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起的烟雾让他快看不清谢鑫昊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力去辨认。
“没有。”
“那到底是……”
“分了吧。”谢鑫昊吐出一团白雾，音调并无起伏。
叶子旗剩下的话生生梗在喉咙，像被飘过来的浓烟呛住一般。
“……你说什么？”
“想要什么明天告诉我，先上车。”
接下来的时间叶子旗像丢了魂，机械地打开车门，下车，然后在宿舍门口看着那辆车扬长而去。
车牌早已铭记在心，每次看到还是会欢喜，却不知道这欢喜竟如此短暂。
叶子旗又想到谢鑫昊这个人。光靠脸就足以让人心动，更何况显赫的家世和身上那股子劲儿。
越是看上去难以接近，越是给人带来致命的吸引。
当时他追人追的轻易，沉溺其中忘乎所以，却不想这段感情只是昙花一现，谢鑫昊对他有多少真心他根本不敢深究。
叶子旗只道自己不自量力，谢鑫昊名声在外，是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谢鑫昊车开的快，回到公寓的时候瞟了眼乱七八糟的床铺，有些液体已经干涸。
他一把扯下床单被罩扔到洗衣篓，看也不看地走向客卧。
第二天一早就有保洁阿姨来打扫卫生，见怪不怪地收了篓里脏污的床单，又换上一套全新的。
他睡到十点才醒，点了惯常点的外卖，然后一头扎进画室。
期间接了通电话。
是吉宇，他室友兼合伙人，催着他确定工作室装修风格还有其他杂七杂八一堆事。
挂了电话，他继续刚刚没完成的那幅画，一直到下午四点才应吉宇的约去商量装修细节。
谢鑫昊开的GT3经过教学楼，许多人抬头观望。
何嘉也在其中。
意外的，今天却没见副驾有人。
何嘉状似不经意地和旁边的室友搭话，“刚刚那个是谢鑫昊吗？”
室友张权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是啊，不过怎么连你也知道？”
何嘉笑笑，“应该没人会不知道吧。”
张权听出他话里的八卦意味，兴致勃勃地凑过去。
“听说他刚和男朋友分手，就美院那个叶子旗，”
“啧啧，速度真是够快的，俩人都没好多久呢吧，这不，纹身都还在呢……”
两人刚下课，何嘉提醒他小心脚下台阶，“是吗？”
“那当然了，美院有名的玩咖了，换对象的速度可不是吹的，”
“不就长的帅又有钱吗，是我我也这么换！”
何嘉但笑不语，顺着人流走出教学楼，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想起了自己似乎还差一场饭局。
……
日子很快就晃到周末，和赵宗迪约好的日子。
可现在，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剩半个小时，何嘉第三次抬起手腕看表，表妹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
何嘉握着手机给杨希打电话，脚下俨然已经未雨绸缪地往她的方向走——
“我说哥啊，你到底在哪里啊，我头都快转晕了……”
何嘉无语，“原地别动。”
十几分钟后，两兄妹才在餐厅门口汇合。
“……哎呀，你知道的嘛我不认路。”杨希不好意思地尬笑，脑后的马尾尖上还沾着已经风干的陶土，被何嘉伸手捻走。
“谢啦哥！”
兄妹两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赵宗迪三人才到。
“我擅作主张多请一个人来，你不会介意吧？”邱凌笑着打趣。
“当然不介意。”
何嘉看向她身旁那位身材高挑的女生，虽然早就知晓她的身份，面上却仍滴水不漏。
“你好，缪露。”女生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她可比我难请呐，一会儿得多点几道菜才行。”邱凌开玩笑。
何嘉说好，唇边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杨希也学着她哥和人打招呼，“学长学姐们好，我叫杨希！”
邱凌轻笑出声，觉得这小姑娘活泼，也心直口快地打趣：“这就喊上啦？”
杨希哈哈大笑，“我一定会努力的学姐。”
简单的寒暄过后几人一齐入座，缪露坐在对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何嘉。
她听说过他，拿下过商学院不少出色的项目，才大二就开始带团队，还做的有模有样。
