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就行了。”梁天雨接通了投影,说,“如果M国‘也’有问题的话,就是有进展了。”
和绝大多数国家的互联网架构不同,M国存在很多只有本国ip才能访问的网站。不过梁天雨似乎对这个问题有准备,很快点开了一个网页,上面是其她三人不熟悉的M国文字。
“你还会M国的语言?”沈长空很惊讶,J国和M国的国际关系并不紧密,通常只有学习小语种的人才会学M国语言。梁天雨一个工科生,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那个学小语种的闲心的。
“我母亲专门学过,后来还去那边进行过一些考察,这个国家……等会你们看到帖子就知道了。”
梁天雨点了网页翻译,她打开的竟然是一个母婴论坛。几人一眼就看到,有两个置顶的帖子,一个是“接男宝专楼”另一个是“接女宝专楼”,两个帖子的回复数量和热度在千倍差距。梁天雨点了一下“接男宝专楼”的帖子,整个屏幕就被刷屏的同样内容占满。
三人面面相觑,虽然她们理论上对M国的“让孩子的性别赢在起跑线”文化是有一定了解的,但是亲眼看到满屏乌泱泱的“接男宝”,终究还是有一种荒诞感。而这种荒诞感配上J国现在出现的男婴出生率大幅下降,更是显得十分滑稽。
人很容易去想:要是M国出现这种情况,那会发生什么?
“不看那个了。”梁天雨把帖子切出去,点开了另一个标着“爆火”的帖子,标题是“上周去验血,结果出来一行的三十几个人都是女胎,感觉翻不了了”。
“你觉得M国偏差了?”许愿看了眼投屏,面露思索。
“是的,这里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时间差。J国本来就没有什么鉴定胎儿性别的文化,自从立法禁止医生透露之后,大众也就不太关心这个问题。可能有人零星地会关心,但是不会出现这种大规模的文化。M国就不一样了。试管婴儿移植前筛选的经济成本不低,很多人不愿意出这个钱,他们会用一种更传统的办法:在孕期查性别,然后选择性地人工流产。B超能在孕四个月看出胎儿性别,血液检测则最早能在孕7周就测出胎儿是否拥有Y染色体。”梁天雨说。聊M国的话题是安全的,但很显然,她们最关心的不是外国。
“M国这么做的人很多吗?”这些事情林小云都知道,林青峰更是没有理由不知道。
“M国每年大约有一千万新生儿,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人用这个论坛,也有一万人了,完全够判断有没有偏离,反正我们又不是为了做研究。其实M国的出生性别比数据一直都看起来像人为干预过,只是如果干预换了个方向,这些人恐怕是坐不住的。”
从最近的帖子来看,发新生儿的有大量的“成功接男宝”庆祝贴,里面每个都有很多跟帖的。而在和B超有关的帖子里,对鉴定结果不满意的人就非常多了。更为“触目惊心”的则是与查血有关的帖子,里面所有的人都在说,没有查出满意的结果。
这呈现出一种明显的时间依赖性。在某一个时间点之前怀孕的人,怀女孩和男孩的概率大致相当,而过了一个时间之后,就和J国出现了一样的情况,在谁也没有发现身边有什么问题的情况下,男胎儿似乎凭空从孕妇们的肚子里消失了。
当然,胎儿不会从孕妇肚子里凭空消失。即使是人工流产或者自然流产,也是会留下痕迹的。
一种可能性是,男胎儿由于某种原因流产了;另一种可能性则是,从怀孕的一开始,着床的那个受精卵的基因型就不是XY,男胎儿并不是消失了,而是根本没形成。
如果是前者,需要进一步追究是什么促成了流产,如果是后者,则要接着追溯是着床的问题,还是受精卵形成的问题,还是……干脆连含有Y染色体的精子都没有形成呢?
比起这些更为关键的问题则是,什么物质才能造成这种效果?它需要像空气或者水一样无处不在,才有可能影响全世界各地的人到这种程度。但它在不同国家或地区之间又有时间差,除了J国和M国,别的国家又是否遭遇了呢?
“M国的临界点大概在6-7月。”梁天雨和沈长空考虑过的干预临界点问题,许愿当然也考虑到了,“在最近的B超相关帖子里,只有几个直言自己做了试管选了XY,做B超只为了二次确认的人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沈长空推测说:“如果假定试管婴儿不受影响,假定已经怀上的男胎并不会因为干预而流产,那么干预作用的阶段更可能在受精卵形成之前。”
每排除一种情况,都会离真相更近一些。
由于受精卵着床发生在体内,这个过程有没有出现干扰是很难被观察到的。
“我从商业精子库那边分了一些最近收的精子样品,和一年之前的对照,测一下染色体是否均匀分配,越快出结果越好,可以拜托你俩帮忙一起赶工一下吗?”
