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间的困意散去,洛月卿面色一沉,没想到他们竟会如此等不及,昨晚宴会奚舟康的脸还没有捡起来,今天就急吼吼地来公司。
墙壁的另一边,奚舟律坐着办公椅上,比洛月卿想象中镇定平静许多。
毕竟她比洛月卿更了解这对夫妻,早就猜到这两人性子急躁,让奚舟康接近洛月卿不成,一定会再从她这边想办法。
唯一诧异的是这两人连几个小时、等她回家的时间都等不了,直接到他们平日最讨厌的公司里寻人。
奚舟律眼帘下垂,随手拿起旁边的纯手工打造的18k金钢笔,然后并不熟练地转了一下。
钢笔绕着修长的指节转动,看着极快,实际还没达成一圈就掉落,脆弱的笔尖砸在桌面,瞬间就曲折裂开。
可奚舟律却毫不在意,往旁边一推就又换了另一支。
品牌限定的、手工定制的,玛瑙做笔套、红宝石点缀的奢华钢笔,都插在桌面的笔筒里,被一支支拿出、毁坏。
对面坐着的人,从刚开始的亲情牌,回忆着她小时候的懂事可爱,然后到她的成绩如何优秀,但显然他们对这些事都不大了解,所以总是说两句就卡住,然后把一件事翻来覆去表达。
奚舟律突然抬眼看过去,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她生物意义上的亲生父亲。
在相貌都生得优越的奚家,奚云廷其实长得一般,哪怕是已苍老的奚老爷子,也能明显瞧出年轻时的俊郎。
而奚舟律、奚舟康就更别说了,没分化前就有许多人追求,更别说现在。
而奚云廷呢,顶着那张国字脸和已标记过他人的C级Alpha的身份,居然还有人能看上他,愿意和他二婚。
毕竟连奚老爷子这种壮年丧妻的人,都没有选择再娶,可奚云廷竟然做到了。
有时候奚舟律都在想,是不是因为二婚不易,他才会那么没有底线地纵容那两母子。
对面的两人还在说,已经重复了三遍奚舟律小学的优秀事迹。
奚舟律捏了捏眉心,终于忍不住纠正道:“我小学没有考过B,爷爷对我的要求很严格,不允许出现A以外的成绩。”
“你们记得的,应该是奚舟康的成绩,那是他为数不多考到合格线以上的成绩,你们开心地带他游乐园玩了一天。”
话音落下,对面两人的笑容变得勉强和尴尬。
而奚舟律还在继续,耐着性子解释:“我分化那天,你们两焦急等待门口,是因为你们忘记了医生嘱咐过的分化时间,没有给我提前准备抑制剂,还让我出门拿东西。”
“以至于我在外面出现分化迹象,被送回来以后还没有抑制剂使用,爷爷怕影响到我的分化等级,把你们狠狠骂了一顿。”
她加重语气强调:“爷爷说要是影响到我的等级,你们就得离婚,让奚云庭另娶一个高等级Omega,再生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反正都二婚了,三婚也不是不可以,”奚舟律突然笑起来,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笑意不及眼底。
“奚舟律!”
对面的人被戳到痛处,直接拍桌站起,破口大骂道:“谁教你可以直呼长辈的名字了?!”
“成绩全A又怎么样?还不是不懂礼貌,目无尊长!”
他被气得脸通红,西装外套在拍桌时,扯掉了扣子,大敞开着有些狼狈。
对方越气,奚舟律反倒越平静,后靠向椅背,浅灰蓝的眼眸看向对方,淡淡道:“其实我小时候一直挺想问你。”
“你真的喜欢我母亲吗?一边装得深情、连孩子都不肯见一面,一边又忙着另娶。”
“你真的喜欢爷爷强行给你安排的婚姻吗?”
