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铭越给贺阳冲了一杯温热得带甜味的牛奶,放到了贺阳的桌面上。
褚铭越:“今天你一天都没怎么吃饭了。”
“我吃不进去。”贺阳的声音有一些喑哑,金奶奶在永宁塔最顶层的那间小屋子里,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同昨夜静安养老院,赵芸花背对着自己的背影无限的重合。
贺阳的情绪时常恍惚,明知道两个人并不是同一个人,可是心下那种想把对方从着暗出就出来的心思总是会时不时地涌现出来。
“第一次见赵芸花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他和金奶奶是有多么的相像。”那时候的贺阳只是出于赵芸花和金奶奶,是同一个年龄阶段的老奶奶,下意识所产生出来的,想要亲近的感觉。
“但是那个时候我能够清楚地分清赵芸花是赵芸花,金奶奶是金奶奶。”
贺阳的手下意识地攥紧进了温热的牛奶瓶:“但是昨夜不是,昨夜的赵芸花有十成十地像金奶奶。”
甚至在赵芸花转过来正脸之后,连着眉眼间都有着几分的相似。
“第一次见的时候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的。”
贺阳抬起头看着褚铭越,一双眼眸里含着渴求认同的期待:“小褚哥哥,你难道不觉得吗?”
第一次去到静安养老院的时候,是因为谢老爷子“离家出走”,那个时候去到养老院,褚铭越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谢老爷子身上,和同范院长周旋上面。
并没有像是贺阳记忆那么深刻地对着赵芸花这号人物留有印象。毕竟养老院里有老奶奶,是正常得不能够再正常的现象。
人老了之后,脸上都会出现皱纹,头发都会变得花白,腰身也都不再像是年轻时一样的挺拔。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无论再如何打也都没有办法掩盖住岁月的侵蚀。
人,老了之后大抵都如此。
很少能够有人像是贺阳一样去留心遇到过的每个老人之间细微的区别。
但是面对对着自己投来期待目光的贺阳,褚铭越不想要往贺阳的身上再泼冷水。
褚铭越开口:“你要是想的话,放假的时候我可以陪着你再去养老院看一看,赵芸花,赵奶奶。”
世面怀也好,还是再一次地确认好,贺阳才会彻底死心也好。既然一时半会之间都没有办法释怀的话,那就不要释怀了,何苦继续为难呢?
“反正你想要去哪里的话,我都会陪着你的。”褚铭越抬手揉了揉贺阳的头发。
贺阳轻轻“嗯”了一声,掌心里那瓶温热的牛奶,似乎沿着经络与脉梢,背着在体内奔流循环的血液,一直触到了心里。暖洋洋的。
褚铭越:“无论怎样都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贺阳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
。
临近他们网侦队的下班时间,他们办公室的座机的响了起来。
办公室里仅有的4个人,彼此之间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这个时间无论打电话是要他们整理材料、还是开会、还是真的又有案子了……
都是一件让人不太开心的事情。
抛开他们是人民警察这一点,他们其实也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同着这世界千千万万,需要一份工作来赚钱养家糊口的普通人来说。
他们也是一样的,渴望着假期,希望工作的时候任务量少一点,以及……不要一烦下班的时间就临时来工作任务,很烦的!
办公室里坐起的铃声已经响了三声了,褚铭越对着工位离座机,最近的林麦麦开口道:“麦麦姐,接吧。”
该是他们网侦组的任务,逃是没有办法逃得了的。
林麦麦接直接按了免提接听,毕竟这种“噩耗”他们全队人一起接听的话,或许可以分担一点忧愁。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个也不准跑!
电话打进来的人不是他们警局内部的人,但是打电话过来的人说话的声音听着有几分的耳熟。
林麦麦:“这里是哈安市警局服务平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来电话的人说话声音有几分惊恐:“我爸…不是我爸…”
林麦麦说话的声音刻意放缓:“您别急,您先说,您遇到了什么事情了。”
“我爸他……”打电话的那人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我爸他不是我爸……”
林麦麦背这个人的绕口令弄得有一些无语了,甚至有一些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打110热线耍他们玩儿的了。
他们平常到也有的时候会遇到过恶作剧的这种人。
林麦麦客气又疏离:“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请不要占用求助热线。”
“我没有故意找事!”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矢口否认,怕林麦麦会把电话挂断,连忙开口:“褚铭越,褚警官在吗?”