“我?我可是一点生物实验都没有做过。”梁天雨目瞪口呆,她这是被抓壮丁了吗?
“具体的操作都很简单,主要是我得去支开一些不适合出现的人,把小实验室腾出来给我们用。”许愿笑得很诚恳,说出来的话却很魔鬼。
投屏上忽然跳了一条实时播送的新闻:某网红男子于下午被发现在第一海岸溺亡,请民众海边游玩时注意安全。
“你们白天不就去了第一海岸?没有遇见什么可疑的人吧。”林青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沈长空和梁天雨。她只见过梁天雨三面,除了一起吃饭那次,另外两次都紧跟着出了命案。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显示命案跟梁天雨有关,但是林青峰后来回想起来,没有参与青峨山之盟的一些前辈曾经共享“清除者”的代号,这就不得不让她多想了。
“没有,人挺少的。”沈长空摇了摇头。
林青峰完全没有想到外表和实际都十分柔弱的沈长空才是那个最可疑的人,又叮嘱说:“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额外注意自己的安全,保护好自己。”
四个人在食堂快速吃了晚饭,又返回实验室。
对精子方面起怀疑之后,许愿最先询问的是A大附属医院生殖医学中心最近收到的样品。但是和实验员闲聊时她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会去医院检测精子质量的几乎都是与女性配偶备孕没成功的男性,这些人的精子质量本来就多半有问题。即使取了他们的样品,对研究“自然怀孕的胎儿性别比发生显著偏差”这个问题是没有什么贡献的。
之后许愿想办法拿到了一批被商业精子库审核淘汰的样品。之所以要了淘汰品,是因为这些才是和大部分自然怀孕者使用的精子来源最接近的。
进入工业时代之后,精子数量和存活率已经持续下降了几十年。但是让卵子抓一个合适的来形成二倍体合子,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精子。有人调侃地说,这大概是因为用更多能量发育大脑而不是□□的男性更可能在现代社会取得选择优势。毕竟从根本上来说,女性的生殖潜能才是繁殖的限制项。另一方面,由于现代社会人类死亡率很低,如果不想人口指数增长到爆炸的话,别说男性了,就算女性的生育力下降对整个种群也没什么影响——只对想要后代的人本人影响比较大。
理论上来说,具备雄性配子发生能力的男性拥有XY的性染色体,经历减数分裂后形成单倍体的精子,无论这个精子是具有活性的,还是畸形死掉的,它的DNA只要还在,X染色体和Y染色体的数量就应该大致保持在1:1左右。
除非是由于某种原因含有Y染色体的精子发生了分解,才会在最简单的DNA定量检测环节就出现异常值。很显然许愿她们也没有这么幸运,收到的样品里X与Y的DNA仍然在1:1左右。
辅助生殖中心最近一个月里使用新鲜精子的三代试管婴儿中仍然检测到了XY的胚胎并且成功移植了,或许这可以推测精子发生这一端并没有什么问题。
许愿于是一个电话把正在休息的生殖医学中心同事抓来了实验室。术业有专攻,对方很快提出做一个血清学检测。显微镜下,原本悬浮缓慢移动的精子在加入了就地取材分离出来的血清之后,很快聚成一团,这就提示了抗精子抗体的存在。而进一步把被凝聚的精子分出来再测量DNA,情况马上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被凝聚的精子几乎都是Y,没有被凝聚的却是X占了大半。也就是说,她们自己血清里存在只和Y精子发生免疫学反应的选择性抗体。生殖道的取样过于麻烦,实际上现在的结果已经足够解释。
“也就是说,要是我现在去怀孕,几乎百分百怀上的是女儿咯?我都有点心动了。”同事打趣说。
“还是不要现在生小孩吧。”许愿说,“接下来的日子可不会轻松。”
【📢作者有话说】
*抗精子抗体是真的,选择性是我编的……不要当真……虽然H-Y抗原确实只存在于Y精子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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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 极端的爱
◎理论上来说,万人迷真的可以通过‘所有人都爱我’取得生存的优势◎
梁天雨跟着沈长空回到了防空地下室里搭建的住所。这几个可居住的房间与许愿实验室的服务器共用中央空调,在温度和湿度上无可指摘,唯一的缺点是无法看见真正的日光。
沈长空的房间正对着门的墙上挂了一个3D画框,假装成窗户的模样。不过沈长空真正停留在房间里的时间不多,除了数据实验之外,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游戏舱里,也就无所谓居住环境好还是不好。床上能睡觉就行了。
沈长空关上门,按着梁天雨的肩膀使她背靠在墙上。梁天雨完全有能力挣脱,如果她想的话。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
沈长空的目光落在梁天雨眉梢,眼角,鼻梁,最后定在唇瓣,直言地询问:“我们可以亲吻吗?”
