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咱们的门面是你啊。”仇旗像今天才知道这回事。
他冷哼:“官方是我。”
“民间是谁?”
“是老大。”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酸什么酸,反正从没是过你。”
“要不是那谁走了,你以为轮得上你?”
“安静点。”叶漫舟嫌烦了。
两个人一下没了声。
刁文秋还没讲够,在黑暗中活动了一下筋骨,瞎摸嘀咕:“这首节奏快,其实咱们仨个还是分趴太密了,不觉得么?”
仇旗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刁文秋语出惊人:“要是四个人跳就正好!”
仇旗火速瞄一眼叶漫舟,只见对方一动不动地站着,脸色洇于黑暗,偶尔一束舞台光穿透而来,掬出他半张侧颜。那张灯影缱绻的五官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又回头看刁文秋,人还在那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毫不知自己已然祸从口出。
仇旗叹一口气。
倒霉孩子,迟早死在那破嘴里。
四方舞台,倏而落下一幕漆黑。
观众席蓦然噤声,视线投向舞台,在这隅短暂的清静里,大气不敢喘,揪心等待着彼此被点燃的刹那——
“——嘭!”
数道灯光,从天而降,那一瞬间,上万人的视线交锋在同一人身上。
只见那一袭黑色衬衫,约束肩带,低筒皮靴,一泼深黑从头直到脚的背影。
一阵浪鸣海啸般的惊呼后,大屏幕上,叶漫舟缓缓转身。
寻常总是一副过眼刘海,今日却将所有头发梳至脑后,再不吝啬那一张凛冽精致的五官。
欢呼乍起——直在他抬起双眸的一刹,他一身漆黑像是尽数褪尽,最终汇聚在一双黑沉沉的眼眸。
他拾起黑色手套,一根手指轻抵唇边。
众人陡然一静,似被惊到屏息。
手势一降,镜头倏而特写。那一双仗着美貌,为非作歹了多年的眼睛,此刻直勾勾刺向每一位观众。
美得堪称,杀气腾腾。
音乐声起。
仇旗和刁文秋依次现身,同样一袭黑衫,一左一右,以舞姿凛然而立。
一瞬间,掌声雷鸣,欢呼四起,滔天的闹声直抵Drop休息室,纵然已穿过层层墙壁,那要掀翻屋顶的气势也没褪半星。
由于排在压轴,离上场还有不少时间,化好妆的四人闲着无事,观看起直播。李明望客观置评:“叶漫舟今晚这妆造太顶了。”
朱穆空不屑一顾,一向秉持抛开事实不谈,主观印象最大的打分标准,把屏幕里的人从头扫射到脚,却是横竖挑不出差错。
只好转换赛道,大肆嘴炮:“我怎么感觉,他脸变了些?”
李明望看了两眼,疑虑:“是有一点。”
“他打针了吧?”
“好像是的。”
“那鼻子以前没那么挺吧?”
“我也感觉。”
“鼻根那玻尿酸好假。”
带着答案找问题,简直一找一个准。李明望忍不住惊叹:“真的空空,你太火眼金睛了吧?”
朱穆空得意洋洋:“瞒不过我!”
两人正予以恶毒揣测。那头的洪礼清却久不吭声,看着直播,只觉压力倍大。
心说,RE这几个哥们真是太不厚道,开场都开成这样,压轴得精彩成什么样才能不被吊打?
只能企图靠着游承静挽救一波了。
“——我都看到他假体了!”
朱穆空对李明望洗完脑,还没过够瘾,仿佛想获得更多人的捧场。洪礼清一介万年老好人,自是不可能跟风拉踩,他转向游承静,就见他一个人在沙发一侧闭目养神。
朱穆空坐过去招呼他,“静哥,你快看!”
“......看什么。”
“看叶漫舟!”
“......有什么好看。”
“看他那脸!他鼻子!他假体!”
游承静给闹得没法,启开眼缝,往电视机里的人盯了几秒。
哪来的假体。
鼻子一直那么挺。
脸上也就是修容打多了。
这会功夫,他却没心情给叶漫舟沉冤,泄了两口气,又虚弱地靠了回去,默默自闭。
洪礼清瞧出不对劲,“怎么了?”