林麦麦即将触碰到挂断的食指一顿,抬头看向褚铭越,话却是对着电话里说得,
“您找褚警官?”
“没错,我找褚警官!”中年男人又补充了一句:“是正事!”
褚铭越听着中年男人一连说了几句话之后,一下子想起来这个说话的声音是谁了。
是谢永,谢楠楠的父亲,那个谢老爷子的儿子。
褚铭越站起身,走到座机电话旁:“我是褚铭越,您是谢永对吧?您找我?”
“对对!褚警官我是谢永!”那边的谢永语气激动:“我爸他……我爸他……”
褚铭越温声开口:“您父亲还在医院吗?”毕竟前两天也算是他和贺阳亲手把谢老爷子送到医院的!
谢永:“医院的那个不是我爸!”
“啊?”褚铭越被着谢永说得话也弄迷糊了。爸这玩意还有真有假呢?
“不是你爸?”那个谢老爷子不是从谢永的家里被送去的医院,当时谢楠楠也在,怎么的,谢楠楠还能认错爷爷,当错孙子吗?
“对!那个人不是我爸!”谢永在典故另一头重重地点头:“我打电话就是要找我爸去哪了的,我真爸!医院的那个是假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爹。”
谢永花了一大笔住院费,却根本没有花在自己的亲爹身上!
医院病房里躺着的,得了阿默兹海默症的人只是一个长相和谢老爷子十分相似的老头子!
第95章 :孝与爱
褚铭越被谢永这一通真真假假的给弄懵了。
怎么这个年代爹都有假的了?
褚铭越和贺阳出警去医院,路上贺阳坐在副驾驶里,看着窗外灯火通明,街道两旁的路灯下面,还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细碎的雪花。
这个时间马路上面都是下班的人,不是在回家的路上,就是在和朋友家人去聚会的路上。
贺阳侧着头看着褚铭越,问得一脸认真:“你们真的没有加班费是吗?”
贺阳并不差钱,但是他真的不理解。
他们加班的次数这么的频繁,一次加班费都没有的吗???
褚铭越刚才还用于观看着贺阳,以为贺阳又在想金奶奶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惯常不把钱放在眼里的贺阳,会一脸认真地问自己有没有加班费。
褚铭越轻咳了两声,为了不给他们警局抹黑,褚铭越一脸义正言辞地说着:“怎么可能会没有加班费呢?我们平常也是有绩效的好吗?”
就是这个绩效和加班费,有很多时候都被算作是义务奉献了。
贺阳冷漠地“哦”了一声,显然并不是很相信。
贺阳:“我这个月的月末一定要好好看一看我的工资条。”
他来哈安市警局的这几个月,感觉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
。
他们两个开着警车抵达到医院的时候,找到了上次他们送谢老爷子过来的那间病房。
这次在病房门外等着的除开谢楠楠还有从外地赶回来报警的谢永。
父子俩都是一副焦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褚铭越同着谢永简短地打了一声招呼之后。
褚铭越:“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谢老爷子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永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神情懊恼又自责,脸上是常年在工地上面打工,被风吹日晒雨淋的酱黑色,带着皱纹的眼睛此刻,一片通红:“我爸他……我爸他……”
褚铭越安抚了一下谢永:“别着急,深呼气,想好了之后慢慢的说。”
谢永深呼了一大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褚铭越问道:“好些了吗?”
谢永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多了。”
褚铭越这才打开自己记录的本子。
谢永直接开口说道:“现在病房里躺着的这个人不是我的父亲。”
褚铭越想起谢永在电话里说的:“但是长得和你父亲一模一样是吗?”
