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盯她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
盛秋雨还以为谎言被看穿,有些羞恼——杀青之后,家中突然统一意见,认为她对应许的喜欢,只不过是长时间‘压抑’后的突然放纵。那么,只要继续‘压抑’就可以治好了。
于是,这段时间里,她要么读书、要么出外社交、打球、健身,日常被排的极满。可越是这样,盛秋雨越会想起应许,想要发送消息时,才意识到设备还被家中收走了。
即使偷买了新的,盛秋雨也联系不上应许。因为被人肉,alpha拒收了一切陌生人消息。
程筠谎言没看出来,倒是意识到盛秋雨似乎还不清楚网上的事。
不知道正好,免得另找麻烦。反正顾青竹已经快解决了,不如等彻底结束再说。
思及至此,她只是诚恳道:“我想要你去和程月渡联姻,不和我抢应许了,可以吗?”
盛秋雨:“你做梦。”
程筠勉为其难决定日行一善:“你想和她说什么?我帮你转告。”
因为“转告”二字面露不满的omega轻哼一声,脸却慢慢红了起来。
“就,”盛秋雨道,“就发个,爱你?”
程筠唇角一抽,打字之前,还不忘发一排句号把“吃饭”那两句顶了上去。
*
抵达酒店后,应许先在陆助理安排下,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她以为二人要直接去见顾青竹,陆助理却带她去了杀青宴现场。
见到应许时,全场静了数秒。要知道,应许并没有在拟邀名单里。
陆助理轻声说:“青竹说,这本来就是你该有的。”
排场戏而已,应许并不在意。无论这些人再怎么不想看见自己,她也会出现在片尾的演员名单里。
可她没想过,她不关注的小事,却被顾青竹察觉。
顾青竹或许知道她没被邀请,又或者将她没来的原因归过于热搜。
但无论原因,omega都认为,应许该参加这场同样属于她的杀青宴。
应许没有拒绝陆助理的安排,但她在剧组里,称得上朋友的只有程筠与盛秋雨。两人今日都没来,前者似乎在参加聚会,后者则已经许久没有联系。
陆助理就陪在应许身边,在她翻阅社交软件时,难免看见程筠发来的那句【爱你】。
她捂住嘴,才没让酒吐出来。
应许已经适应了程筠的说话习惯,爱你能表达很多意思,你好、想你甚至是在吗?唯独与本意大相径庭。
但陆助理的失态太明显,应许抬起眼,还没开口,beta却已经镇定自若道:“嗯?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应许便知道她会保密,莞尔一笑,没再提及。
二人待了数个小时,期间没人打扰,陆助理难得拖沓起来。
直到进入电梯,看着她犹疑的脸,应许才意识到,beta似乎并不想见顾青竹。
……或者说,不想上楼。
她视线落向自己的倒影,思虑片刻,问:“是有谁来了吗?”
“啊?”陆助理骤然回神,被戳中心事,“也、也不是谁来了,就是单姐——”
单巧云?
