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多回复一句,这些人的祝福就更诚心一些。
那么日积月累,她和应许是不是真的能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尽管知道,二者不可能有联系。
顾青竹却依旧抱有期待。
放下屏幕后,顾青竹这才发现,应许也在翻阅消息,只是不曾回复任何一条。
眨了眨眼,她突然问:“应许。”
应许说:“怎么了?”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似乎从她标记完顾青竹那天后,就变回了过往那个只剩温柔的应许。
顾青竹贪恋温柔,深陷其中,却还是会茫然发问:“这是真的吗?”
直到今天,顾青竹依旧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不敢想象只是因为一个标记,应许彻底容纳了她,二人在一夜之间成为无人不晓的一对爱侣。
而在明天之后,她们的名字将被永远镌刻在一起。
好一会,应许才问:“为什么会觉得不真实?”
顾青竹愕然一瞬,还没有理解,应许已经说:“青竹。”
“……这样就很好。”
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夏日热风灼热,应许却觉得身体格外的冷,她垂下眼,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想让顾青竹回去休息,眼前的Omega却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突然扬起笑。
“对。”顾青竹说,“这样就很好,应许。”
只要应许在她身边,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
言谈间,两人的距离似乎也不自觉被拉近,纱裙缥缈垂落,在淡蓝的光下,宛若交尾的两条鱼。
将顾青竹送回房间后,应许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四个字。
【新婚快乐】
直到第二天,应许也没有回复。
这种态度,似乎惹来了屏幕另一方的不满,翌日,当应许正在随着工作人员接待宾客时,界面再次被刷新。
【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你会喜欢的,小许。】
“恭喜。”
眼前传来熟悉的女声,应许抬眼,看见程月渡站在她眼前。
为了夜间的婚礼,她着装正式,眼眸在阳光下宛若上品的绿松石。
应许点头,看向她身后,大多都是一些程家的人,并不熟识。来这一趟,也只是为了和顾青竹攀关系。
像这样的宾客有很多,顾青竹却毫不在意。
多一个人参与这场婚礼,便是多一个见证者。
但应许没在这些人中看见程筠。
提到程筠,程月渡脸上浮现几分愉悦。
尽管她并不清楚,程筠是得罪了谁,才匆忙出国。但这种缩头乌龟的行径难免被人不齿,程月渡渔翁得利,连带提及程筠时,也不再那样敌意深重。
“或许是太忙了。”她说的平静,话语落在旁人耳中却像嘲讽,“毕竟在国外,什么都要适应。像那位盛小姐一样,她似乎又去了个新的国家。”
不过这一次,背后没有盛家插手。
具体的目的地,程月渡也不得而知,连这则消息,都是她调查程筠时,偶然得知的。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应许态度平静许多。
“是吗?”应许点点头,“多去一些地方,总是好的。”
程月渡哑然。
在调查里,盛秋雨与应许关系紧密,现在看起来,那份资料也不一定是真的。
她转移话题道:“顾总呢?我还没有当面和她说一句恭喜。”
聊到顾青竹,程月渡身后的人明显活跃起来,应许叫来工作人员,让她安排这些人。
众人离去前还不忘感恩戴德,程月渡看着她们的背影,终于问:“你是从哪里知道,卫映雪这个名字的?”
程月渡工作繁忙,原本不打算出席这场婚礼,是应许发来卫映雪这个名字,要程月渡去调查,方才彻底改变了她的行程。
应许没有回复,程月渡已经说:“她是卫胥言的大女儿,但在资料里,她十岁就已经死了。”
十岁。
应许问:“死因是什么?”
程月渡皱眉:“失踪。”
失踪当然算不上死因,但许家在当时各种手段都用尽,都不曾找到与卫映雪有关的踪迹,久而久之,卫映雪在所有人眼中都死了。
卫胥言将这件事视为心病,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如若不是应许,程月渡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许家还有个死去的大女儿。
许家消息封锁的太严,程月渡能知道的,除去这个名字外,只有卫映雪幼时的一些事。
譬如,在许应出生前。
她就会对许多人说,自己有一个妹妹。
几乎是在尾音落下的一瞬间,应许后背发寒,脑内某个视频仿佛也在同一时间按下播放键,风吹动纱帘,碧绿的光拂入室内。
“妹妹。”
尽管时年五岁的卫映雪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称呼一个比自己更高的女孩为“妹妹”,但在母亲口中,这个妹妹不会认字,不会说话,反应迟钝……
无论怎样看,都像一个没有心智的小孩,需要好好爱护。
所以,她总会在卫胥言不知道时,主动来找对方,或许是念故事书,或许是分享最近的日常。
“你看得见我吗?”结束后,卫映雪有些好奇的与女人对视,“我昨天听见妈妈叫你A3,这是你的名字吗?A3?”
她以为A3不会回应,可在叫出名字后,对方却突然眨了一下眼。
那天之后,卫映雪有了一个妹妹的事,在许家内部小规模传开了。
所有人震惊于这突然的喜讯,毕竟在此之前,卫胥言视女如命,显然除去卫映雪外,不准备、也绝不可能提拔第二个继承人。
可卫胥言没有否认。
那天后,卫映雪再次去探望妹妹,母亲却突然闯入。她以为对方会责怪自己,可卫胥言却只是将她紧密抱入怀中,不断提醒:“她很珍贵,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她的存在,映雪……”
她还说了什么,卫映雪记不清了。
可A3在注视,A3在观察,A3记住她的口型与神态。
卫胥言对卫映雪说:“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女儿。”
眸光颤动。
应许回过神时,身侧的程月渡还在回忆:“说起来,如果许应不是卫胥言唯一的女儿,很多事倒是说的通了。”
应许一顿:“什么?”