缪露觉得何嘉莫名的合她眼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席间杨希像本十万个为什么，小嘴叭叭的就没停过，邱凌本来就是因为缪露的专业对得上才把人喊来的，乐得坐在一旁看着小姑娘问东问西。缪露虽然瞧着面冷，但还是都一一解答了。
散场的时候杨希还挺依依不舍，“学姐，要是后面我还有问题想问怎么办，能再找你们吗……”
杨希有点苦恼。
“找你哥吧。”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缪露突然开口，她对着何嘉摇了摇手机，腕间叠带的手链碰撞发出轻微声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何嘉？”
邱凌看向缪露，赵宗迪看向何嘉，杨希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
“什么情况啊？”邱凌拐了拐好友的胳膊，挤眉弄眼。
“哥哥哥，漂亮学姐是不是看上你了啊？”
何嘉摇了摇头，“别乱说，人家有男朋友。”
杨希一脸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何嘉没答，岔开了话题。
另一边，写字楼里，谢鑫昊和吉宇商量着装修细节。
谢鑫昊眼光一向很毒，钱更是不缺，和吉宇也没什么分歧，除去一些装饰用的文玩典藏，剩余的定了个大概，整体装修方案也很快出来了。
他想打掉一面墙，吉宇跟在他后面，“有个事还想和你说。”
谢鑫昊随手抹掉沾上的灰，“说吧。”
吉宇的女朋友也是美院的，三人关系还不错，听说谢鑫昊要和男友成立工作室，也有了要加入的想法。
“缪露也想来？”
“合伙或者入股都行，看你的意思。”
吉宇补充了句。
谢鑫昊打量着楼上的隔间，无所谓地摇头，“你们决定就行。”
“楼梯太直了，打了重新做成旋转的吧，不要扶梯。”
吉宇也跟着上去，“行……”
出来的时候天也差不多黑了，谢鑫昊说要请吉宇吃顿好的。
“这不年不节的，随便对付两口得了……”
谢鑫昊没理，长腿一迈先走了出去。
第3章 可以追你吗
他们去了常去的一家顶楼西餐厅，大概是真饿了，吉宇竟然听不出今天的小提琴拉的是哪一曲。
等上菜的时候还遇上两个搭讪的。
女生小鹿乱撞地偷瞄了对面帅哥好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被谢鑫昊直截了当地拒绝，理由是他喜欢男人。漂亮女生当即就震惊地垮了脸，被同伴拉走时还一步三回头。
吉宇习以为常，一边吃一边饶有兴致地看。
另一个是个戴碎钻耳钉的男人。
吉宇坐在对面把人看的仔细，男人脸长的精致，穿了件真丝衬衫，身上的香水味隔着几米都能飘进他鼻子里，在餐厅昏暗的灯光下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一看就是谢鑫昊会喜欢的类型。
男人俯下身说话，胸前同样丝质的领带随着他的动作滑到谢鑫昊拿刀叉的手上。
“我叫余唯，你呢？”
吉宇眼看着余唯递名片的手堪堪擦过谢鑫昊的指节，嘴唇都快碰上人耳垂。
而对面这厮稳如老狗，只轻微勾了唇，接过名片后也不急着收回手，故意在人腕骨上暧昧的停顿，接着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手，低声说了自己的名字。
“等你电话。”名叫余唯的男人轻笑一声，做了个手势。
吉宇砸巴着嘴看完全程，啧了一声，默默扭过头。
……简直没眼看。
此时的A大，另一家咖啡馆里。
“可以吗？”
何嘉坐在靠窗位置，手里的美式被搅的像杯感冒灵，他看着缪露，明知故问。
“怎么会想到找我？”
缪露笑了下，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对何嘉的想法比想加入工作室还早。与其和一群学术风的老派教师打交道，不如选个合自己眼缘的。
再说了，学校平台资源朝商学院倾斜的不是一点半点，随便哪个挑出来都是香饽饽，更别说还有何嘉的加入。
“你有能力，加上我有一点私心。”
“哦？”
缪露抿了口咖啡，她第一次见何嘉就觉得这人气质不凡，很难淹在人堆里。
换句话讲，搞艺术的眼睛都毒，她直觉他们会成为合作伙伴，或者说朋友。
果然，何嘉听完，微笑着问:“什么时候见见其他两位？”
其他两位，谢鑫昊和吉宇么？
缪露被他眼角与鼻翼之间的一颗黑色小痣勾住了视线，一时没来得及回答，等何嘉又语气疑惑地嗯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随时。”她松了一口气，又为刚刚的出神而开口道歉，笑着说会尽快安排。