应许的确很久没听过女人的消息了。
或者说,应许的生活圈,本身就是顾青竹生活圈的一小部分。只有顾青竹与这些人交际时,她才能短暂接触一会。
就像一个附属品,又像一道影子。
先前与beta有接触,是顾青竹信任她。这么久过去,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耳边,仿若还残留着女人那句很轻的“交代”。
应许突然对这一趟有了兴致。
陆助理带路时,应许的手机开始震动。
关机前,她最后扫了眼聊天界面,消息来自盛秋雨的账号。omega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自己解除拉黑,此时正委屈巴巴的发来消息。
【[哭][哭][哭]】
【应许,酒的味道好难闻。】
【我讨厌喝酒。】
【我有点想你】
附图有两张,一张是湛蓝色饮品,酒杯上镌刻了酒吧的名字;另一张则是她被友人偷拍的合影,拍照的女人露出一只戴有婚戒的手。
盛秋雨曾和应许提过自己的朋友,这位的戒指与记忆中对上了。
应许放松下来,在抬手回复前,陆助理已经停在某扇门外。
踏入房间时,眼前一幕出乎应许想象。
与素来被打理干净的公馆不同,地板上遍布玻璃碎片,酒液早已染红了地毯流苏,在光下宛若殷红的血。
顾青竹一身墨绿长裙,靠在沙发上,手边是一杯已近杯底的酒。
她身后有人扛着巨大的摄影机,正在拍摄不远处半跪着的男人。他腿边是破碎的玻璃,似乎是刚被从酒局里找来,满身酒气,茫然无比:“我和单巧云,我们是十年前认识的。”
下一句,又变成了和盛昌明是十年前认识的。
或许二者都是,又或许二者都是谎话。他一时也难辨真假,只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不远处的omega都会露出毫无兴致的表情。
“说一点有用的。”顾青竹注视着他,思考着下一步。
这个男人,是调查中,曾与盛昌明一起做“生意”的人。二十年前,盛家远没有当下这么富裕,男人所有的财富,都是在青虹建立前得来的。
盛家也根本不是什么大名门贵族,不过是因为穷人乍富,名头吹的比程家更响罢了。
青虹不在盛家名下,只因为它更像盛昌明的私产,所有的股东都是他熟悉可掌控的人。
应许在其中格格不入,自然会被针对。但如果不拥有股份,她毫无自保手段。
顾青竹对盛昌明的态度,也逐渐从信任转为厌恶。
不再确认盛昌明的“安全性”后,她第一个想法便是在对方有所行动前,先一步解决对方。
身处高位,金钱粉饰下,小事也成了无事。
顾青竹想知道,盛昌明究竟是怎么“乍富”的。
或许青虹选地点时,自己都没查到,这栋酒店所有权在她名下。
顾青竹有足够多的精力与耐心,去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直到门被推开,顾青竹脑内思绪才骤然一顿。
她抬起眼,正对上应许略显愕然的目光。
没有犹豫,她放下酒杯,这是个讯号,身后的摄影师立即停止拍摄。
与此同时,地上的男人被旁观的保镖强硬的拽了起来。众人十分贴心的没让他碰到碎片留下血迹,此外便没有一个动作可称作温柔。
过程中,男人不断痛呼,试图挣扎,却还是直接被关在隔间,门合之时,声音彻底隔断。
佣人开始清理,房间很快明净如洗,墙壁上漂浮着星云投影,空气中是很淡的香水气息。
是紫罗兰的气息。
应许站在原地,却因为适才见到的那一幕,觉得这熟悉的气息,似乎也夹杂了几分血腥气。
顾青竹在做什么?逼问?问什么?
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大费周章?
她想做什么?
无数问题徘徊,应许开口,却依旧是寻常的那句:“青竹。”
“过来。”顾青竹说完,又看向身旁的人,“去把她带来。”
她又是谁?
应许心内困惑越发浓重。
直到另一扇门打开,单巧云自己走出。她衣衫整洁,除去有些疲惫外,与适才的男人相差极大。尽管房间很快就被关上,应许却依旧看清,房内没有旁人,只有一台摄影机,已经停止录制。
顾青竹难道是想让两人对着镜头,自己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
过于荒谬,应许一时都无法成立这个猜想。
但下一秒,她又意识到,怎么不可能?
人在濒临精神崩溃的时候,什么都能言说。
至于怎么让人精神崩溃,最简单的办法,不就是让她变成一个疯子吗?
应许及时扼制猜想,走向顾青竹。
离得近了,应许才发现,她手边还有一份股权无偿赠予协议。
应许还以为,这是顾青竹与那个男人签的合约——软的不行来硬的,十分符合omega的行事风格。
直到顾青竹开口:“签了吧。”
应许思绪骤然断开,几乎茫然道:“什么?”