“......没事。”
他吐口气,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洪礼清观察他半天,愕然:“你又胃疼啊?”
“......”
洪礼清瞬间慌了,本还想着压轴出场反将对手一军,难料这队伍王牌关键时候掉链子?
此时此刻,游承静亦是痛苦得无以复加,只恨自己不吃一堑长一智,瘟神送来的粥还能安然下肚,这下给一口粥坏了大事,他找谁说理去?
心头那个恨啊,真他妈倒霉催的。
队友们忙给他端茶倒水,奈何于事无补。胃疼没个消停,偶有歇下一阵,没一会又开始复发。
一晚上,游承静经受着一波一波的痉挛折磨,只觉度秒如年。
熬了几个钟头,终于快到上场,朱穆空和李明望的出场方式与他俩不同,两人率先赶去舞台两侧。游承静眼看他们走了,也强撑着精神起身。
洪礼清实在提心吊胆:“你行么?”
他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实在不行......”
“不行,也得行。”
游承静迈出去两步,活像把几个字嚼出来似的。
洪礼清生怕他再度晕倒歇菜,搀着游承静一起去往升降台,直到半道上却撞见一不速之客。
叶漫舟开场完就没走,今晚这帅耍得挺成功,看热搜反应,彩虹屁都吹上天,下场就是群声赞叹,工作人员连夸带捧,刁文秋疯狂找他自拍,连仇旗都拿正眼多看了他两眼。虽然都说他今晚不赖,可他们说的不算。
心情倍儿好。等了一晚上,就想在游承静上场前喊个加油,他脸还没来得及卸妆,打着勾引加撩拨的心思,双手插兜地依在过道的转角。
好不容易等到他上场,听见动静,匆匆打理头发,刚一抬头,一眼就撞见洪礼清和游承静两个人并排走过来。
还连搂带抱的。
心情好似,晴转雷阵雨。
第14章
两人逐渐逼近,叶漫舟眼看游承静依偎在洪礼清怀里的模样,加油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擦肩而过时,游承静突然疼了个大发,闷哼一下。
洪礼清忙道:“怎么?”
他没气说什么,为了支撑力道,只勾起洪礼清的脖子更贴近一些。看在他人眼里,却是别有一番亲昵。
叶漫舟心里难受,忍不住叫他一声。
游承静忙着疼呢,连个眼神都没给,反倒是洪礼清瞥他一眼。
叶漫舟看着游承静,“怎么了?”
洪礼清道:“他有点......”
游承静突然闷头嗯了一腔。
洪礼清吓一跳:“咋了?”
游承静缓了缓,“胃里......反酸。”
“喝点水么?”
“......唱完再说。”
游承静不动声色地扯扯他衣角。洪礼清领悟他意思,闭了嘴,冲叶漫舟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转而继续赶路。
叶漫舟紧盯两人远去的背影。他胃里也反酸了。
洪礼清路走得好好的,莫名感觉背后一凉。
他犹豫:“刚刚叶漫舟是不是在等你?”
“不是吧......”
“会不会有事找你?”
“不会吧......”
“明天你俩不是录节目么?”
“有这回事啊.....”
他执意装蒜到底。洪礼清没话走了几步,慢条斯理道:“其实我感觉,他人还可以。”
“......”
“昨天来跟我们打招呼,听说你没吃晚饭,硬要抢了小程的活。”
“你快别提了......”
游承静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上午就吃了口他带的粥,下午就这德行,我都怀疑是他在饭里下毒了还是怎么的。”
洪礼清惊呆了:“人昨晚给你带的,你隔一夜才吃,就你这玻璃胃,你不胃疼谁胃疼?”
“......马上要上台了,您缓缓再教育我吧。”
“哎,我都快愁死。”
还以为对方意指自己拖了后腿,游承静小声道歉:“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生病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你这个常情有点过度经常了。”
洪礼清暖心地拍拍他肩膀,继而叹了口气,“我是在担心,他们开场效果太惊艳了,同一类型的表演,观众阈值一下给拉这么高,咱们这群压轴的一不小心很容易被群嘲的。”
游承静刚给暖了一波,转头就暖回去:“哥,你这么想,他们三人跳,咱们四人跳,总体效果肯定是咱们好......”
“哪来的歪理,以多胜少也要追求质量呢。”
“质量肯定也杠杠的......”