奚舟律微微偏头,身后是被落地窗隔绝的城市,乌云散开,露出澄澈的蓝天和白云,是极其难得的好天气。
奚云廷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答案,反倒僵硬着脸,生硬道:“你不要和我转移话题,之前老爷子已经答应让小康进公司了,你当时在客厅,也是听见的。”
“现在、就现在,你给小康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让他进公司。”
求老爷子不成,这两人又玩起扯虎皮的那一套,明眼人都能看出,老爷子分明就是想以此逼迫奚舟律结婚。
现在奚舟律结婚了,奚舟康便没了利用价值,当然不再提起。
但奚云庭两人不肯,绕着弯地又开始折磨起奚舟律。
眼看亲情牌用不了,反倒被奚舟律质问,要被扣上一个虚情假意的名头,奚云庭急忙喝止,直接提了目的。
“既然是爷爷答应的,那就让爷爷安排,我手底下不缺人,也没那个岗位空缺着,暂时安排不了,”奚舟律回答得很快,拒绝得也很明显。
奚云庭面色瞬间阴沉,手已握成拳,隐隐可见青筋鼓起。
那继母见势头不对,突然哀叹一声:“你这孩子,你怨我可以,但是怎么可以怨你爸爸和你的亲弟弟。”
“你爸爸只是不善表达,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小时候经常被你爷爷训斥,他没少伤心难过,抱怨自己没有用,不能替你扛起家族责任。”
奚云庭闻言,面色稍缓了些,甚至配合地点了点头。
眼下还有事情要求洛月卿,总不能威胁太过,万一给奚舟康丢到冷清养老的部门……
“如果没有什么正事的话,就请离开吧,”奚舟律露出一丝厌倦神色,手往桌面一搭就准备处理其他事。
这就是她总受不了奚家三人,直接给钱的原因。
分明心里头清楚对错,也知道看人脸色,可偏偏仗着那一点血脉,每次都要胡搅蛮缠,自己说西,他们说东,感情牌不行就开始威胁。
“你到底安不安排!”
“出去麻烦关门。”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教训你!”奚云庭大怒,大步挥拳就冲过去打人。
而这时,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人还没有出来,就听见一懒洋洋的声音:“哟,老丈人好威风啊。”
办公室里的人一顿,下意识往那边看去。
只见一长发女人倚靠着门框,似笑非笑地往这边看,妩媚眉眼尽是戏谑。
“你……”奚云庭懵了下,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
首先是他熟悉奚舟律,这人是奚老爷子亲手培养出来的继承者,那一处稍有让老爷子不满,便是一顿极其严厉的惩罚,故而奚舟律是极守规矩的。
而且长大后的奚舟律又是个出了名的工作狂,连外头人都晓得奚舟律在商场上冷漠刻板。
这带自己的Alpha妻子到办公室……
奚云庭打量了下对方的打扮,依旧是昨天晚上那件白衬衫,睡过一晚后的面料发皱,宽宽松松挂在身上,前两颗扣子都没系上,宽大衣服遮不住一双长腿,因为急着走出来,连鞋都没有穿。
这是过夜了?
他立马皱起眉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要是他那些狐朋狗友,最多就被笑一句金屋藏娇,然后就被轻松放下,但放在一直严于律已的奚舟律身上,就显得格外的违和。
而且,他现在还存着让奚舟康接近洛月卿的意思。
要是成功,说不定能让奚舟康抢一抢继承权,所以他也不敢在洛月卿面前太过蛮横,以免坏了奚舟康在洛月卿心里的形象。
他楞楞看着洛月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僵持之间,奚舟律突然咳嗽一声,众人顿时向她看去,她却面色如常,只是朝洛月卿招了招手。
“过来。”
洛月卿便向她走过去,人刚到办公椅旁,就被奚舟律束住手腕,轻轻松松就拽到腿上侧坐着,继而她又转了转椅子,彻底将衣角的风光遮挡在木桌下。
“以后穿好衣服再出来,”奚舟律低声嘱咐,依旧是清冷疏离的声线,可偏偏在洛月卿这儿就多了一分暖意。
“急着出来见你,”带着几分困意的慵懒语调,像只小猫伸爪似的轻挠。
洛月卿懒懒缩在她怀里,分明只有昨晚一次,却熟练地好像坐过无数次,头靠到奚舟律肩膀柔软处,手勾住纤细脖颈,很自然地给自己调换成最舒服的姿势。
奚舟律清楚这人又开始胡来,并不以为然,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腿,提醒:“忘记穿鞋了。”
“等会进去穿,”洛月卿回答,两人贴得极紧,开合的红唇几乎扫过对方皮肤。
对面的人就这样被无视,奚云庭憋了又憋,脸都青紫了,最后只能用力一跺脚。
洛月卿听到消息却不扭头,明知故问道:“你父母来了?”
奚舟律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皱紧眉头。
紧接着,洛月卿又问道:“过来给我补见面红包的?”
奚舟律一愣,对面那两人也迷茫。
只听见洛月卿解释道:“你们没有?连我们普通人家都有这个习惯,要在第一次见孩子对象的时候给红包。”
她啧了声,笑讽道:“不是吧,堂堂奚家连个红包都给不起。”
第二十章
“好像确实是有这个传统,”奚舟律摸了摸鼻尖,肯定了洛月卿的说法。
怀里的女人点了点头,便回道:“我就说你们奚家不会那么小气。”
她扭头看向奚云庭,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笑起来竟有几分天真可爱,当即就道:“谢谢岳父。”
这称谓用得乱七八糟,一下老丈人一下岳父,也不知道那个对,可奚云庭已没心思计较这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眼神躲闪。
这传统确实是有的,但这大户人家比普通家庭的见面礼要更厚实贵重,而奚家这种顶配,那就更别说了。
比如奚云庭的原配妻子,当年就给了一只玻璃种翡翠手镯,结婚之后又买了车房。
而现任虽然不得奚老爷子喜欢,但也有一对和田玉耳坠,后面补了房车。
但传统虽如此,可他一点没想过给奚舟律妻子送东西啊!
