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两个人谁也不发声,浴室里诡异地安静。
突然,景知瑜随便提了句今天这个灭门案的事情,才打破了僵局。
景知瑜自小随父亲从商,对于生意上的事极其敏感。一个是盐商、一个是茶商、还有一个钱庄老板。三人都是蜀地数一数二的大户,基本上蜀中的盐、茶以及钱都由三家一手把控。
而这盐、茶、钱又是百姓生活必需的物品,这三家倒了后,这三大家族的企业最后落到谁手上,谁就是最大的获益者,说不定也是这场灭门之案的始作俑者。
听了景知瑜的一番分析,阿木尔立刻起身,深深的凝望了景知瑜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
虽不知道阿木尔走得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但好歹少了双眼睛盯着他,他才敢从浴桶里站起来,换上干净的衣服。
夜里刚下过雨,校场上弥漫着一股青草和土腥混合的味道;坑坑洼洼的地方被雨水填满,长靴踏入,溅起不小的水花。
正是正午时分,军营里的士兵都去吃午饭了,整个校场空荡荡、静悄悄的,突然的一声喊叫,响彻了整个校场。
“阿木尔啊,我昨晚就来了,怎么也不见你去城门口接我呢!你知不知道昨晚那雨下得又大,路上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差点都找不到军营!”
那日松看到大步走来的阿木尔,上来就是一通抱怨。
“夜里有点事,耽搁了。我这不是一忙完就来见你了吗。”阿木尔冷淡道。
“我说弟弟啊,你这刚来蜀地,人生地不熟的,哪会天天生那么多事!”
“我一入蜀,各种事情接踵而至,我也很头疼。”
“那看来你还得再头疼一段时间了!”那日松耸耸肩道:“叔父那刚传来消息,说是计划生变,恐怕要推迟攻打时间。让我们现在蜀地练兵,随时听候调遣。”
“知道了。”
“阿木尔,你这一直冷冰冰的也不是个事啊,不招小姑娘小伙子喜欢的!”那日松调侃道:“你看看我,热情似火,那是迷得弟弟妹妹们走不动路。”
“你说完了没有。”阿木尔有些不耐烦道。
他有景知瑜就够了,才不要招惹外面的乱桃花。
“没有!”那日松走到阿木尔的身边,一把揽住阿木尔的肩膀,抱怨道:“到底是叔父跟你这个养子亲,丞相府少主这个头衔,让哈达给你安排城中别院,我呢,就只能住偏僻的军营。”
阿木尔将那日松的手给拿开,开口道:“别院不小,有几间空房,你过来住。”
“你既然盛情邀请,那还不赶紧带路?”
说罢那日松从军营里牵出两匹马,示意阿木尔赶紧带他进城。
第八章 赴宴
在返回的途中,那日松在阿木尔特的带领下,顺着一条小路来到了市场。
那日松原本想着阿木尔这木头开窍了,懂得心疼他哥哥,要请他吃饭。却没想到阿木尔只打包了他自己的,丝毫没有要给他买的意思。
但看到阿木尔要了两份饭菜,那日松得意道:“你这小子还有点良心,还晓得给我也买了一份。”
谁知阿木尔却答道:“这里面没你的份,自己买去。”
“不是,你一个人,你吃得完这么多啊?”那日松反问道。
“嗯……”
见阿木尔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日松只好作罢,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弟弟,我听说你贬了哈达的官、杀了金大崇,胆子够大啊,清格勒的人都敢动。”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看清格勒可有来找我算账?”
“到底还是你这个丞相府的少主身份好使,这要是换作我,清格勒还能坐得住?”
突然,那日松好像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我听说你杀金大崇是因为他给下药,然后让你……”
阿木尔打断那日松的话,“此人行径恶劣,杀他不足泄愤!”
“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那日松好奇地问阿木尔,急切希望能从阿木尔嘴里套出一个所以然来。
阿木尔瞟了那日松一眼,并没有做声。
“看你这害羞样,肯定是出息了!不枉你哥哥我一番教导!”
阿木尔瞪了那日松一眼,无可奈何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过多久,阿木尔带着那日松回到了别院。
别院不大,一进门就能看到前厅。当那日松看到前厅那个眉清目秀、宛若谪仙的男子后,那日松不禁感慨:“可以啊阿木尔,我的好弟弟,什么时候还学会金屋藏娇了!”
