区域。只见闫立章一边挠着脑袋,一边撩拨着那些笔,心不在焉,似乎也不大想买笔。谢雨浓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说话,谁知道,闫立章忽然把一支笔丢回笔筒,很大声地说了句:“什么破笔,我不买了!”
说完他还回头瞪了一眼谢雨浓和老板,大剌剌地走出去了。谢雨浓有点瞠目结舌,扭头问老板:“他每天都这样吗?”
那老板一边摁着计算器,一边笑道:“你没发现吗?”
谢雨浓不明所以:“发现什么?”
“他偷了一支笔。”
“他偷了一支笔?!”
谢雨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老太太却只是笑着在本子上记记写写,仿佛并不放在心上。
谢雨浓咬着牙想了一会儿,一声没吭,拔腿就追了出去。谢雨浓记得他往右边去了,右边只有一条路。他顺着那条路狂奔,果然看到了闫立章的背影。闫立章似乎感觉到什么,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谢雨浓正气势汹汹朝自己冲过来,立刻扭头跑路。
谢雨浓大喊着叫他站住,他没听见似的闷头跑。
不跑不知道,闫立章简直比阿大还要能跑,谢雨浓追了他半个平江街,完全追不上他。一直到闫立章可能也烦了,主动放下速度不想跑了,谢雨浓才勉强追上他。
他们停在一处露天台球馆的前面,闫立章坐在台球桌上,双手向后撑开喘着粗气。谢雨浓用手扶着膝盖,也是喘气,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笔,笔,给我。”
闫立章看着他纳闷:“我拿她的笔,关你什么事?”
“你偷东西,就是不对。”
闫立章嗤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正义使者。”
谢雨浓努力直起腰,好让自己看起来气势足一些,只是还是气短:“我,我以后要在那里工作。”
“哦……看来她要的兼职找到了。”
谢雨浓忽然意识到闫立章的口吻不同寻常,他脑中闪过一个问号。
“……她是你什么人?”
闫立章笑呵呵地把那支笔丢给谢雨浓,谢雨浓一弯腰,接住了。
“她是我奶奶,癌症晚期了。”
谢雨浓抱着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几个字,他每个字都听到了,可每个字又那样陌生。
闫立章跳下来走到他面前,冲他抬了抬下巴:“现在懂了吗?我为什么偷她笔。”
谢雨浓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懂。”
闫立章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壳,骂道:“你是不是只会学习。”
谢雨浓烦躁地打开他的手:“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不会!”闫立章答得干脆,看见谢雨浓依然盯着他,他才回答他说,“我折腾她的生意,她觉得烦,就只能关店,好好回家养病了。”
谢雨浓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最终下定了一个结论:“你这个办法真的很蠢。”
闫立章脸上一红,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回他:“那你想个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谢雨浓确实也想不出,可是就算癌症晚期,也不愿意关掉店铺,可见这间店对老太太的意义重大。谢雨浓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了句:“这个店本来是谁的?一直是你奶奶的吗?”
闫立章如实回他:“不是,是我爷爷的,爷爷三年前车祸去世了,她就接着开了。”
“车祸?”谢雨浓抿了抿唇,嘀咕了句,“你们家倒蛮坎坷的……”
闫立章勾了勾嘴角,盯着他说:“是蛮坎坷的,我爸爸最近还娶了个新老婆,带个拖油瓶。”
谢雨浓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又没问。
看完他又思索了一下,抓紧了手中那支笔,告诉闫立章:“你不要再来偷笔了,我以后放学会在那里给阿婆看店,周末也可以看,你们可以这些时候带她去看病,或者做别的。”
闫立章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为什么愿意帮我,我那么捉弄你?”
谢雨浓揣好笔,抬头重新看他时,已经换上一副决绝的坚韧的目光。
“不是我要帮你,而是我需要钱。”
闫立章被他的目光钉在原地,一直到谢雨浓离开很久,他都没有回过神来。他从没在别的同龄人那里见过那样的目光,听过那样的话,又是那样的语气。他盯着谢雨浓离开的方向,把书包重新背好了。
一只手忽然拍了他一下,是打球的人。
“喂,小章,又来打球啊。”
闫立章咬着唇盯着那个人的身影,一直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最终收回目光。
“……不打,走了。”
第37章 34 落日监牢
每天放学,闫立章都会来文具店找谢雨浓,谢雨浓有些不胜其烦,但碍于他是店主阿婆的孙子,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只好任由他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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