缪露走后，何嘉破天荒的在杯子里加一盒奶精，浓苦之后慢慢回甘，很醇厚的味道。
看来不用再另寻由头接近了。
何嘉缓缓露出个笑，目送缪露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拐角处。
另一边，三人碰头。
“预算不够用？”听见吉宇说要想办法搭上青成，谢鑫昊提出疑问。
“够够够，怎么会不够。”吉宇怕他误会，连忙解释。
他也是昨天才知道缪露有这个想法，当时两人正吃完饭，缪露突然冒出来句话——
"你想加项目？”吉宇有点诧异，“院里那几个你不是瞧不上吗。”
“那些自然是没什么价值，”无非是学院出面联系几家不温不火的画廊，缪露说：“我们做商学院的。”
吉宇更想不通了，“商学院的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缪露没再接话，心中自有打算。
“你记得和谢鑫昊提一嘴，看看他的意思。”
恰好三人今天碰头，吉宇就顺嘴提了。
缪露也在这时出声，“正好这个学期青成会加大投资的力度，我们不防试一试，成不了也没什么损失。”
青成是A市一家有名的企业，老板当年就是从A大毕业的，这些年来和母校一直有项目上的往来，每年投的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能和青成搭上，对工作室来说会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谢鑫昊不管这些，本来也只是消遣，钱不够他再往里投就是。但现在工作室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吉宇和缪露家境也不错，算是拿出了自己多年以来的积攒。和他不一样，两人毕业后是真想脱离家里出来单干的。
“行吧，就按你们说的办。”
见他点头，缪露把手上的资料递过去。
谢鑫昊随手翻开第一页，随意地像在看一本菜单，“这是什么？”
“商学院大三的何嘉，专业对口。”
谢鑫昊草草地翻完了一遍，很漂亮的履历，不过他没什么兴趣，很快又交回到缪露手上。
“你们看着办吧，有事再联系。”
“过两天得和人见一面，熟悉一下情况！”吉宇追在人屁股后面喊，谢鑫昊声音已经远了，只听得见他模糊应了一声。
缪露见他走的匆忙，笑着调侃：“忙着赶场呢这是。”
吉宇哪会听不出女友话里的揶揄，“两个星期前去吃饭又勾搭上一个，这几天估计正打得火热呢。”
……天地良心，谢鑫昊和上次餐厅那个早就掰了，睡过两次才知道那男的是背着男朋友出来偷吃，他当时表情像生吞了两只苍蝇，还是绿头的那种。
又过了几天，参观工作室的时间约在周二，此时接近正午，吉宇和缪露却还堵在路上，何嘉到的时候店里不见人，他只能自己转悠着往上参观。
一楼装修得中规中矩，顺着环绕式的楼梯上楼，私人化越来越明显，墙边挂着的那副油画很像波洛克的滴画，稻草似的杂乱无章。
一整块墙壁都被利用起来，上一秒还是抽象到不能再抽象的油画作品，下一秒就能看到镂空雕刻的核桃和诡异的剪纸插画，各种陈设瞬息万变。
何嘉边走边观察，发现谢鑫昊好像没什么固定的喜好，这一点到是和挑男朋友的标准大相径庭，他暗暗地想。
何嘉思绪乱飘，继续往楼上走，却一时忘了注意脚下，顷刻之间，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
何嘉都做好了栽倒的准备，下一秒小臂却被人稳稳扶住，腰也被搭了一把。
电光火石间，何嘉闻到一股冷冽的男香。
谢鑫昊也闻到空气中一股淡香，像皂味，又像是洗衣粉，很淡，却不会让人忽视。
两种味道风马牛不相及，此刻却诡异的融合在一起，仿佛共生一般。
何嘉抬起头。
谢鑫昊的位置有点背光，只剩个轮廓，但他似乎能透过一团黑影在心里描摹这人五官和表情。
气势十足的长相摄人心魄，但眉头不太愉悦地皱着。
……等他站稳后谢鑫昊云淡风轻地收回手，同时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何嘉打量了一遍。
比起白开水般毫无记忆点的长相，他反而注意到何嘉的手。
骨节分明，手腕上还带了手串，纯黑的珠子衬得他皮肤愈发白。
但太素了。
谢鑫昊转头只记得他鼻梁和眼角之间的那颗痣，还有白到发光的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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