“你哪来的自信啊?”
“就是这么不普通又自信......”
“一个不健全的你又如何拯救一个不健全的表演。”
不就是一个胃疼,说得他跟给被阉了似的。游承静快咽不下这口气了。
洪礼清忧心忡忡:“本来确实是想指望你给咱们挣点面儿呢。”
游承静抽气儿一笑:“......大队长想挣面儿?没问题呐,油泼面炸酱面还是薄皮大面?”
“还贫,看来是没疼过瘾。”
“......不,我疼过瘾了,真的。”
经试验表明,笑不能止痛,游承静贫完两三句,感觉胃里疼得更厉害了。
两人来到升降台前,洪礼清还是不放心:“你真行么?不行就撤,也别硬撑。”
撤什么撤,还得帮人挣面儿呢。
游承静撒开他的手,咬着牙走进升降台,“死也死舞台上。”
洪礼清看着他的表情,没觉出半点开玩笑的成份。
舞台之上,主持人正声情并茂地说着串词,只听高昂一声:“让我们掌声有请Drop为我们带来歌舞——《淹没》!”
二人就位。灯光骤暗,黑暗的升降台,游承静一人缓缓升起。耳返里节拍响起,人声开始倒数:“三......二......”
游承静扶稳耳麦,默念:“一。”
灯光骤亮之际,所有疼痛,一刹那抛掷九霄云外。
游承静一袭纯白礼服华丽登场,一瞬间,全场欢呼,沸反盈天。
他启齿,一把干净明澈的嗓音,清唱着:“——传说你我,或尽兴过。”
前奏响起,全员依次现身,随节奏舞步切换,开始激烈唱跳。
三分四十秒的歌。
胃疼是一阵一阵,平均半分钟一抽疼,缓个半拍,再一大疼。
要疼上七八截。
他忍得很好,游承静心想,他最擅长这招粉饰太平。除了队友,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当游承静璀璨在那一处焦点,目光如炬,双眸如星,谁也看不出那副面孔有任何动摇。
——还是有人看出些什么。
叶漫舟盯紧大屏幕里游承静的特写。每当他唱完一段,末尾换拍时,隐约的一两口闷声,不像是累喘的气。
像生生咽出来的疼。
音乐声渐退,灯光黯淡,Drop三人聚拢,跟随节奏,慢慢俯首。
倏一挺身,只见游承静从正中旋身冒出,一舞毕,镜头特写,几绺碎发轻轻掉落眼角,一双凤眼从发间一晃而过。
他转向镜头,几分随心所欲的含情,却有种漫不经心的冷艳。
他动起唇,轻唱出声:“——慢慢,淹没。”
绚烂灯光,亦是慢慢覆灭,随着歌声渐隐,黑暗恰好淹没与此。
全场人被惊得屏息一瞬,叹为观止。
此后,欢呼沸腾,掌声雷鸣,那番热烈程度,毫不逊色于先前开场。
灯光彻底黑下,谢幕后的微笑还硬在唇角,在那万人狂呼的喝彩声中,游承静突然失力,直挺挺往后栽倒——“嘭!”
原是错觉有人能接他一把,结果判断失误,脑瓜子嗡嗡的。
一阵急急慌慌的脚步声。游承静只觉自己被一双胳膊拢起来,他有点忧伤地想,他家大队长怎么又救驾来迟了。
意识朦胧,他迷糊糊问:“......哥,咱这面儿,够大了么?”
抱他的人顿了顿,反问:“什么面?”
怎么这声音如此低沉,如此熟悉,如此酷似某鸟人?
游承静火速回光返照,模糊糊看了一路,从下往上,一只酷似叶漫舟的下颌,一张酷似叶漫舟的唇缝,及一双酷似叶漫舟的眼睛。
那眼珠黑不溜湫,盯他死死的。
游承静心想,大事不妙,脑神经和耳神经集体摔出问题!
第15章
黑暗劈头盖脸,胃里已然翻天,痛楚汹涌盛大,让他一个劲想骂人,一个劲地想找死,一个劲地想他妈,或是一个劲地什么也不想想。
想死。想死。想死。
现在死了就不疼了。
通告也不用赶。
但这辈子还没发过单人专辑。
发完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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