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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嘉这才如梦初醒，目光有些空洞，愣愣地说，“妈，对不起。”
脸颊迅速变红，章博煜知道宋敏华收了力，但还是抑制不住地心疼，站在边上欲言又止。宋敏华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温热的手掌抚了抚何嘉脸颊，“都过去了，会想起来的，我们慢慢来。”
……
“谢少。”
谢鑫昊回了御园，小陈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多久就带着一沓资料坐到了谢鑫昊对面。
“这是关于何嘉的全部资料。”小陈说。
谢鑫昊翻动着，面色沉静。
“那个……谢少，他就是您上次让我派人到医院守着的那个人吧？”小陈看着他抿着唇一言不发，没忍住多了句嘴。
何嘉。这个名字小陈很耳熟，资料上还附了一张何嘉高中时的学生照，清秀单薄的青年，俨然就是他在医院暗中看护了一周的。
“嗯。”谢鑫昊应了一声。
“您还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了，你先回去。”谢鑫昊没抬头，注意力全在眼前这份资料上。看到某处，他眉头皱起，再接着往下，眉间褶皱越来越深，几乎形成一道难填的沟壑。
A市附近的芷溪村，何嘉父亲出事的地方。
谢鑫昊盯着这三个字，直到文字下方出现一张图片，他才无比确定——
这个地方他曾经去过。
谢鑫昊继续翻动，薄薄的几页纸，恍惚之间竟然宛若有千斤重，他几乎可以透过这些纸张窥见当初痛不欲生的何嘉，还有那些何嘉从未在他面前袒露过的酸楚。
谢鑫昊胸腔被一股来势汹汹的酸涩浸泡完全，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沙发上，很久没动。
翌日，医院里。
何嘉皱着眉头咽下手中一把药片，苦涩的味道混着温水在嘴里化开，很苦。
这些药他已经很多年没再吃过了，熟悉的味道却霸道得很，入嘴的瞬间便勾起了何嘉一些残存的回忆。
“我那个时候也吃这些药吗？”他抬起头，随口一问。
指的是五年前。
宋敏华很低地应了一声，“你那个时候很坚强，很勇敢，这次也一样，好吗？”
何嘉点点头，笑了，笑意很淡：“还是一样的难吃。”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妈，昨天来医院的那个人是谁？”
宋敏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谢鑫昊。
可为什么何嘉会把谢鑫昊忘了?
“是你A大的学长，也是你的朋友。”宋敏华思索片刻后沉吟道，“你还记得之前被袭击的事吗？他来医院看过你。”
“遇袭，什么时候？”何嘉一脸茫然。
宋敏华闻言神色更加难言。为什么何嘉连这一部分记忆也缺失了？她皱着眉头又试探性地问：“他还送你回家，你们关系很好。”
何嘉还是摇头，他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宋敏华心中愈发疑惑，似乎只要和谢鑫昊有关的事，何嘉就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想不起来就算了，慢慢来。”她只得放弃道。
吃完药宋敏华陪何嘉去做检查，回来的时候竟然在病房里看到了不久之前才谈论过的人。
谢鑫昊抱臂看向窗外，在听到动静的瞬间转身，与何嘉视线相交时，眼神复杂到无以复加。
“小谢？”宋敏华声音里很是惊讶，似乎是没想到谢鑫昊今天还会出现在这里。
“阿姨，我过来看看何嘉。”谢鑫昊和宋敏华打招呼，说话的时候却明显感到脸上自对面传来一道视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是何嘉。
宋敏华也看到了，她沉吟片刻，“小谢，阿姨能拜托你陪陪何嘉吗？和他说说话。”也许，多和谢鑫昊待在一起，能让何嘉找回丢失的那部分记忆。
谢鑫昊一愣，随即沉声说好。宋敏华对何嘉说了句，很快带上了门。
“我知道你的名字了。”何嘉慢悠悠收回目光，平静地说。
“嗯。”谢鑫昊坐到床脚，“看够了？”
他指的是何嘉刚才一直在看他的脸。
“我只是在回忆。”何嘉皱着眉纠正谢鑫昊嘴里怪怪的话。说的好像他在不正经地偷看似的。
“想起我了吗。”谢鑫昊不置可否，看着何嘉淡淡问道。
何嘉平静地实话实说：“没有。”
“我叫什么名字？谢鑫昊突然问。
何嘉愣了下，片刻之后依言地说出了他的名字，奇怪的是，那三个字从嘴里说出来的刹那，何嘉心头竟像有一阵奇异的电流划过。他下意识地抚摸心脏，发现那里的跳动不似往常，有些快了。
