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瞧见来人,连忙从软塌上坐起来,尚未开口,颊边肉便被捏起来。
顾一珩凝着眉,不满训斥道:“瘦的和竹竿似得还不乐意吃饭。”
旋即放下手,吩咐清荷去厨房里端些开胃的粥食。
顾一珩身材高大,躬身望着陆遥,其身形堪堪将陆遥全部罩住,小少年在软塌上窝成一团,白白嫩嫩的小脸瘦尖了,越发显得那双眼睛又大又亮,长长睫羽不安的扑闪着,像个小勾子似得勾地人心痒难耐。
顾一珩很像将人抱在怀里亲昵一番,但是他忍住了,时间地点,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顾一珩笑了笑,抽身站直,再一次恢复成风趣健谈的少年将军形象,“阿遥可是在想白日里的事情?”
压迫感抽离,陆遥的不适感减轻了不少,忙地从软塌上坐起来,黑润的瞳眸中隐含着戒备。
他不太喜欢男人离自己太近。
陆遥本就烦恼此事,见顾一珩主动开口问了,自然而然的将疑惑问出:“今日……你为何称呼那人为少主?”
陆遥不敢暴露身份,只当自己是灵州李垚,殊不知,只要他细想白日里的与顾一珩的对话,便可从对方语气中明白,自己身份已然暴露。
顾一珩也不说,笑了一下后,正色解释:“那人姓古名锦,是剑月山庄的少主。”他故作疑惑问道:“阿遥当真不认识此人?”
自然是认识的……
陆遥脸色僵硬,他最不擅长撒谎,眼神下意识的四处躲闪,磕磕绊绊道:“不认识。”
“那便奇怪了,古锦拿了一幅画像来寻未婚妻,那未婚妻竟和阿遥一模一样,若非知道阿遥并非洋州陆家小公子,怕是连我也能认错。”顾一珩一边说着,温和的目光直直落在陆遥脸上,“阿遥当真没有事情瞒着我?”
那目光温和而炽烈,陆遥下意识想躲,他不想暴露身份,可面对少年诚挚热烈的目光,本就不善撒谎的陆遥语塞难言。
喉头哽住,半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最终选择埋头沉默。
顾一珩眸光轻闪,看来还是不行,他也不想逼迫陆遥,转而笑道:“不论阿遥是谁,都是我将军府的上宾,阿遥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最好是一辈子!
“谢谢……”陆遥投去感激的目光。
顾一珩笑,倒是想起了另外一桩事,少年将军脸色一整,正色道:“我还有一件事相与阿遥商量?”
陆遥疑惑抬头看他。
少年将军刚毅的面孔上难得出现一丝窘迫,深邃锐利的黑眸晶亮的看向陆遥,“阿遥可还记得白日里我曾说过,你是将军府未来夫人一事。”
陆遥脸色一红,他自然记得,只是这套说辞本就是顾一珩为帮他脱身而随口说出的言辞,自然做不得数,因此他也没放在心上,眼下旧事重提,陆遥眼里再次浮现戒备。
这个世界已经乱成他想象不到的模样,他可不想再招惹其他的风流债。
陆遥眼底的警惕戒备令顾一珩顿住,眼底划过暗芒,才缓缓说道:“再过两日我便出征北部,这一去死生难料,按照规矩,我本该留下香火继承家业,可我孑然一身,并无亲戚照拂,这威北将军之名听着威风气派,可若我身死,也只剩下空名罢了,介时留下孤妻幼子难以存活,这些并非我所见。”
“今日我在花厅中直言要娶你为妻并非胡言乱语,出征在即,湖州不少人想将女儿送到这将军府里来,那些人本就揣着虎狼之心,我自是不愿,如今我也没遇到什么心上人,也并无子嗣,此事若在拖下去难免会被圣上赐婚,我更是不愿,阿遥,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少年将军真挚热烈的目光落在陆遥脸上,恳求的语气让陆遥难以说出拒绝的话语。
顾一珩执起陆遥的手,目光诚挚:“你可愿帮我守着将军府,等我回来?”