看到阿木尔回来了,还带了个陌生人,景知瑜愣在那,一时不知道是打招呼好,还是回避好。
“哥哥,我带了午饭,一起去里屋吃饭吧!”阿木尔说着走到景知瑜的身边,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了里屋。
阿木尔在一举动是被站在外面的那日松尽收眼底:好你个阿木尔,你这眼里只有那个陌生人,连我这个哥哥都视若无睹!
等到那日松气呼呼地走进里屋,就又看到阿木尔给景知瑜盛饭夹菜,那场面是一派祥和。
“阿木尔,你们吃饭,那我呢?”那日松开口问道。
“我都说了,我就买了两份饭菜,不是一早就让你自己买了吗?”
“不是……我以为你当时跟我开玩笑的呢!谁知道你这屋里还藏着弟妹呢!”
听到“弟妹”这两个字,吓得景知瑜“噗”的一声将茶水喷了出来。
景知瑜不可置信地看向阿木尔,愠怒的眼神似乎在说,那声“弟妹”是什么情况?
不等阿木尔开口,那日松学着汉人的礼仪自我介绍道:“我叫那日松,阿木尔的哥哥兼下属。不知弟妹姓甚名谁?”
“哦,我叫景知瑜。还有别叫我弟妹,我与阿木尔只是普通朋友。”
此话一出,那日松立刻看向阿木尔,眼里充满着不屑:怎么搞了半天还没把人拿下!
阿木尔随即从衣袖里掏出钱袋子,扔给那日松,“这没你的午饭,自己出去买!”
那日松接过钱袋,看了看眼前的两人,最后叮嘱道:“那你俩好好处啊,我先走咯!”
那日松前脚刚走,景知瑜便起身坐到了阿木尔的对面,硬是跟他保持了好一段距离。
阿木尔倒好脾气,自己端着个凳子又坐到了景知瑜的身边。
见景知瑜还想跑,阿木尔一把拉住了景知瑜的衣袖,恳求道:“哥哥坐我旁边可好,以前哥哥还抱着我入睡,怎么现在连跟我坐在一起都不乐意了。”
“那你别动手动脚。”
“嗯,我听哥哥的!”
平平常常的一餐过后,阿木尔忽的开口道:“我查到在蜀中,要是有哪些家族没落了,那些家族的产业就要被送去拍卖,从而交由更有经济实力的家族代为管理。”
“那是不是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就能找到幕后真凶了?”
“理应如此。但是,哥哥对这些产业就不感兴趣吗?否则,也不会去费尽心思地打探消息。”
阿木尔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景知瑜手中的筷子掉落,打破了这原有的寂静。
景知瑜赶紧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筷子,却被阿木尔给拦下了。
阿木尔紧紧抓着景知瑜细嫩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中午我回来的时候,哥哥其实也刚刚回来吧?”阿木尔轻笑一声,又道:“早些时候,哥哥也是出去打探消息去了吧。”
“你……你都知道了。”
“哥哥作为大奚唯一的皇商,若是没有朝廷的允许,又怎敢向一个民间的反叛组织贩卖兵器。我猜哥哥和大奚朝廷是想给蜀地添一把火,好让蜀地乱起来,这样你们朝廷就可以趁乱收复蜀地。
可是哥哥啊,大奚先是丢了蜀地,再是丢了樊襄,已经是日薄西山、岌岌可危了,就算能拿回蜀地又如何,最终还是白忙活一场!”
“就算大奚还有一线生机,我都不会放弃的。只不过自从我来蓉城之后,发生太多意料之外的事了。你是意外,灭门案也是意外。我一时也不知道后面的路该如何走了……”
阿木尔看着景知瑜落寞的神情,便放缓语气安慰道:“不知道怎么走,就走一步是一步,路总归是要继续走下去的。而且现在的重点是灭门案的幕后凶手是谁,他处心积虑地策划,究竟是要干什么!”
景知瑜点点头,他也赞同阿木尔的这番话。若说他代表朝廷,阿木尔代表北凌,无论是明争暗斗都是双方的斗争。这下半路杀出个灭门案,也就说明这场斗争中还有第三方的势力介入。
在对方身份成谜的情况下,打探清楚对方的身份才能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那今晚的拍卖会,我同你一起去。”景知瑜面对着阿木尔真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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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蓉城那三起灭门案传得是沸沸扬扬,人心惶惶之下,醉人厢依旧是热闹非凡,丝毫不受诡异案情的影响。
醉人厢的正门正对着的是蓉城最繁华的街道,而后门却是连接乱坟岗的小道。
趁着日中,两个龟公抬着个裹了人的草席,火急火燎的往乱坟岗赶去。
原本这处理死人都是大晚上偷偷摸摸地丢乱坟岗。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灭门案闹得人尽皆知,他们也不敢大晚上出门,只能趁着中午人还算少的时候,悄悄将人给解决了。
刚穿入一个无人的小巷,本就清冷凄清的小巷里,忽然传来一呻吟声,倒把那两个龟公吓得不轻。
两人不约而同的加快脚步,想要赶紧离开这渗人的小巷的时候,站在后面的龟公忽然喊道:“这月桂姑娘好像还没死,刚刚那呻吟是她发出来的!”
