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走廊里,很多小护士都在偷偷的瞄他,甚至有胆大的直接过来要电话,他也不客气,直接回一句“对不起姐姐,我喜欢男生”。
孔抑的病房在走廊尽头,是单人间。他站在门口摇了摇头说:“啥条件啊,还住单间。”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对眼前安静的环境表示满意。若不是向小皖说她有事,他还真不愿意来看孔抑。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李泰,楚原,向小皖对孔抑如此关照,不仅每个人都出了力,还排班轮流照看孔抑。这穷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轻轻推开门,一阵清甜的花香迎面而来。他皱皱眉,直接把桌上的鲜花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然后迈着稳重的步子走到床前,打量着眼前的病人。
他还在睡着,丝毫没有意识到有客人来访。往日惨白的脸蛋竟然多了几分红润,没有颜色的嘴唇也泛起莹润的粉红,像是快要熟透的樱桃。风从微微敞开的窗户侧身而入,吹动他婴儿般浓密的睫毛,就像风吹麦浪般盈动飘逸。
“吃的饭都被睫毛吸收了吗?这老长——”郭正杨说着便大大咧咧的坐到床上,想要靠一会儿。同时也在心里抱怨,什么单间啊,连个沙发都没有。
有时候他真的很困惑,感觉自己的苦闷无处宣泄。昨天晚上他跟高昂说,天天看店好累,浑身都酸痛,跟被人揍了一顿似的。
高昂问他:“你干什么了这么累?”
他半天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件事他整晚都没有睡好,直到早上想出答案才安稳的睡了两个小时。他跟所有上班的年轻人一样,心累。
突然床上的人哼唧了两声,郭正杨瞥了一眼并没有其他行动。紧接着他便感觉身子下面有东西在蠕动......
“你压着我脚了!”
“哦哦,不好意思啊。”
郭正杨调整了一下位置,依旧蜷缩在床尾,没有任何下床的打算。孔抑见状主动起身把床让了他。
“你要是不嫌弃就躺在这里睡会儿,我正好溜达溜达。”
“好。”他毫不客气的脱下鞋子霸占整张病床,修长的双腿因为伸不直而向呈八字向两边延伸,就像两条可以无限延长的射线。
“真好看。”孔抑情不自禁的赞叹道。下一秒他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扭头看向郭正杨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合上了眼。匀称的呼吸似乎在预告着他已经进入深度睡眠,还真是让人大惊失色的速度。
为了不打扰他休息,孔抑拉着输液架在走廊里来回溜达。输液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来到护士站,请求护士姐姐帮忙拔针。
“孔抑,刚才来的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啊?!”孔抑愣了半秒,涩然道,“不是。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哦,那会有个同事朝他要微信,他拒绝的理由就是喜欢男生。不好意思啊孔抑,是我误会了。”护士小姐姐礼貌的向他道歉,同时收好医用垃圾。
离开护士站,孔抑忍俊不禁。用喜欢男生的借口来拒绝女生,大概只有郭正杨能干得出来,但不得不说这种做法很郭正杨。
他来到走廊尽头,打开窗子,一阵风灌了进来。他眯起眼睛,觉得很舒服,好像身上所有的累赘和疲惫都被吹的一干二净。
窗外面是初秋的景色,澄澈的白云排列出明媚的蓝,纯净且透明。两只鸟儿披着清冽的风,飞向遥远的那一抹蓝。
他想起稻子成熟的景象,大片大片的稻田就像洒满金子的海洋。秋风吹过,稻海泛起层层金色的波浪,就像是一首激昂慷慨的丰收赞歌。
生活是美好的。他总是这样告诉自己。即便社会上有黑暗的势力,肮脏的角落,不公平的对待,但生活依旧是美好的。
由于这一段时间发生的种种,让他对眼前的景色萌生出诸多感慨。他悄悄的回病房拿出日记本和笔,迎着初秋的风写下澎湃的心情。
他瘦削无力的背影在此时此刻充满着力量,而这种力量也带着难以描述的传染力,向四海八荒辐射。郭正杨觉得自己大概是脑抽了,所以才会拿出手机拍下他的 背影。
郭正杨没想到自己沾枕头就睡着了,好像枕头上有母亲的味道,让他感觉很踏实。要不是向小皖的骚扰电话,他能睡到明天晚上。
“让你照顾病人,你去睡觉?!”
