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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风雨(近代现代)——孔瓷

时间:2024-04-02 07:52:01  作者:孔瓷
  手机忽然进来一条新的消息,是戚怀风。
  谢雨浓看见了,但没有动,他像在忍受一种撕裂的痛苦一样,挣扎着继续看向宋林。
  “我已经不会再喜欢他了,我也不会再喜欢任何人,对不起。”
  谢雨浓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宋林眼中是什么样子,苍白的面色,通红的眼眶,却还是强迫自己稳定着自己的肩膀,就好像一根硬生生绷紧的弦,其实只要谁愿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摧毁他的面具。
  宋林靠回自己的椅背,仰天叹了口气,又垂首静默了一阵。
  “谢雨浓,你其实不懂你自己。”
  胡因梦也说过这样的话,说他不懂自己。谢雨浓不知道什么是懂,什么是不懂,他可能确实不懂自己,可是难道他们懂得的就是真正的他吗?
  他胡乱抓过自己的羽绒服和书包,踉跄地站了起来:“我还要去打工,不多说了……再见。”
  他欲逃离现场,昭然若揭,宋林却还是忍不住叫住他:“不把咖啡喝了再走?”
  谢雨浓背对着回答他:“我不喜欢喝咖啡。”
  咖啡馆的门铃响起,吧台的两个小姑娘望着一个人留在座位上的宋林,看见他顿了一会儿,忽然拿起那杯冰块早就化成水的冰美式,一饮而尽。
  杯壁上冰冷的水雾浸湿了他的手。
  宋林望向窗外,已经找不到谢雨浓的身影。
  其实宋林知道自己注定是谢雨浓生命里的落花流水,因为他见过谢雨浓看那个人的眼神,谢雨浓看得见别人,看不见自己,谢雨浓不懂自己,他不是喜欢那个人——
  他是爱他。
  15年的时候,公办本科一年的学费是六千元,住宿费另付一千两百元。而谢有琴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三千五百元,加上吕妙林,两个人一个月也不过能拿五千元不到。每个月除了家庭开销,养老保险等,一个月还要给谢雨浓六百元做生活费。
  然而六百元也只是刚刚好足够每天去食堂吃个饭,回宿舍刷刷热水,一旦遇到聚餐什么的,也是不够的,谢雨浓每个月都要从自己攒的钱里划出来一些贴补。
  所以这个假期,谢雨浓做了个决定,留在上海打工。
  叶颂知道他在找兼职,介绍他去了一家自己熟识的日料店,叫金阁,就在古北。谢雨浓本来不想承他的人情,但是这家店是熟人推荐制,私密性很高,自然给他开的薪资条件也很好,况且日料店的活也不会重。
  唯一的缺点是不放春节,大老板是日本人,日本人的春节是中国的元旦,早就过了。
  谢雨浓入职之后才知道薪资和工作量其实是成正比的。店里是包房制度,全是榻榻米,他主要负责送餐,按照日本的规矩,他每次要跪在门边打开门,向客人打招呼,然后才能走进包房,然后再跪下去,为每个客人上菜。
  说实话,不在这个店上班,谢雨浓可能一辈子下的跪都不会比在这里一个周跪得多。跟他一起新进的一批服务员有三个,一个干了一个礼拜薪水都不要就走了,还有一个倒是干到了发薪日,结果发了工资,第二天就把店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于是大老板招人更慎重,招得慢,工作却还是要有人做。于是只能平分到包括谢雨浓在的三个服务员身上,本来一周一次的轮休,也全部取消了,好处是,工资翻倍。
  谢雨浓抱着上菜的托盘靠在厨房的一个角落一边等菜一边休息,昨晚有一桌客人凌晨一点才走人,老板虽然给了打车费,但回到杨浦也已经快两点了,再洗漱收拾一下,谢雨浓三点才碰到枕头。第二天又被梁佑安拖去给麦田剧社做了两小时小工,因为之前的事,谢雨浓对胡杨要求的一些帮忙一概答应,一边是工作,一边是人情,他快累死了。
  “小谢,小谢?”
  谢雨浓茫然睁开眼,看见学厨的学徒阿明正捧着一盘刺生拼盘举在他眼前。他赶紧摇了摇脑袋,举起托盘接好,刚要走,阿明忽然拉了他一下。
  “怎么了,还有吗?”
  阿明趁他张嘴,往他嘴里塞了块什么,滑溜溜,冰冰凉,一开始不觉得,嚼着嚼着一股又冷又呛的辛辣从鼻子冲到天灵盖,惹得他一下子什么瞌睡都清醒了。
  “这是什么?”