也是这时候,她后知后觉,意识到杀青宴上那些似有若无的八卦眼光,寓意为何。
顾青竹似乎被她这副模样取悦了,唇角勾起,明眸弯起,仿若散落着点点星子:“我准备我在青虹所有的股份赠予给你,不算多,但也足够你用。”
不远处,单巧云呼吸颤抖。
她自见到应许时,神色便极其不自然,此刻更是近乎无所适从。
“你平时都是怎么称呼股东的?”顾青竹说着,没看单巧云,而是问身后的陆助理。
陆助理眼观鼻鼻观心,适时向应许道:“应总。”
顾青竹漫不经心叫:“单经纪?”
单巧云便一咬牙,颤抖着道:“应、应总……”
突然上任的应许:“……”
她看向顾青竹,后者却只是轻轻眨了眨眼,仿若一片落叶拂过脸颊。
应许垂眼,翻开合同,几乎是瞬间,系统为她估值股份的价值。
她终于意识到,顾青竹送了她多大一份礼。
“青竹。”应许摇头,“我不能收。”
微醺状态下的顾青竹说话直白许多:“手续已经办好了,你不签,我也能代你签。”
比起价值上亿的股权,顾青竹似乎更在意不远处的单巧云。
过往的beta在她眼前,总是温柔贴心解语花的模样。她从未见到女人这样愤怒,像是将表皮揭下,露出了真正赤/裸肮脏的一面。
顾青竹晃了晃杯中的酒,看的耐心而细心:“说起来,应许还没有助理。”
“单经纪,你经验丰富,这样简单的职位,一定可以轻松上任吧?”
只是刚起草话题,单巧云便后背发寒,有了不妙的预感。在顾青竹继而开口后,恐惧落到实处,她几乎下意识反驳道:“不!”
注意到应许微妙的脸色,与顾青竹带笑的眼神,她才强忍不安:“这种工作,交给其他人就好。”
先前,只是叫一声应总而已。单巧云就算觉得恶心,也没有被侮辱的实感。
可如果是为应许做助理,奔波四处,交涉资源……她花费多年,方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不是为了做这些的。
更重要的是,为了上位,她排挤诬陷不少同行。她清楚那些人多么恨她,可她身在青虹,那些人拿她毫无办法。
如果被这些人发现,自己在青虹是这种地位——
单巧云不敢再想,羞耻与恐惧几乎要吞没她。
她不寒而栗,再次求情:“青竹,我,我不行。相比起我,小陆好很多不是吗?”
小陆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顾青竹指尖却已经摩挲起太阳穴,毫无耐心:“闭嘴。”
“我最讨厌声音大的东西。”
顾青竹说翻脸就翻脸,同样出乎单巧云意料之外。
她曾尖酸刻薄讥讽过许多人,却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直白称作“东西”。
手心发凉,单巧云嘴唇颤抖,终于在此时察觉到一道视线。
单巧云下意识望去,应许坐在沙发上。她着装温婉,是顾青竹最喜欢的那种风格。腿上放着那份价值上亿的合同,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默而冷,毫无任何情绪。
可在四目相对后,那双眼的主人却倏尔露出一个笑。
唇角略略勾起,她毫不吝啬的,给予了单巧云一个嘲讽的笑。似乎是讥讽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又像是一种怜悯,一种单巧云过去最惯用的、来自上位者对下位人的——
怜悯。
从未有一刻,单巧云感到这般莫大的屈辱。
但她还是忍了下来。
来之前,她没有联系上盛昌明,瞬间意识到,一切或许都是顾青竹的自作主张。
omega突然对自己翻脸,是单巧云意料之外的。但她盲目的自信,自信顾青竹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只要等到盛昌明,一切就解决了。
在那之前,还是不能彻底惹怒顾青竹。
为此,即使她愤怒,最终还是回到那扇顾青竹为她准备的房间。
像自知牢笼所在,却又自愿归顺的……老鼠。
应许旁观着这一切,安静地想,或许她不来,顾青竹同样能让人将一切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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