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怀风勾了勾嘴角,说:“撕一半吧,我吃不了那么多,时装周嘛。”
小林脸上的笑僵在那里,任由喵喵欢呼着把他手里的煎饼果子抢了过去。他扭头看看喵喵,又看看又开始闭目养神的戚怀风,欲言又止。Vivian了然地拉他去倒咖啡,走到房间的角落,两个人才敢说话。
Vivian问:“又瘦了?”
小林瘪着嘴,闷闷道:“来米兰之前就一直在瘦,嘴上说是为了时装周作准备,其实就是因为这段时间不进组,他折磨自己呢。”
Vivian端着咖啡,若有所思地扭头望过去,梳妆台前坐着的人,拥有着在一众娱乐圈天之骄子之中,也能够脱颖而出的精致皮囊,他脸上的每一根骨头,每一个转折,都适宜得恰如其分,不至于太凌厉,又不至于太温柔,闭上眼的时候,仿佛一尊忧郁的陶瓷塑像。
2016年时,他第一次见到戚怀风,当时为其做其人生第一个电影妆造,那个角色的名字叫周小圆,一个剃圆寸的红灯区忧郁少年。他还记得戚怀风当时为了找到角色的感觉,花了不少功夫。当时的戚怀风,还是一个逗弄他两句就会脸红的小男孩儿。很青涩。
却不想也到了今时今日了……Vivian正出神,忽然看见他睁开眼睛,目光通过镜子敏锐地折射过来,Vivian心脏突突一阵狂跳,下意识躲避过去,垂下眼眸。
他讪讪抿了一口咖啡,又看向小林,问:“什么时候再进组?”
小林把头发全部撸往脑后,露出紧蹙的眉头,一副难办的神色,道:“上面斗法呢,本来讲好陈力导演的新戏给我们上的,现在又不确定了。”
Vivian冷笑一声:“你们公司这帮人,想起来的时候,把人当骡子使,恨不得一年拍十部,想不起来的时候,别的艺人都过完年回来开工了,你们今年第一个通告还是米兰时装周,怎么,真打算叫影帝做回老本行啊?”
小林瞥了一眼戚怀风,见他又闭上眼在养神,才敢靠近Vivian小声嘀咕:“云副总一向向着我们的,是薛总……上一部戏,戚哥陪她打了好几个晚上麻将,她才松口。”
Vivian一个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啐了句:“老妖婆。”
关于云端娱乐的家务事,圈内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18年的时候,薛慕容从几个重要股东手里收取了云端娱乐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从此那云不再是云端娱乐最大的控股人,不过多久,薛慕容便顺理成章坐上了云端娱乐总裁的位置,那云任副总裁。而真的说起来,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务,总体还是经那云处理,只有戚怀风的事情,薛慕容样样都要插手,大到几个亿的电影项目,小到蝇头小利卖人情的杂志拍摄,全要经她过目才能定夺。
如果不是这几年云端娱乐又签了几个合她口味的新晋小生,她不定怎么纠缠戚怀风。好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她也就是要戚怀风陪她吃吃饭,打打麻将,更多的她也没那个胆子要求,对外粉丝看来,只是觉得前辈照顾后辈,还蛮有爱的。只有圈内人知道,薛慕容毒着呢。
不过多时,就有人来敲门,杂志社带了一台机子来跟拍看秀vlog,要清场,喵喵跟小林一个叼着煎饼果子,一个湿了一头,都不方便出镜,所以只留下Vivian。Vivian跟来人倒是老相识,对方打趣道,不是大红人根本请不到他跟妆,Vivian瞥了一眼戚怀风,故意冲人家眨眨眼睛,说,不是有缘人才请不到我。戚怀风听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披上西服外套,对着镜头说了句,开始吧。
一阵忙活到下午三点赶去秀场,进场前,小林强硬把戚怀风逼在角落,吃了一整份可颂蛋火腿三明治。
路过摄像区的时候,戚怀风在一众线条硬朗的外国面孔之间看见几个熟悉的亚洲面孔,他无奈地对她们笑笑,走近去给她们签名。
小姑娘们张牙舞爪地挤过一群扛摄像机的记者老汉,伸手过去递签名卡,好彪悍,简直比得上穆桂英。
戚怀风一边签名一边嘱咐她们:“一会儿别等我了,早点走吧,今天人多。”
不知哪一个,尖叫起来:“戚哥!我们爱你!”
戚怀风只得老老实实继续签名,反正他讲什么,她们也听不进去。
他递回签名卡,碰见挤在最前面的小姑娘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端详他,他不由愣了一下,下一秒,那姑娘问:“哥哥,你是不是不吃饭啊?好像又瘦了。”
戚怀风眯了眯眼,又是一勾嘴角,伸手轻轻擦过她的头发,把她的雨帽翻起来,小姑娘的眼睛又大了一圈,摒住呼吸盯着他。
他笑了笑,说:“下雨了,快回家吧。”
女孩子们的尖叫声淹没了小姑娘的思绪,她拉着自己的雨帽,盯着那个转过身去的背影,看见他一身沉沉的黑色大衣,一路垂到他的小腿中间,一个人如一座墨玉山峰一样林立在人群中,他似乎微微颔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哥哥总是不大高兴的模样。
是因为米兰下雨吗?