  “醒了吧?”阿明笑眯眯地说,“芥末章鱼。”
  谢雨浓满脸的痛苦神色,辣得几乎要流眼泪,含含糊糊道:“谢了谢了,醒了,全醒了。”
  在金阁连轴转的日子里,谢雨浓都是靠阿明匀给他的芥末章鱼打起精神。阿明的师父说,阿明什么都做不好,只有芥末章鱼拌得最好。可是芥末章鱼虽然不起眼,却是日料店里不可或缺的一道菜,所以阿明一直留在金阁。
  谢雨浓有时候想,这个世界也是像一家日料店,有的人是刺身拼盘,有的人就得是芥末章鱼,甚至红姜,其实每个人都不可或缺,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后来的谢雨浓回想起那段日子,总觉得鼻子是酸酸的,不是要哭,是感觉好像又闻到了那股掀翻天灵盖的芥末味。
  谢雨浓吃完阿明给他芥末加量的芥末章鱼,又回到他的战场,熟稔地跪在走廊上,问好的时候听见庭院里的惊鹿动了一下,他的话被打断,打开包厢门,迎面撞进一双水波荡漾的双眸。
  “小雨。”
  谢雨浓愣了愣,就听见惊鹿好像,又打了一下。
  他被风裹进一个怀抱,措手不及。
  “……怀风。”
 
 
第83章 30 Yuki
  谢雨浓很快就返回厨房,阿明远远看见他,就把自己摆好了刺生拼盘提前端起来,准备好要送给他,谢雨浓却没有接。
  “欸,干嘛?竹之间的,送过去呀。”
  谢雨浓咬咬牙,拉住了一样返回来取菜的另一个服务员:“兰姐,我跟你换一下,竹之间今天你去送吧。”
  服务员之间换个包房也不是什么大事,兰姐也只是迟疑了几秒,就答应下来,从阿明手里接过刺生,先行离开了。谢雨浓走到另一个学徒旁边等菜,阿明觉得他怪怪的,伸脖子问了他一句:“竹之间的客人不好对付吗?”
  ……是有点。
  谢雨浓回想起戚怀风那副西装革履的样子,鼻尖好像还能嗅到戚怀风拥抱他时候那股淡淡的香水味。
  “来,山药泥萝卜煮。”
  谢雨浓收回思绪,用托盘接过两份萝卜,匆匆回到走廊上去。
  那一天,最后一桌客人是谢雨浓负责的菊之间的客人,三个日本人,估计是在上海做生意的,三个人喝掉两瓶南部美人,醉得一塌糊涂。谢雨浓叫了阿明一起把其中一位客人扶到店门口坐车。那日本人挂在谢雨浓身上,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不知道在说什么。
  而谢雨浓只是嗨嗨嗨地答应他,其实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那日本人忽然就很兴奋,抓住他的手,狠狠往他手背亲了一口,谢雨浓一下子懵了。还好这个时候那日本人的秘书到了,下来把他扶进车里,很不好意思地对谢雨浓鞠躬说了句十分抱歉。
  阿明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刚才说什么一起回到熊本,钱不钱的,他看上你了!”
  “谁看上他了?”
  谢雨浓后背一僵,呆滞地回过头去,感觉冷风直往脖子里钻。他看见戚怀风正靠着一根路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手里还夹有一支烟,还是那种褐色的细支,味道很凉的。
  阿明两手缩在厨师服的口袋里,耸起肩膀悄悄问:“你朋友啊?”
  谢雨浓回过神来,低低应了一声。
  “长得蛮帅的……”阿明又嘀咕了一句,随后吸了吸鼻子拍拍谢雨浓的肩,“那你们聊,我先进去了,冻死了……”
  戚怀风笑了笑,丢了烟,两手抄开黑毛呢大衣的两边,插进西裤口袋里,一步一步地走向谢雨浓。谢雨浓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只被钉牢在捕捉范围内的猎物,无处可逃。
  他忽然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做下的决定。
  不要回头——
  “那个,你最近怎么样?”
  戚怀风顿住步伐,停留在距他两米远的一个距离,缓缓抬起头看他,也许是没想到谢雨浓会先问好,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谢雨浓故意别开目光不看他,脚下却甚至硬着头皮主动向他走了两步,方便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的上海,不是去成都了吗?”
  戚怀风没有再靠近,而是留在原地,回答他:“去了,拍完戏就回来了。”
  他说话的口吻那样轻,一片羽毛一样落到谢雨浓心上,轻轻扫过,又勾出那些不安的骚动。
  “哦……”谢雨浓把手背到身后,想了想,只能勉强自己笑了笑,“只看你拍了,怎么没看到播出来。”
  “都在审核,有一部拿到证了,估计最快……过年吧。”
  一时间又无话可说,谢雨浓绞尽脑汁想再寒暄两句,却死活想不出来。他眼睁睁地看见戚怀风的鞋尖又离自己更近了两步,却不敢抬头,也不敢后退。进退两难,他要藏住自己的尾巴,只能原地不动。
  然而戚怀风要比他想得敏感,谢雨浓听见他好像笑了一下,随后开口问道:“小雨,你是不是在躲我?”
  谢雨浓像一只被捏住后劲肉的猫,僵硬着一动不敢动,飘忽不定的口吻却出卖了他:“我?我躲你干嘛……我太忙了,我打工很忙……”
  “金阁?”戚怀风扭头看了一眼店门口的灯箱,又回头打量低着头的谢雨浓,“你除了这个,还打别的工吗?”