谢永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声音顺着掌心的指缝间溢出来:“没有错,这张脸和我爸非常的相似。”
谢永又顿了一下之后才开口:“但是其实若是仔细看的话,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的。”
比如真正的谢老爷子脸上有一颗痣,痣的位置大概在眼尾同着太阳穴的交界处,隐匿在了发丝当中。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谢永知道他的父亲这个位置有这一颗痣的原因,是在谢永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是他某一年的生日。
在谢永的小时候,他们家里的条件并不是很好,他们在的那个村子很少有人家里用电灯照明,大部分用的都是蜡烛做的油灯。仅仅是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蜡烛,在当时他们的家里也算是一件很重要的物品。
那天谢永的生日,吵着闹着想要生日专用的蜡烛,当时还是壮年的谢老爷子,去了几公里以外的镇子上面唯一的一家蛋糕店,用着家里的长长的红蜡烛换回来了特别细小五颜六色的生日蜡烛。
晚上点蜡烛的时候,当时生日蜡烛的材质特别的不好点燃。谢老爷子只能凑得特别镇定,用火柴把蜡烛引燃。因为距离特别近的原因,蜡烛燃烧的火苗不小心燎到了谢老爷子侧边的头发,露出了平日里被头发遮掩住了的黑痣。
所以即使过了很多年谢永对这一颗痣的印象特别的深刻。
但是病房里的这个老爷子的那个位置上并没有这一颗痣。
褚铭越又问道:“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让你能够确认病房里的这个老人并不是你的父亲。”
谢永从着病房外的墙根底下,拎出来一个白色购物袋子。谢永从这里面掏出了一沓化验报告。
谢永:“血型,血型检测不一致。”
褚铭越接过化验报告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
病房里的谢老爷子血型和谢永的完全不符合,这两个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谢永沉痛地说道:“他不是我爸。”
贺阳也凑到褚铭越旁边看了看血液检测报告。
贺阳开口说道:“你们两个人的确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有没有可能是你被谢老爷子抱养的,一开始的时候你们两个就没有血缘关系呢,只是你不知道。”
毕竟这个化验检测报告只能证明,他们两个并不是亲生父子,却没有办法证明此刻病房里的谢老爷子,不是原先的谢老爷子啊。
谢永说得斩钉截铁:“不可能!”
谢永和谢老爷子长得有多么的相似呢,就是现在皮肤又黑的谢永,如果能够再白一点,再多一点谢老爷子的那种教书的气质,那么谢老爷子和谢永长的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了。
在谢永的小时候,那个医疗并不发达,血液检测的观念也并不普及的年代。谢永和谢老爷子的长相,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怀疑,他们两个不是亲生父子。
“并且……”谢友又从这白色的塑料袋子里面掏出了另一份的检测报告:“这是我爸三年前住院的时候血型检测,我同我父亲三年前的血型比对,是能够证明我们两个是父子的。”
贺阳接过另一分血型检测又看了看。
谢老爷子三年前的住院血型,和这一次的住院血型不一致这件事情,褚铭越和贺阳都是知道的。
上一次他们两个要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当时那个要做抽血化验的那个小护士。
小护士说可能是检测站那边,弄错了数据,他们两个当时也没有过多的在意这件事情。毕竟医院的工作这么的繁忙,偶尔会失误也是一件比较正常的事情。
谁也没能够想到竟然会牵扯出来这么一段事情。
褚铭越捋了一下子思路,然后把本子合上。
“也就是说三年前的谢老爷子是你的父亲,但是现在住院的这个老人并不是你的父亲。”
就顶算在这三年里面谢老爷子不知不觉地调包了。
贺阳有些不可思议,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很离谱了,但是比调包这件事能够成功,还要更离谱的是……
贺阳忍不住地提高音调:“你自己换了个爹,你完全都没有发现吗?”
谢永羞愧地低下了头:“没有。”
贺阳又换了一种说法问道:“那这三年期间谢老爷子有什么时间节点开始变得不太正常,你知道吗?”
谢永又摇了摇头:“没有。”
贺阳:“这三年里,谢爷爷还在其他地方留有血液的档案吗?”
这样的话起码可以在三年这么悠长的时间节点里继续分割,缩小一下时间范围。
谢永又摇了摇头。
贺阳又一连地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谢永也随着贺阳的问话,头越来越低。
这三年里,又或者说是不止这三年里。自从谢永也结婚组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有了孩子之后。
谢永每天的日常,就变成了从早晨一睁开眼睛开始,思考今天的工作可以赚多少钱,谢楠楠的奶粉钱、长大了之后各种补课的钱、谢楠楠的学习成绩、老婆又想给家里置办什么东西、今天又因为什么同自己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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