“许应并不受许家重视。”程月渡说。
凡是有底蕴的家庭,根本不可能让子女成年后还重拾旧业。
许家明面为许应重金打造实验室,看似爱女如命、前途无量,实际只是用‘继承衣钵’的名号将许应彻底留在实验室内。
至于许家真正的实权,仍旧由卫胥言掌握,不曾有丝毫分给她。
曾经也有人看出问题,但都以为是卫胥言高瞻远瞩,准备等许应成熟后才放权。
但谁能想到,她不仅没等到那一天,在卫胥言眼中,甚至从不曾将她与‘权力’二字挂钩。
“说起来,她会来吗?”
聊到最后,程月渡难免对卫胥言产生好奇。像这样手握权力的女人,在想什么,都是旁人难以捉摸的。即使她曾与程筠合作过,程月渡也不会心怀芥蒂。
应许说:“我不清楚。”
但应许的确给许家发送过邀约。
只不过,许多人似乎都将这当作挑衅,要么不回应,要么便是一堆谩骂,显然是想借着贬低顾青竹,讨好卫胥言。
程月渡似乎还想说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顾小姐那边遇见一些小问题,想让应小姐过去一趟。”女人语气带笑,放下餐盘的手上戴着手套。
从她的反应看得出,情况并不紧急,但程月渡十分有自知之明,这或许就是顾青竹的一种小警告,让她不要再和应许闲谈太久——
她内心感叹着Omega的占有欲,正要识趣回话,应许却突然问:“她在哪里?”
语气生冷,脸上的神情也变了。
程月渡愕然:“怎么了?”
“这边请。”女人却语气温柔依旧,毫不在意应许语气里的敌意,“她已经等您很久了。”
*
落日熔金,整座小岛被包裹进薄暮中,色调昏黄,宛若一场老电影。
婚礼即将开始,遥遥一段距离外,是正在被引入礼堂的宾客,无论出自真情假意,她们脸上都带着明媚的笑意。
顾青竹站在落地镜前,身下的婚纱轻纱弥漫,缀满钻石,华贵异常。
化妆师笑着化完最后一笔,陆助理递来捧花。
“要入场了。”陆助理开口,语气也有些飘忽。
她在顾青竹身边待了太久,见过无数种顾青竹的样子,却依旧觉得,对方一袭隆重婚纱时最漂亮。
顾青竹弯眸看捧花,那是一束洁白的洋桔梗,寓意为真挚的爱。
“……谢谢。”
一句道谢后,室内沉寂片刻,两人都不习惯于这种客套,陆助理先一步抿起唇:“对了,青竹,有一位自称阮珠的女士送来一份礼物,希望你现在拆开。”
顾青竹一顿:“她在哪里?”
“已经走了。”陆助理说。
送礼的人很多,却少有像阮珠这样,将礼送到后便匆促离开的宾客。
那份礼物就安静躺在桌角,外表并不华丽,可顾青竹拆开它时手指依旧在抖。
盒里放着很多封信,字迹隽秀,即使保存极好,纸张却也泛起了卷。
每封信,都是写给未来的顾青竹的。
信中,阮议会问询顾青竹的近况,以朋友的口吻担忧她的身体,好奇她的感情。
写给十八岁顾青竹的那封信里,她在最后写。
【你人生有太多重要时刻我不会在场,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成年快乐,青竹,我永远爱你。】
因为自责,顾青竹鲜少与阮家人有接触,久而久之,她被困在臆想的仇恨中,以为无论是阮家,还是阮议本身,都对她感到憎恨。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收到一封十年前的信,母亲在信里小心翼翼写:我爱你。
“……青竹?”
直到陆助理敲响房门,顾青竹方才把信好好整理,迫使自己抽离情绪:“怎么了?”
四目相对,Beta看清她眸中的泪光,一瞬讶然,却尊重的没有追问:“程筠也来了,似乎在找应许,要叫人去阻止吗?”
陆助理并不清楚勒索案的原委。
但前段时间,顾青竹曾叫她去调查程筠,先入为主,以为是她格外警惕程筠,就像曾经担心盛秋雨那样。
可尾音落下,顾青竹的反应却十分平静:“她是应许的朋友。”
言外之意便是,程筠见不见应许,取决于后者,而非顾青竹。
陆助理为她果决的回答哑然一瞬,氛围骤而沉寂,顾青竹有些困惑:“怎么了?你觉得我应该阻止吗?”
“……不。”陆助理摇头,“只是觉得,你变了很多。”
顾青竹莞尔,她变化了多少,自己才是最清楚的。
但陆助理难得提起这个话题,她难免好奇:“那你觉得,我变好了吗?”
Beta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视线认真注视她,就在顾青竹唇角的笑逐渐淡然,思索自己变得方向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前,陆助理终于回答。
“无论变好还是变坏,现在的青竹都很好。”
“为什么?”
“因为你在笑。”陆助理笑着说,“新婚快乐。”
*
海浪席卷沙滩,独留一地潮湿。
隔着一段距离,应许便看见一身正装的卫胥言拆开了一包湿巾,在她身侧,女孩盘腿捡着贝壳。即使是夏日,她仍旧身着羊绒裙,粉色的绸缎沾满了沙砾。
“擦擦手。”越近,女人温柔的声音越熟悉。
一如发现真相的那个夜里,应许插好了内存卡,点开的第一个视频,便是尚算年轻的卫胥言语气平静:“你是A3。”
“你要做的,是陪在卫映雪身边,保护她、爱护她,直到她死亡那天。”
那并非普通的内存卡,而是数据库,记录了‘A3’从诞生伊始看见的所有。
她就如同一座监控,将目睹的一切统统记录。
脚步一顿,应许看清女童的脸,静默片刻,方才叫道:“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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