他看起来更孤单了。
电视机里断断续续传来异国盛典热闹的画面,詹秋棠端了一杯咖啡放到谢雨浓的桌前,他冲那边电视抬了抬下巴,问他,看到了吗?今天米兰下雨。
谢雨浓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笑了笑,回道,是吗?没注意。
詹秋棠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又转头回过去看电脑,于是丢下了一摞稿子,往别的工位上去了。
下一秒,电视画面切到一个黑白的身影,无线电波捎回一段疲倦的嗓音,传递出主人身陷靡靡雨天的惫懒。
谢雨浓的手几不可察地停了一停,他暗暗咬了一下嘴唇,但没有抬头。
画面很快切过去,他抬头看向窗外,窗户上平白溅上一滴水,就那么几秒钟,断断续续一整扇窗都被打湿,周遭此起彼伏的哀怨声冒出来,无外乎嫌避太冷,又或者忘记带伞的话。谢雨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把手伸了出去。
雨落在手心里,是冰凉的。
潮湿的冷空气刷洗了他的视野,他眨了眨眼睛,长长舒了口气。
不知道米兰的雨,会不会淋湿上海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事,今晚先更,如果明天结束早,明天晚上就还有一章。
第146章 03 娇娇
因为司美心身体不好的缘故,娇娇就被送去舅舅家住了一个礼拜,不是亲舅舅,表亲到底不一样,不是事事依她,果然闹了起来,非要回家。她挥舞着小手在舅舅家砸东西,一边哭一边喊爸爸,全部被拍下来发给谢雨浓。谢雨浓马上打电话过去,电话接起来,胡定邦倒挺淡定的,叫了他一声姐夫。
谢雨浓试探性地问:“嗳,定邦……娇娇呢?叫她听电话。”
胡定邦先是支支吾吾了两声,对面又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谢雨浓一下反应过来了,厉声道:“谢容娇,你现在马上听电话!”
果不其然,不多时,对面就传来一声娇滴滴的爸爸,还带着哭腔呢,听起来很委屈似的,好像刚才视频里张牙舞爪砸花瓶的不是她。谢雨浓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基因遗传这个东西,娇娇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但是那样的装无辜耍可怜的伎俩,很难不说是遗传她妈妈。
谢雨浓无奈地捏了捏睛明穴,说:“你怎么好在舅舅家里砸东西呢?爸爸怎么教你的?”
娇娇的声音闷闷的,很委屈,但说出来的话一点却不像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你都不要我了,你管我砸什么。”
谢雨浓听得一愣,问她:“你胡说什么啊,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
“你就是不要我了!就是不要我了!你要和妈妈离婚!离婚了就把我丢给妈妈!”
小女孩儿尖叫起来,哇的一声又哭了,谢雨浓听得头痛,只好说:“爸爸晚上就去接你好不好?爸爸现在有工作,走不开。”
哭声忽然就止住了,小姑娘抽抽嗒嗒地问:“真的?”
谢雨浓心脏抽了抽,默了一阵才说:“真的,就是要晚一点,你自己把你的小包包关好,好不好?”
“好!我现在就去!”
手机啪嗒一声不知道被丢到哪里,过一阵,才传来胡定邦的声音,对方笑嘻嘻地问:“姐夫,晚上来接娇娇啊?”
“嗯……娇娇给你们添麻烦了,那个,砸坏的东西,你告诉我多少钱,我转你吧?”
“不用不用,都是假的呀!还能真有乾隆花瓶放家里啊?那我也不必开厂了,在家享福好了!”
谢雨浓笑笑,说:“谢谢你啊,定邦。”
“没事儿……”胡定邦叹了口气,忽然说,“姐夫你也不容易,我那个表姐,确实不大靠谱的。”
谢雨浓不知道说什么好,自从民政局办过手续,他就没再见过胡因梦,不知道她现在什么行踪。不过听詹秋棠说,好像还是跟徐也行在一块儿,就前几天,徐也行还带她一起去的饭局。
“……定邦,我还有事,我估计十点以前可以到苏州,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
“好,你忙你的,姐夫,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嗯,行,谢谢啊,定邦。”
电话挂断,谢雨浓总算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在口袋中摸起来,没摸到烟,只好扭头回办公室,谁知道一转身,詹秋棠就站在自己身后,手上夹着一支烟,一言不发地望着谢雨浓。
谢雨浓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含糊道:“你也在啊……”
詹秋棠吐出一口烟雾,冷冷地瞥着他,说:“你真要管胡家母女一辈子啊?”