何嘉的动作被人尽收眼底。
谢鑫昊眼神暗了暗，“不是说好了下次见面告诉你。”
何嘉不解，有什么区别？
谢鑫昊还是盯着他看，眼神很是不满。何嘉猜不透，讷讷地收回视线，最终目光百无聊赖地落到自己的脚尖上，开始发呆。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
两人挨的近，何嘉甚至能感受到谢鑫昊胸腔随着那声笑而引发的震动。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默默地和身侧人拉开了距离。
谢鑫昊啧了一声，不由分说又把距离拉了回来。
何嘉：“……”
谢鑫昊目光深沉地看着何嘉，沉默不语。
明明才过去几天，他却恍如隔世一般，像很久没有看到何嘉这般神态。
熟悉又陌生。
“你为什么把我忘了。”谢鑫昊收回目光，再一次猝不及防地发问，细听，声音里似乎带了点怨念。
何嘉也苦恼，老实道：“我也不知道。”
“你想不想记起来。”谢鑫昊又问。
“当然。”
谢鑫昊忍了忍想揉他脸的冲动，沉声道，“那你要经常和我在一起，多在我身边，多和我说话。”
何嘉：“……”这个人说话真的很奇怪。
还不及说话，房间的门把手突然发出响动，何嘉和谢鑫昊一齐抬眼看向门外。
“你来啦，”何嘉笑了下，“我还以为是我妈回来了。”
谢鑫昊眉头紧锁。何嘉语气里的亲昵和笑意都太明显了。
章博煜应了一声，对出现在病房里的另外一个人视若无睹，语气自然地询问何嘉今天感觉如何。
“还好，就是头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副作用，何嘉一整天都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章博煜没说话，眼神闪动了一瞬，随即走到何嘉身边，作势要替他按摩太阳穴。察觉到章博煜的意图，何嘉闭起眼睛乖顺地往他身前的位置靠了靠。
但预想之中的那双手却没落下来。
“怎么了？”何嘉奇怪地睁开眼，却发现谢鑫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横空劈开了章博煜的手。
“你要让他给你按？”谢鑫昊死死地盯着何嘉的眼睛，面色阴沉。
“？”何嘉狐疑地看回去，就差把“不让他按难道让你按”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谢鑫昊看出来了，气极反笑，咬牙切齿道：“不是说好要多跟我待在一起？我来按。”
……谁跟你说好了。
何嘉无语地看着谢鑫昊紧皱的眉心，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憋回去了。
其实他心里有些微妙的小愧疚，毕竟宋敏华说过谢鑫昊是他学长，两人关系也不错，但他转头把朋友给忘了，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何嘉正准备妥协，一直沉默的章博煜却突然开口——
“谢鑫昊，你最好适可而止。他现在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场面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何嘉敏锐地嗅到了章博煜话里毫不掩饰的敌意。
“呵，”谢鑫昊嗤之以鼻，唇边的冷笑恶劣又张狂，“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话？”
病房里火药味迅速蔓延，何嘉心头又涌上一股熟悉的怪异感觉——为什么谢鑫昊和章博煜如此争锋相对，他们一个是自己的好友，一个是自己的男友，关系怎么会这么差？
而且，谢鑫昊难道不知道他正在和章博煜交往吗？
何嘉脑子里一团乱麻。
第57章 还能继续追你吗
谢鑫昊失去耐心，不由分说地就要将拇指抵在何嘉太阳穴轻揉，可下一秒，伸出的双手尴尬地滞留在空中——
“博煜。”何嘉不留痕迹地避开了，嘴里还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
何嘉身子向后缩，刻意没有去看谢鑫昊脸上的神情。
“不麻烦你了。”章博煜走上前，沉声说。
何嘉垂着眼，却始终感受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钉在身上。他莫名地感到不安，下意识拉下了章博煜替他按摩太阳穴的手，很轻地握住。
“怎么了？”章博煜停下动作。
何嘉没回答，有些紧张地看向谢鑫昊，不出所料地看见一张阴沉的脸。
“你们在一起了？”
何嘉试探地反问：“你不是知道吗？”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何嘉看着谢鑫昊的脸，连眼睛都忘了眨。