“别喊,耳朵疼。”
“赶紧起来!我马上就过去,办完出院手续带你们俩去吃饭。”
“好。”
挂断电话后他发现病房里没有人,于是打着哈气起身去寻找病人的身影。谁知一推开门就看到穿着蓝色病号服站在窗前的少年。他正在努力的写着什么,略窄的肩膀随着手腕的游动在轻微的颤抖。蓝色的身体像是微风扬起的海浪,纯净的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泡沫。
偶尔,少年仰起头,凝望着天空划过的飞鸟,然后浅浅一笑继续埋头书写。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展现在每一根跳动的发丝上。
郭正杨夹在门与门框之间,注视着远处的少年,秋风吹来,好似送来一阵清爽的海风。过于舒适和惬意,因此他才拿出手机拍下了秋海与少年。
第27章 从地狱跌落到天堂
“孔抑,回来——”郭正杨向他招手。
他收好笔和本乖巧的回到病房,并且主动坐到椅子上,把整张床让给郭正杨。这是头一回,在白天,郭正杨没有冷眼待他。他有些好奇,隔三差五的偷瞄人家。
校霸大人不上学的时候总是穿西服,听向小皖说他在帮忙打理家中生意,所以要打扮成干练的职场精英。想到这儿,孔抑有些同情 他。白天要去学校上课,晚上还要回到KTV去上班。完全没有时间享受美好的大学生活,要知道大学就是青春的尾巴,是步入社会前最后的栖息地。
白天的郭正杨眼睛里没有月亮,只有深不见底的墨色的海。今天不同,是清澈的海,荡漾着慵懒的浪花。那种感觉就像是捧着一杯热咖啡窝在刚晒好的被子里,浑身上下都很舒服。
“看完了吗?”郭正杨好心的提醒道。他知道自己颜值高,身材好,气质出众,但也不至于被个穷小子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
孔抑回过神,有些胆怯的问:“你为什么会来医院?”
“给你送钱来。手机拿过来让我扫一下,给你转账。”
孔抑真心不知道微信里有好几个二维码,单纯的把个人二维码展示出来。
郭正杨舔了舔牙龈问:“你在逗我?”
“我我我没有啊!”孔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次确认手机上的二维码呆萌的说,“你不是说要二维码的吗?不对吗?”
“你别总装出一副惧怕我的样子行吗?我早就看透你了,一方面惧怕我一方面又瞧不起我,蔑视我。你看上官政也是这眼神,我看的清楚。”
孔抑咽了口口水,没有答话。这确实是他心底最真实的表达。
见他不说话,郭正杨拿过他的手机,本想返回去打开收付款界面,但迟疑了几秒,还是加上了好友,然后果断的转给他一万块。
“一,一一万块?!”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手机上的数字,如果没有坐在凳子上,他恐怕会因惊恐而倒地不起。
“嗯,上官政的父亲给了一万块。你先把专卖店的赔偿金还给楚原,再把医药费给了李泰,最后办理结账出院。剩下的钱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他抠抠手指,心里五味杂陈。这两天他感觉自己从地狱跌落到了天堂。被上官政打到双眼模糊,意识渐失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在此刻画上休止符。很遗憾,没有在人生终结的时刻陪伴在父母身边,更遗憾的是没有回报他们一辈子的辛劳。
昏迷之前,他嘴里只有少量的血腥味,大部分都是咸湿的液体。他不怕死,就怕父母失去希望。
醒来的时候,眼前不仅有李泰,向小皖还有楚原。他想要说话,但一张嘴就是鬼嚎般的痛哭。那种压榨后的委屈 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下一秒他就琢磨着如何给李泰道歉,谁知还没有张口。李泰便说:“不用担心,楚原把钱垫上了。你以后慢慢还,现在别想那些就好好养伤。”
“那.......”
“医药费我给你垫上了。”李泰还拿出小本子晃了晃,“都给你记着呢!你跑不掉的。”
向小皖嘱咐他:“不要太放在心上,对我们来说那些钱并不是惊人的大数字。”
他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的点点头。
再次看向郭正杨,他的唇角挂着释怀的浅笑。
“郭正杨,手机多少钱?”
“啥手机?!”
“我正在用的手机啊。这是你给我的,你忘了吗?”
“忘了。”郭正杨确实忘了,一点都没有印象。
“我把钱给你。”
“这手机.......”郭正杨摸着下巴琢磨半天说,“这手机有三四年了,买的时候大概是两千三,摔过两次,边框有破损,算1900。按照35%的折价率算下来是6......665。在给你抹个零头,六百。”
瞧着他算的如此认真,孔抑没有半点怀疑,直接转回去六百。还兴高采烈的说:“你上次救了我,还收留我住了一晚,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
“有钱就要花吗?你能不能攒着点。以后上官政再揍你怎么办?你能保证我每次都会帮你吗?或者你能保证我每次都能要到钱吗?万一我也被揍了呢?”