  谢雨浓老老实实回答他:“不打,就这个。”
  “有人介绍?”
  谢雨浓刚想问你怎么知道,想了想,一定是刚才他问了店里的人。
  “你跟叶家的孩子很熟吗?”
  谢雨浓听完这句话,没来由的觉得很抵触,一时间也不紧张了,反而抬头直视戚怀风的眼睛:“他们是我朋友,不是谁家的孩子。”
  戚怀风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转向他一旁走去,两个人并肩立着,却各朝一方。
  “叶氏是上海有名的投资商,他们跟那姐谈过投资,金阁也是他们的投资项目之一,也就是说,你的朋友,其实是金阁的老板。”
  他的话叫谢雨浓不由一怔,怪不得叶颂介绍他的时候,大老板表现得很恭敬。他只想过叶颂可能是客人,日本人讲礼貌些,没想到……谢雨浓抿了抿唇,有些不服输似的回他:“那也是叶家的产业,不是我朋友的。”
  其实他心里知道不是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承认。
  “随便你怎么想,”戚怀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小雨,我说这些是想提醒你,上海鱼龙混杂,你要小心不要卷进什么是非里。”
  那是谢雨浓第一次真正的,直接的,感觉到如今的戚怀风与自己的不同,他们真正走向路的两端,不管身体是否还站在一起。
  心,好像忽然下起了雨,于是目光和心同时泛起涟漪。
  谢雨浓用一种倔强的眼神望向他:“他们不是什么是非,是我的朋友,我还有活,我先走了。”
  久别相见,他甚至没有和戚怀风说一句再见。
  谢雨浓跑进店里,回到属于他的走廊上,却还是在某一个位置忍不住回头——从那个位置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大门外的那条街道。
  橙黄的灯光下,一个颀长的身影驻足在那片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他周身缠绕着一层稀薄的烟雾,像一抹灰蹭脏了他的黑色大衣,一点火星子,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忽明忽暗。某一个瞬间,谢雨浓看见那地上的影子好似动了一下,庭院里的惊鹿,踢踏一响,他扑到墙边摁灭了走廊里的灯,黑暗里只有他咚咚的心跳声。
  这样,他就看不见自己了。
  那一天谢雨浓知道,原来,比暗恋更痛苦的,是一个人的失恋。
  2016年的春节,是谢雨浓第一个不在平江度过的春节,那也是他在上海过的第一个年。金阁像往常一样开门迎客,他站在店门口跟厨师长一起迎接除夕夜的第一对客人,那是一对中日夫妇,带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儿,小姑娘穿着毛茸茸的雪白蓬蓬裙和黑色小皮鞋,说话时候中日混用,听不大明白。
  谢雨浓和厨师长接过客人,就回到厨房准备料理。谢雨浓从阿明手里接过刚出炉的茶碗蒸,准备前往他负责的包厢。他远远就看见那个小姑娘在走廊上跑闹,她妈妈在她身后叫她的名字,好像叫什么淳子。小姑娘看见他,鬼精鬼精地一笑,一路小跑到他的身后,一把环抱住了他的小腿。
  谢雨浓吓了一跳,刚要低头找她,就听见孩子鲜亮的声音:“yuki!”
  谢雨浓只看见她乖顺的发旋儿,默默跟着她重复:“yuki?”
  小姑娘仰面冲他甜甜一笑,露出漏风的一排小米牙,伸手指向庭院:“yuki!”
  谢雨浓缓缓抬头望去,看见星星点点的白色从深青色的夜空中飘落下来,在庭院的光束中如鹅绒一般缓缓舞动,旋转,落下。
  惊鹿,又响了一下。
  他下意识往直通庭院的大门口看去,迎宾的两位姑娘微微鞠躬,正在为新来的客人指路。
  那个人还是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只不过这次的质地似乎更加精致,夜灯下闪着一种浅浅的金色星光。雪,在他的肩头化开,落下盈盈露珠,倒成为他冬夜的一份装点,叫他苍白而硬朗的五官更显得冷若冰霜。
  是他,好像又不是他。
  从前的他,像是一座凌厉的石峰,满山嶙峋,而现在的他,更像一具完美的塑像,他有一种噤若寒蝉的冷漠和一种令人神往的魅力,在他身上并存。他是注定要叫人爱恨交融的。
  那双不近烟火的双眸抬起,谢雨浓没有来得及退缩,呆呆傻傻的,遥遥与他相撞于这个雪夜。
  谢雨浓亲眼看见他的眉眼霎时冰雪消融,更带上一种如水温柔,薄唇,抿成一个上扬的弧度。他没有按照迎宾小姐的指引从回廊进入餐厅,而是快步跑进庭院里,在离谢雨浓最近的地方停下来,冲他张开双臂,拥抱了那年冬天上海久违的一场微雪——
  “Surprise!”
  谢雨浓一怔,呆呆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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