在他的规划里,自己的财产全得是奚舟康的,甚至连奚舟律都得分一半给奚舟康,这怎么能用奚舟康的东西给奚舟律妻子呢?
这就和挖了他血肉一样,是万万不能的。
可是现在他还得顾虑着,在洛月卿面前维持那么一点形象,不给儿子拖后腿,所以直接拒绝也是不能的。
极其为难的奚云庭,转身扭头看向自己的妻子。
那人也僵着脸,和奚云庭想法一致,只能一咬牙,扯出一抹笑着就走上去,忙道:“是有的、是有这个传统的。”
洛月卿也接得很快,立马就道:“原来是岳母准备的,谢谢岳母。”
这要钱的时候,声音就是甜,故意夹着调子,腻人的很。
那继母也没想到洛月卿会那么坦然,刚刚想好的话都忘记,只憋住一个:“但是吧……”
洛月卿一听见这个,立马就转头看向奚舟律,声音突然带了哭腔,怪怨道:“人说越有钱越小气,你们奚家还真的如此,普通人家都知道给个红包,你们奚家呢?”
“我们领证前,父母双方都不见一面就匆匆把证领了,我忍了,婚礼说办不了,要等见到未来孩子出生,我忍了,现在连个红包都给不起?!”
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腔调,当真比那被抛弃的怨妇,还要凄惨可怜,洛月卿眼里甚至冒出一层雾气,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又不是我非贴着你们奚家,求着上门,现在反倒一个二个全来蹉跎我。”
近距离观看表演的奚舟律,没接得住戏,只能努力板着脸,同时往后伸手,将洛月卿贴在她腰上的手抓住。
谁能想到这人不仅演技专业,还能一心二用,另一边忙着翻过奚舟律衬衫衣角,往她腰上贴,要是对方再不阻拦,她估计还能往上探索,解开小件的扣子。
作乱的手被抓住,洛月卿一下子垮了脸,愤愤道:“离婚,现在就离婚,我要去找媒体曝光你们。”
她试图挣扎,却被对方抓得更急,语气越发生气,骂道:“你们奚家都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奚舟律都怕她下一秒冒出一句,一点都不给我摸的铁公鸡。
幸好对面的人终于反应过来,连那继母都慌乱起来,急急忙忙道:“哎哟孩子,你听我把话说完啊!”
她赶紧加重语气强调:“这肯定是要给的,要给的。”
让这两人离婚,确实是他们的目的,可也不能这样离婚啊!
要是真找媒体曝光他们,明天的头条出现奚家铁公鸡的新闻,先不说股价会不会受影响、其他家族怎么看。
就家里那位传统、好面子的奚爷子,就得被气得吐血三尺,拿着拐杖追着他们打,非得让他们和奚舟律一起坐轮椅不可。
她忙道:“我们也不知道会在这里见到你啊,这下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她往身上一摸,碰到自己那大价钱买的翡翠镯子,吓得连忙往上,脖子上的项链是奚云庭拍卖回来送她的,更不能送,再往上是一对钻石耳钉,相对便宜不少。
她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摘下来就往洛月卿那边走,故意慈祥道:“这是我前两天刚买的耳钉,当时买的时候,小康还说样式太年轻,不适合我,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非要买。”
“原来是早预感到要见你,提前把礼物准备了,”她一下子笑起来,眼尾已有细密的纹路。
“来,你不要嫌弃,等过段时间你来家里,我再给你补件新的,”她拿着耳钉,往洛月卿手里塞。
洛月卿自然愿意,甚至主动抬手,配合着对方动作,牢牢拿住那对耳钉,眼里的泪水荡然无存。
“我就说嘛!奚家是什么家庭?肯定忘记不了这些,”她一下子笑弯了眼。
那继母笑得勉强,却还得点头称是。
而奚云庭也只能陪笑。
之前的要求是不能再提了,总不能让洛月卿知道,奚舟康现在还进不了公司,得靠着父母帮忙,于是随便扯了两句就离开。
关上的房门发出一声轻响,脚步声便越来越远。
奚舟律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清冷眉眼舒展开,忍不住多了一丝笑意,心情颇好地打趣道:“你倒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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