觉出气氛里的暗流涌动，章博煜反握住何嘉的手，很快打断道，“他累了，你先回去吧。”
谢鑫昊却充耳不闻，同样一动不动盯着何嘉，细看，眼神里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什么时候的事，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我们从高中就在一起了。”何嘉以为他在问自己是什么时候和章博煜在一起的，强迫自己直视着谢鑫昊的眼睛。
“可他后来出国了。”
“这并不冲突。”何嘉皱眉。
谢鑫昊视线在何嘉和章博煜身上来回打量，半晌，冷笑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我……”
“怎么都站着说话？快坐啊。”宋敏华回来了，见两个高个子杵在病床旁边跟门神似的，狐疑地说。
对话被打断，误会就是在这个时候产生的，可当时的两人谁都没有意识到。
何嘉条件反射地拉了谢鑫昊的胳膊，似乎想阻止他在宋敏华面前说出不该说的话，抬起眼皮警示性地看了他一眼。
谢鑫昊眼神一暗，转过身没再说话。
“博煜也来了？老是让你往医院跑，回头你爸妈该和我抱怨了。”宋敏华玩笑道。
“不会的，”自从谢鑫昊踏进病房的那一秒，章博煜的眉头就没舒展过，现在也是，面对宋敏华的调侃，他提不起半分心思，“他们都很担心嘉嘉，还叮嘱我一定要过来帮忙。”
刺啦一声，谢鑫昊屁股下的凳子脚被托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何嘉又瞪了他一眼。
宋敏华这次却很坚持：“那也不能总让你往医院跑，上次听你父亲说你正忙着美国那边的毕业答辩，正是耗神的时候，别把时间耽误在医院了。”
章博煜还欲开口，宋敏华打断了他，“阿姨一个人就行了，你快回去忙自己的事。”
何嘉也看向他，无声地对他做了个口型：“你先回去吧。”
章博煜眉头皱得愈发紧，原地站了片刻后还是走了，谢鑫昊见状把凳子又朝着病床挪了一步。
宋敏华这下倒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声响，转过头来见病房里还有一个人，“小谢也——”
“我不忙阿姨。”谢鑫昊快速地说。
宋敏华一时愣住了，半晌后才说，“那也太麻烦——”
“不麻烦，正好何嘉说他想出去走走，我带他去吧阿姨。”
宋敏华看了何嘉一眼，似乎是在确认真伪，还不等何嘉说话，谢鑫昊伸手搭在何嘉肩膀，“他说想起了一些事，想让我多说给他听。”
宋敏华闻言神情松动，“这样吗？那你们别走远，医院附近就有一个广场。”
何嘉甚至还来不及说话，就被谢鑫昊揽着往外走。走出医院，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喊停，质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谢鑫昊看着被何嘉甩开的手，隔了几秒才道，“不干嘛，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陪我去个地方我就告诉你。”
何嘉再一次沉默。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A大校门背后的一条商业街。
“还记得这里吗？”谢鑫昊问。
“嗯。”何嘉点了点头，他记得，学校附近的夜市，很多情侣晚上都来这儿。但现在是白天，出摊的小贩寥寥无几，只有零星几家铺面还开着。
“所以呢？”
谢鑫昊环视了一圈，没看见石膏娃娃的摊子，一时间哑然。他之前从没来过这里，和何嘉去的那次是唯一一次，竟然连夜市什么时候出摊都忘得一干二净。
白天来，又怎么可能见到夜晚的石膏娃娃呢。
何嘉出声催促。
谢鑫昊转身看着他，一双眸子里情绪几度翻涌，最终回归平静，“知道我为什么看章博煜不顺眼吗。”
“为什么？”
谢鑫昊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勾起唇角，要笑不笑，“你说呢？”
一个男人看另一个男人不顺眼，甚至是争锋相对，还能是因为什么？何嘉突然像被谢鑫昊的眼神烫到，匆忙移开了视线。
谢鑫昊五官非常张扬，眉弓深邃，眼尾上挑，将笑不笑的表情柔和了五官的攻击性，但也让他看上去更加玩世不恭。
又来了，那股奇怪的感觉。何嘉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只要一对上谢鑫昊他就很难平静，别说心如止水，就连对视都难以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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