“我不行……”陆遥下意识想拒绝,他是要离开的,怎可困顿在将军府中。
“阿遥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听我说完。”
“我早年便在兄长面前发誓,此生只与心爱之人结合,出征在即,我必须寻个人替我看着将军府,我若战死北部,你自然可以离开,我若活着回来,定然和你解除关系放你自由。”提及故去兄长,顾一珩眼底浮现哀伤。
说到兄长,陆遥难免共情。
顾一珩见陆遥动摇,继续抛出条件:“我不知你和外面那些人是什么关系,也无意探究,你若在将军府一日,那些人断然不敢入将军府将你带走。”
“你说真的?”陆遥心思动了。
他如今甘愿留在将军府中,多数是被陆尚锦吓到了,他不敢想自己离开将军府会不会被那人找到。
“自然。”见陆遥动摇,顾一珩耐着性子继续诱哄:“威北将军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这里很安全,我会将牧云留下来保护你的安全。”
开玩笑,陆尚锦走时暗示那么明显,不做些准备媳妇一准被抢走,顾一珩可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人,再说他要离开两月有余,稳住陆遥乖乖留在将军府是一回事,外面两个姓陆的也不得不防。
第七十章 结姻
当务之急是先要稳住陆遥心甘情愿的留在将军府,若是陆遥不愿意待在将军府,顾一珩之后的筹划岂不是白费。
不得不承认,顾一珩开出的条件和诱人,陆遥有些心动,在这场交易里,他所需要付出的只有时间而已。
面对少年将军真挚的目光,陆遥抿了抿唇,纠结片刻后,抬起黑润的眸子直视少年将军,带着纠结和恐惧,半晌后,似说服自己了,小少年扭捏着开口:“你回来后真的会恢复我的自由身?”
在陆遥的认知里,与人结姻无疑是为自己上了一层枷锁,陆遥为了自由从陆家逃出,自然不会舍弃自由困顿于湖州将军府中。
“自然,待我凯旋,只要你想离开随时都能离开。”顾一珩很快给出保证。
即便他内心深处并不想让陆遥离开,可也不得不说出一些违心话来稳住少年, 只为了能将人顺利留下来。
陆遥信了,他点头,神色认真:“那好,我愿意与你结成姻缘,在你凯旋之前为你守住将军府一切!”
“好!”
少年乖乖受骗的样子看的顾一珩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将真相告知,看到少年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因为气愤布满泪痕,以满足自己低劣的恶趣味。
不过这些某人也只能想想,现在只能夹起大尾巴装成小白兔,感激涕零的恭维着小少年:“阿遥,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放心,等我回来,一定会满足你一切要求。”前提是成为真正的将军夫人。
顾一珩心底默默补充。
陆遥原先还有有些扭捏,现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还是有些忐忑:“你与男子结亲当真没有问题?”
陆遥知道有些将士出征前都会先娶妻或者寻个通房绵延香火,可只有女子能绵延香火,陆遥区区一介男子,若顾一珩是普通将士也就罢了,偏偏是名震四方的威北将军,他并不能生育……这……
看出陆遥纠结,顾一珩觉得可爱忍不住大笑,笑得人面上窘迫之色越来越浓郁,方才停住,温和的揉了揉少年头发,安慰道:“无事,男子才好,阿遥且放心,我的婚事顾家无人敢置喙一句。”
自然无人敢置喙,敢站出来说不得人早就他宰的差不多了。
有了顾一珩这番话,陆遥彻底安心了,也不想着从将军府离开,开始思索在顾一珩离开的这段时间如何替顾一珩守住将军府。
翌日一早,顾一珩便带着陆遥去族中写婚书,因陆遥现在身份是灵州商人,并无家人,下聘一事便直接省下了,顾一珩直接领着人在族中转了一圈,像只开屏的花孔雀四处炫耀自己寻了一个好夫人。
少年将军威名在外,族中何人敢说个不字?倒是恭维道喜的话听了不少,晚上设宴,因这未来将军夫人是男子,无需忌讳,陆遥也在席间,之前陆遥只听顾一珩说自己孑然一身,可宴席上,顾家亲戚也不少啊。
个个都是军营里的好手,生的很是魁梧,看着倒是怕顾一珩怕的紧,只一个劲的恭维夸赞陆遥,倒是几个年轻的军士看着和顾一珩关系较为相熟。
见着陆遥打趣了一句:“将军好福气,夫人这样貌怕是连京都郡主公主也比不上半分。”
顾一珩乐的喝酒,为显亲昵,手一直搭在陆遥腰间,闻言大笑:“我家阿遥天姿国色,岂是那群庸脂俗粉可比拟。”
陆遥羞臊的慌,一直垂着头并无有过多的言语,一方面是面对这些军汉子不知说些什么,一方面则是,他与顾一珩不过是协议结亲,他日凯旋,迟早是要解除这段关系,他不想过的牵扯入对方的关系圈。
“哟,三嫂还挺害羞。”又是一年轻汉子见陆遥一直低着头打趣到。
顾一珩垂眸看着快缩成一团的小少年,眸光深谙,阿遥就像一汪泉水澄澈透明,任何心事都写在脸上,小少年心里如何盘算他如何猜不出,罢了罢了,这段姻亲本就是他哄骗而来,待他凯旋后,有的是时间和阿遥培养感情。
“去去去,知道你三嫂胆子小还在这里蹦哒,滚一边喝酒去。”顾一珩不耐烦的将人撵走,而后压低声线贴在陆遥耳边耳语:“阿遥若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陆遥受不了这种应酬,他自幼极少饮酒,一次醉酒的经历给他留下了不少阴影,席间酒气熏人,他早就觉得难受,为了顾一珩的面子才一直忍受至今。
现在顾一珩主动提离开,陆遥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点头起身离开了。
顾一珩招手唤清荷,吩咐清荷跟上去好生伺候。
——
宴席在水榭举行,与后院隔着一条水路,陆遥坐在小舟上,湖面上微风徐徐,被酒气熏染的大脑清明了几分,他看向跟上来的清荷问:“你何时跟在将军身边伺候?”