“为什么?”梁天雨觉得,沈长空今天并不对劲。如果是之前,她会首先理直气壮地抱住自己,然后再视情况得寸进尺,而不是这样犹豫,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理由会影响你同不同意吗?”沈长空反问。
梁天雨扬唇一笑:“不会,我只是好奇,你可以亲——”“我”的音符没能成功发出来,又或者是被眼前的人吞掉了。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嘴唇是很柔软的,体温是很温暖的,房间因为安静而呼吸可闻,近在眼前的人鼻中呼出的气体吹动脸上的绒毛,所有的触觉集中在嘴唇和脸颊上。
人类的嘴唇占据了与它面积完全不成比例的感觉区,这也就意味着在接吻时,大量的神经元会被调动,参与和记录整个感受。
尽管在梁天雨身上,分配给嘴唇感觉的比例被削弱过,但她整体的感觉是超越常人的。梁天雨体验过亲吻之后,觉得自己完全能理解人类为什么会发展出用亲吻来表达亲密关系的文化。
沈长空恋恋不舍地用唇瓣轻咬她的唇瓣,用舌头轻叩牙齿示意她开门,从嘴唇的摩挲变成舌尖的纠缠。梁天雨顺势用舌尖去触碰她上门牙的内面,还真被她够到了铲子一样的棱儿。
“在今天之前,我对你的感情还完全在理智可以理解的范围。”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沈长空放过梁天雨的嘴唇,退开了一点,凝视着她的眼睛,推肩膀的手变成搭着,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感情失去控制是一瞬间的事情。虽然我能让行为保持平常,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去幻想更近的距离,幻想脱掉你的泳衣的样子……如果你拒绝和我接吻,我大概会埋在心里不说出来。可是你同意了,所以我也不想隐瞒你。青蓝,你觉得这是爱吗?又会不会是吊桥效应和被激素支配的欲望?是我对未知的害怕才促使它诞生?”
“我没有答案。不过,你在害怕什么?”梁天雨也回望过去,在沈长空的眼睛上看见她自己的模样。她是知道吊桥效应的。它说的是人在面对危险时有心跳加速的生理反应,和对人心动时的生理反应相似。
不过,梁天雨并不觉得沈长空是一个会被欲望压倒理智的人,她这样说,或许只是为了挑起“爱情”的话题。
做出性相关的行为是容易的,但是谈论爱情很困难。梁天雨百分百保证两个人对“爱”的解读不在同一个频道。当然,这是她有问题,而不是沈长空。
沈长空轻轻叹了口气:“害怕未知的前路。其实,许老师和林老师二十多年前就开始筹划了。五年来,我们列举过许多事情在一夜之间变坏的可能性。但是这一天还是以一个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式到来。你说,是我太弱小吗?明明现在事情的契机其实比计划中要好,我却还是害怕未来。”
梁天雨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不,这没有什么。如果现有的生活是稳定而安全的,而动荡拥有未知的危险,那么很少会有人更愿意选择后者。M国引爆矛盾,大概是因为已经没有办法再忍耐下去。我相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人,一定会考虑到一边倒的出生性别比是一个加速的催化剂,而不是武器本身,所以她们应该有后手。这样就有始作俑者、我们和青峨山以及许老师这样至少三个备选项了。单凭头脑这一项你就不会是弱小的,至于身体上的安全,交给我就好了。”
“大部分工作是许老师她们做的……”沈长空嘟囔说。
梁天雨笑:“这不影响你们都是天才。要知道你们用十几年走完了青峨山和我们几个家族三百多年的路。青峨山她们有完备的军事教育,都没有人在战略战术上达到你靠网络游戏累积起来的能力,除了天赋之外也找不到别的解释了。还记得林小云她们下山是为了在人身安全上引导大众吗?我已经和林小云提议,让你来指挥青峨山新生代的行动计划。”
“如果她们同意的话,我会尽力。其实我想过,还有一种解释是我的母辈在男权社会求生,几乎没有容错率。就像许老师那个比喻,高浓度的抗生素选出了为了不掉下悬崖而发展全局观念的超级细菌。”
沈长空把鼻子贴在梁天雨脖子上,悄悄嗅闻,却发现几乎闻不到气味。这很遗憾,据说人在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对方的体味是香的。
“那么指挥官大人,我是你的贴身暗卫。吊桥不吊桥的,反正我们现在是绑在一起了。我们洗漱上床聊吗?”平心而论,梁天雨是摸不准沈长空到底是不是想和她上床的。不过她对于很多不触犯自己原则、无所谓做还是不做的事情的态度,都会迁就朋友们的选择,这让她有时候像个烂好人,很难想象“没有原则的烂好人”和“没有感情的杀手”两种奇怪的气质竟然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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