没想到会被拒绝,孔抑垂下眸子一言不发,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行了,别整那委屈巴巴那出儿。”郭正杨抬腿就踢了下他的小腿,不疼,但足以让孔抑见识到他的腿有多长。
孔抑抿着嘴唇悄悄的看了下郭正杨,然后鼓足勇气问道:“为啥你今天白天不一样?”
“哪不一样?”
“白天的你凶巴巴的,晚上的你有点絮叨。”
郭正杨扑哧一笑,这话但凡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都没有这种可可爱爱的效果。
“你要是用白天和晚上来定义我的话说明你还是不了解我。可是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没发现问题呢?”说完郭正杨还朝他挑挑眉,像是在发起某种挑战。
两个人似乎心有灵犀,孔抑直接应战,啃着手指头开始思考。
郭正杨看着他苍白纤细的手指搭在莹润的红唇上,甚至还在不自觉的来回摩挲。他竟然不知道这种动作对旁人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像是在邀请人来品尝。
感受到身体下部传来的燥热感,郭正杨舔舔嘴唇别过视线,玩起了手机。很快孔抑给出了答案。
“不是白天和晚上,是三个胖子。”
郭正杨点点头,视线停留他因为激动而伸长的脖子上,于是好奇的问:“你咋这么白?”
“你不是说我贫血吗?”
“说你贫血就是说你白呢!呆子。”
“哦。”
“那农村的孩子不是下地干活就是在村里疯跑,各个儿都却黑。你咋回事?”郭正杨今天非要把这件事整明白不可。孔抑白的像抛过光的瓷砖,皮肤也很细致,没有一点农村孩子的粗糙,甚至比富贵人家的少爷还精致。
孔抑微微侧头,小声的反问:“你没下地干活,也没在村里疯跑,为啥还却黑?”
“嘿——”
孔抑连忙用双手挡脸。
“手放下!”郭正杨命令道。
“哦,我,我重说。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他们舍不得让我下地。我知道父母对我期望很大,所以把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别的孩子在村里疯跑的时候,我都在做题。”
对郭正杨来说,后面这个答案更加侮辱人。
第28章 黑白颠倒的一天
有时候郭正杨对孔抑是同情,觉得穷苦人家的孩子凭借一己之力走到这步实属不易。有时候他对孔抑是羡慕,除了金钱外,孔抑还拥有父爱,母爱,快活的童年。有时候他对孔抑是厌烦,明明是尖子生却总是背负着沉重的自卑感。跟自己说话时,飘忽的眼神,突如其来的结巴,不明所以的小动作都让他感到烦躁。
就连眼下的孔抑也让他鄙视。明明为了保命改变了说辞,却依旧低眉顺眼一副犯错误的模样。
“你怕我啊?”他语气中没有任何波澜,心里却恨不得一脚把孔抑的头踹起来,让他堂堂正正的像个男人那样的看着自己。
“嗯。”孔抑点点头。
“那你怕上官政吗?怕不怕回学校他追着你揍?”
“不怕。”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孔抑抬起了头,而且眼神坚定,就像是得到了尚方宝剑。
郭正杨舔舔嘴唇,有些不可思议:“你这是什么逻辑?怕我,不怕上官政。意思是我比上官政还恶劣呗?”
“不是的,你不是坏人,你只是凶而已。上官政是坏人,他欺负我揍我都很正常。”孔抑认真的给他解释道,提溜圆儿的一对小鹿眼带着谁撒谎谁儿子的坚定。
他摸了摸唇上青涩的胡子茬儿,呼了口气说:“你啊,就是呆子。评价人不能用好,坏。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我要是好人,第一次见面就不会打你一拳。上官政要是坏人,也不会拿出一万块赔偿你。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头一次被老师以外的人教育,孔抑觉得很新鲜。而且他赞同郭正杨的说法,觉得很有道理。同时这番话也激起了他的求知欲。
“那我们要如何在复杂的人物性格中分辨哪类人和自己是同类呢?”
“为什么要找同类啊?”
“人生在世,具备社会属性,离不开朋友的。”
“是离不开朋友,但你要知道终究是一个人作战。当你这么想的时候,你就不会把朋友看的太重。他们对你好与不好,你都不会因此而产生过多的情绪波动,因为你终究要一个人死去。”
孔抑抽了抽嘴角,产生了不同想法:“我觉得不对。人确实要自己奋斗,不能依仗他人的帮助。但在奋斗的过程中能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是为我们的人生添彩。而且从古至今,人们都在苦苦寻觅。所以才有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之音最难觅这样的说辞。”
13/51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