前头的那个龟公听罢,招呼着同伴将草席放下。掀开草席,一探鼻息,这才发现人确实还没死透。
“大哥,这月桂姑娘不愧是老板娘亲自教导出来的,就算是半死不活的,也好看啊!”
“你这一说,还真是呢!”
随后那个龟公蹲下身子,将月桂脸上的血给擦拭掉,这一看,确实摄人心魄。
“反正还有口气,要不咱俩玩玩再弄死?”那个龟公抬头对着同伴道。
“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月桂姑娘原先是天上的仙女,但现在却是连我们都不如的活死人,这不玩白不玩了!”
“……那……那要玩你玩,我给你放风。”
“也好,那等有人来的时候,记得提醒我!”
“嗯!”
就在那个龟公想要对月桂动手的时候,突然从巷口飞来一个飞镖,直接击中了那个欲要动手的龟公。
见到同伴倒下,另一个龟公顿时慌了,拔腿就跑,可惜最后还是倒在飞镖之下。
解决了那两个龟公后,藏在暗处的人才缓缓走出,走到月桂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月桂此时也是清醒了,看清来者,月桂嗤笑道:“您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解决我的?”
崔衡随后蹲下身子,盯着月桂道:“一早就让你加入万盛茶楼,你也少受罪。”
“自从被老板娘收留,月桂死也是醉人厢的人!”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崔衡说罢便将月桂打晕,打横抱了起来。
“唉,谁让你跟我已故的妹妹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呢。当初我妹妹被北凌人糟蹋而死,我却无能为力。这下我说什么也得把你救出火海。”
夜幕降临,大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只有一架马车飞快地行驶在宽阔无人的街道上。
马车一路驶向郊外,最后在蓉城近郊的一处庭院前停了下来。
庭院的主人无人知晓,众人只知,这庭院是专门为蜀地商界一些有头有脸的商贾们聚会、交流之地,再者就是拍卖家族产业以及稀世珍宝。
阿木尔停下马车,率先跳了下来,贴心地将马车帘布给拉开,好让景知瑜下车。
景知瑜跳下马车后,便跟着阿木尔往庭院走去。刚到门口,两人便被庭院的守卫给拦了下来。
“两位老板,想要进去得证明你们的身份。”
两人相视一愣,紧接着就见其他客人给守卫塞了一把交子。
守卫看到面额不小的钱,挥一挥手便放那些客人进去了。
看到这两人算是明白了,想要进这别院,首先得证明你是非富即贵之人。奈何两人也不懂这些规则,出来也没带多少钱。
阿木尔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那守卫,解释道:“这是我的令牌。我是丞相府的少主,这个身份够进去了吧!”
守卫看了眼令牌,“这个令牌真伪我们也不清楚,须得给我们主人看过之后才能放两位进去。还请两位在外面稍等片刻。”
第九章 人心
庭院是建在近郊,占地面积极大,里面特地修了一座琉璃瓦舍,是专门供宾客讲生意的地方。一条条溪水从山间温泉引入庭院中的湖泊,与周边的竹林花苑、亭台水榭相互映衬,高大宏伟的房屋便依着温泉所建。温泉常年雾气缭绕,整个庭院尽被包裹其中,让人如临仙境一般。
水榭内,一个身披玄色斗篷的男子借着月光把玩着方才守卫递呈上来的令牌。
“你说,手持这令牌的人自称为丞相府的少主?”男子缓缓开口道。
“是的主上。主上,要不要小的们现在就将他们赶出去?”
“赶?为何要赶出去?”
“主上,那令牌的主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汉人,怎么可能是韩丞相的儿子呢!”
“哈哈哈!”男子将令牌扔给守卫,用他那慵懒冗乏的语气道:“还有一位丞相府的少主,是北凌丞相额尔德的养子,这块令牌是阿木尔的。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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