清荷答:“回公子,奴婢自幼便跟在将军身后伺候。”
“自幼?”陆遥眼底浮现迷茫,他记得顾一珩曾和他说过,他小时候的日子很是清贫,时常吃不饱穿不暖,可今日去见顾家族老,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家啊。
清荷想起主子的交代,率先解释:“公子有所不知,顾家虽为湖州大户,我们将军却是顾家庶子,自小便不受宠爱,十二岁便如军营参军,奴婢母亲是照顾将军的乳母。”
陆遥的问题尚且没问出口,清荷便率先一步将所有疑问都回答了。
原来如此。
陆遥心底的疑惑打消了,没在多问。
第二日,陆遥醒来后,清荷告知,顾一珩天不亮就去军营了,出征在即,军队动员,在出征前一日都不会回到府中。
陆遥对此并无太大反应,该吃吃该睡睡,直到中午,牧云送来了对牌和玺印,陆遥懵了。
“这是何意?”府中对牌玺印一般由当家主母掌管,在府中没有当家主母的情况下,这些东西则是由心腹保管。
除了对牌玺印还有一名账房先生。
牧云解释:“将军临走时吩咐,李公子是将军未婚妻,是将军府未来的当家主母,这些东西本就是由主母保管,将军还说,府上事物公子想打理就打理,不想打理便全权交给吴先生打理。”
第七十一章 出征礼物
那位账房先生自然就是牧云口中所说的吴先生,自将军府立府就管理着府内大小事务,属于顾一珩的心腹。
“吴先生一直管理着府内大小事务,是将军的心腹,对牌玺印存放在你那里,我和将军都很放心。”
牧云虽然这么说,陆遥可不会不识趣的去夺吴管家的管家之权,况且他与顾一珩不过是协议结姻。
陆遥这是拒绝了,牧云也没有强求,反正把自家主子的意思带到就够了,不过按照顾一珩的意思,中馈可以不管,这对牌玺印必须由将军府未来主母收着。
“公子既然放心吴管家,管家一事还是由吴管家处理,不过这对牌玺印,将军临走前吩咐,要由李公子您亲自保管。”牧云再次将装着玺印对牌的锦盒再次交到陆遥手上,“将军府没有主母,如今将军好不容易有了未婚妻,这些东西自然要交给将军府未来主母保管才合适。”
陆遥怔住,看来这对牌他必须要收下了,估计是顾一珩在展示合作决心,陆遥想明白后也不扭捏,让清荷将锦盒收下放好。
陆遥是金贵少爷命,在陆家时被父母兄长宠着,虽读了些许书,家里也不指望他科考中榜,家中生意商务皆是由父兄处理,内宅事物自然是由母亲负责,这一来二去,陆遥这个娇少爷真没接触过账本,顾一珩蓦地将这偌大权柄交给他,他一时竟手足无措了。
一整天里,接了对牌玺印,在牧云和吴管家的陪同下见了不少人,陆遥这才知道湖州将军府的产业到底有多大,虽不如陆家产业多,可那都是几辈陆家人呕心沥血积累所致,而顾一珩这些家业,皆是他在喃f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而来,由当今圣上赏赐下来。
陆遥见了一天的人,一天下来,本就不善应酬的小少爷脸都笑僵了,晚上终于回到将军府青和居的我房里,便疲惫的将自己摔在床上。
想着,哥哥说的果然没错,他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清荷负责照顾陆遥起居,自然知道小少爷在外面应酬了一天,早早备好了热水热饭候着了。
陆遥吃了饭泡在热水里,温热的水流冲刷尽白日里的疲惫,恍惚间似回到了陆家东苑一般。
只可惜今非昔比,自己早就不在洋州陆家了。
想着想着,悲从中来,在外漂泊数日,说不想家都是假的,那毕竟是他生长了十八年的地方,根深蒂固,骤然分离,如连根拔起,痛不欲生,这些时日不过是佯装坚强罢了。
陆遥沐浴完红着眼睛离开浴房,守在门外的清荷奇怪望去:“公子这是怎么了?眼睛为何那么红?”
“无事,许是水汽熏得。”刚刚哭玩的陆遥嗓音里还带着沙哑。
他自不想让清荷看出端倪,岔开话题问道:“将军何时出征?”
“后日卯时。”清荷也识趣的不再追问,只不过今日送往顾一珩手中的家书中要加上一笔“李公子似乎哭过”的字样,“公子可要去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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