谢雨浓低下头,把手插进口袋里,悄悄掐紧了手心,一语不发。
詹秋棠冷笑一声,把烟碾灭在烟缸里,淡淡地讲:“好不容易熬到离婚了,你还想着替胡因梦养孩子,我真没搞懂你,抚养权不是已经交给胡因梦了?”
当初是胡因梦一定要孩子的抚养权,谢雨浓也就同意了,可是小孩儿给她了,她却拿去乡下养,新学期开始了,也没见送去上幼儿园,还是在家养着。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娇娇的抚养权。
“我不管,连书也不送去读,难道看着她把孩子养废了……”
谢雨浓小声辩解起来。
詹秋棠冷眼看着他,哼哼一声,说:“养废了养好了,都不是你的孩子,我是不懂你。”
关于娇娇的父亲到底是谁,别人不知道,詹秋棠一干人最清楚,谢雨浓从没说过为什么要同胡因梦结婚,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一定同戚怀风脱不了干系。詹秋棠不会多管闲事,但也对谢雨浓替别人养孩子养得这么上心这件事感到无法理解。
他皱了皱眉,看谢雨浓又是一副闷葫芦的样子,也不再说了,随口招呼他:“明晚请文化局的吃饭,给《蹒跚》通通气,你一起去,《蹒跚》毕竟是你的剧本。”
《蹒跚》是去年谢雨浓给胡杨的本子,写的是一对情侣从大学到中年的故事,本质上没什么特别的,但因为女主角有躁郁症和自杀的戏份,所以被卡了审核。胡杨去年只拍了这一部戏,很上心思,一门心思要冲奖的,结果现在卡在审核了。
谢雨浓问道:“怎么不投投国外?”
詹秋棠回说:“投,怎么没投,但国内也得上才行,他也得赚点钱。”
谢雨浓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胡杨一门心思做文艺片,国内没什么市场,这几年资金越来越短,很多是靠詹秋棠接济。《蹒跚》已经是他拍的最最普通的题材,如果连《蹒跚》都过不了审,将来国内可能真的没他可混的。
想当初,他凭借一部《夜奔》拿了柏林电影节最佳电影处女作奖,一时间风光无两,多少人冲他抛橄榄枝,可惜他一门心思要走偏门,得罪了不少业界翘楚。这几年,胡杨的事业不顺利,他也逐渐意识到是自己当初太年轻,不该把许多事说太绝。
谢雨浓长舒一口气,答应道:“明天几点,你把饭店发我。”
詹秋棠有点意外,说:“我当你又要推我。”
谢雨浓笑笑:“胡哥的事情,我总归要搭把手。”
“行吧,明晚六点,金槐饭店,”詹秋棠说完,又嘱咐了一句,“你带点解酒药,那几个老瘪三,太能喝了……”
谢雨浓皱了皱鼻子,说:“叫你老公赔我钱。”
詹秋棠白了他一眼:“死开点。”
从徐汇开下去要两个多小时,将近三个钟头才能开到胡定邦相城的房子。谢雨浓算准了时间,开到那里,正好十点钟不牢。胡定邦把小姑娘从家里推出来,娇娇揉着眼睛,已经困得说不出话了。谢雨浓无奈地张开手把她抱起来,小姑娘埋在爸爸怀里,两秒钟都没有,就睡着了。
胡定邦笑道:“等你一晚上了,我叫她睡一会儿她也不要。”
谢雨浓摸摸娇娇乖顺的头发,不好意思地对胡定邦笑笑,说:“真的不好意思,砸坏你们东西……”
胡定邦摆摆手,时间也不早了,他寒暄了两句,就催他们赶紧上路,不然到上海更晚了。谢雨浓也不是那样会你来我往的人,适当推辞了两句,也就算了。他把娇娇放到车后座,系安全带的时候,娇娇忽然醒了,她眯着眼睛抱住谢雨浓的手,小声叫了句,爸爸。
谢雨浓摸摸她的头发,哄道:“乖啊,爸爸带你回家。”
娇娇点点头,念叨了句:“回家。”
回程的路上,橙黄的路灯撒满道路,谢雨浓开着车经过一个又一个高速路口,娇娇偶尔嘤咛一声,好像梦见什么,他每次都要放慢速度看过后视镜,才继续回头往前开。这些年,这样的场景好像发生过无数次。他似乎总在路上,回上海的路上,去苏州的路上,回平江的路上,他奔波着,奔波着,不知疲倦地跑着,好像只要动起来,他就能忘记许多事,不去思考许多事。
车子经过减速带,颠簸了一下,他的心也就跟着提起,又落下。
他的余光瞥见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几个工人吊着绳索挂在那里,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铺开那个人的眼睛。好像触电一样,他立刻把目光收回来,打亮转向灯,拐进了岔路。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主要是交代一下近况,过渡过渡,就快重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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