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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遮掩时，只听宗主淡淡道：“我听闻你们去禁书阁取了进阶篇？”
“您的消息还挺灵通。”又听丹阙道。
“胡闹！”宗主冷声道，“憬儿才被入门篇的剑意所伤，你们连半日都不让她歇息……”
“她为何会被伤，您应该很清楚。”丹阙毫不客气地截住话，“我不晓得您为何要在这种要事上为难她，也不想知道。但您既然这么做了，那么伤人寒心的后果，就受着吧。”
“有你这样的姨母在，挽澜宗又哪里是她心安的归处？”
“我所做一切都是为她好！”宗主提高声音，“似你们这无父无母的妖邪，又懂什么！”
轩憬一听就火起，不等她赶过去，只听梵幽大笑：“亏你还是一宗之主！说不过就开始跳脚啦？口口声声为她好，她失去母亲的那么多年，敢问您老人家又做了什么呢？”
“噢，我知道了。您怕事，连皇宫都不敢去，明知道宫里的孩子离了母亲会是什么结果，您还是选择一边念叨着‘我是为她好’，一边窝在挽澜宗岁月静好！可怜那孩子！活了这么大，连自己的母族是哪方势力都不晓得！”
梵幽那张嘴，跟了沉有的一比，一旦怼起人就哪哪儿都带刺。
轩憬没想到她俩竟会一唱一和为自己说话，心中不免又涌起酸涩来。
猫凑到她身旁，伸爪戳了戳她，示意她该出去表态了。
于是她抱着猫大步出门，连剑意拐杖都不拄——丹阙为她疗伤半日，除却断臂还需养，别的伤都无大碍了。
第65章 逛街
轩憬一出门,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轻叹一声，看向宗主道：“姨母为何每次都要与真心待我好的妖争执呢？我并非瞎子，谁对我好，谁要害我, 自然能看得见、感受得到。而且, 进阶篇是我自己要去取的。”
哪怕丹阙不提, 她也会趁早去取, 省得夜长梦多。面对身份未知的朝廷使臣，也好多一份胜算。
不等宗主开口，她紧跟着道：“我生在天家，自幼受先帝教诲, 姨母却屡次欲凭借过来人的身份引导、指点。莫非，您是怀疑先帝教导有误么？”
这顶大帽子一扣, 宗主顿时变了脸色。
轩憬抚着怀中猫, 轻轻摇头。
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姨母闹得这么僵, 即便对方真如梵幽姐姐所言，是个怕事的，且上辈子一直没有与她相认，但此人到底是她生母的姐妹。
只是对方似乎并不领情, 见她客气, 便真将她当作任人拿捏的小辈了。
“既然您这么厌恶妖族，母后的爱宠，我也万不敢继续让您养着了。”她适时道，“算算它也该有十六七岁, 凡猫这个寿数已经很老了, 我不能为母后尽孝，起码要给她的爱宠送终。”
“你不能带兰兰走！！”谁知宗主却激动起来, 甚至上前想要抢猫。
丹阙和梵幽相视一眼，合力展开隔绝屏障，拦下宗主。
“皇宫吃人！你自己去送死也罢了，不要连只猫都不放过！！”宗主突破不了佛光加持的屏障，双眼通红，死死盯着轩憬。
四目相对，轩憬面上不禁流露出怜悯。
“您既然唤它‘兰兰’，可知它里面是谁？”她缓缓问。
这是她与母亲商量好的，临走之前倘若宗主竭力阻拦，便顺势道出真相。
猫也配合着大声“喵”了句，淡褐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宗主。
宗主一怔，下意识望向猫，一时间脑中似闪过什么念头，盛怒的目光瞬间变得呆滞。
“淼淼妙。”海微兰无法说话，只能用猫叫念出她的姓名声调。
“母后之所以还能‘回来’，正因她当年与妖结下的善缘。”轩憬继续补刀，“倘若没有这只猫妖，母后早已在荒山埋骨。”
“这不可能！”宗主难以接受这一切，扶着篱墙，险些跌坐在地，口中仍在喃喃，“定是你们对兰兰施了妖法……”
“信与不信，我想姨母心里有数，不需要我一再强调。”轩憬淡淡道，“母后说，想随我回去，亲眼看那些害了她的人落得该有的下场。我与母后意已决，还请姨母莫要多道一句‘为你好’了。”
话至此，她清楚今晚再在这里待下去，只会给丹阙和梵幽姐姐徒添心堵，于是走向马厩：“告辞。”
母亲的遗物，她早已收拾好，存入芥子空间内了。
见状，丹阙也拉着梵幽过去。
拿取无情剑意典籍的目标已达成，她巴不得早点离开。
宗主并未阻拦，失魂落魄地靠在篱墙上，一言不发，似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
“我们就这么走了啊？”
下山的路上，梵幽忍不住问，“不管海忆诗了？”
“她要是真需要我们管，就不会回来。”丹阙淡淡道，“放心吧，篓子没真捅出去，再怎么样她都是颇有声望的大师姐，挽澜宗不敢拿她怎么样。”
她顿了顿，“不过，若是冥灵仙子到了，或是朝廷那边来人了，我们恐怕还得来一趟。”
“这种都是小事。”梵幽不在乎。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她们在山路上时，远远地就能望见郡内亮起灯火。
“可惜没能在挽澜郡逛一逛街！”梵幽叹了口气，“还不如思夜城呢！”
“梵幽姐姐若想，自然也是可以逛的。”轩憬突然开口。
“那倒不至于，佛修还等着我们回去呢！”梵幽立马摇头，“我可不放心她独自看守那些大妖！”
话虽如此，然而到了河滩上，众人却发现不好找地方下水。
——观潮节如期而至，河滩上到处都是游人。
“要不还是逛逛吧。”丹阙提议，“这么多人，巡逻人员肯定更多，说不定还涨潮了，回去也不方便。”
于是她们将驭浪马藏起，张开隔绝屏障，检查了一番人身，又易容戴帷帽，确定没有疏忽之处，沿路走向人潮。
轩憬让猫靠在自己没受伤的胳膊上，扶正帷帽，默默跟在丹阙和梵幽身后。
只见河滩到街道间处处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摊位摆放出来，又以吃食摊和饰品摊位为多。
梵幽一看见小鱼干就走不动道了，被丹阙拉了好几次，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先不急着买，同样类型的摊位定会摆上好几处。”丹阙解释道，“若是看一家吃一家，还不得把你肚皮撑破啦？”
“可我们不是逛街嘛！你别那么一板一眼啊！”梵幽不情不愿道，话音刚落，就被一个卖花环的小摊吸引了目光，拽着丹阙奔过去，“我要给佛修买这个！”
“你就不能去山上折来做给她戴吗！”丹阙笑问，“非要花冤枉钱？”
梵幽轻哼一声，摇头晃脑：“嗯嗯！反正钱也是她让我挥霍的，我开心就好！略略略！”
“那我也要！”丹阙不再阻拦，直接凑上去伸手。
“我送道侣呢！你凑什么热闹？”梵幽边笑骂，边顺手拿了个用红、粉二色花装点的花环，精准抛到她头上，“老板！这个多少银两？”
轩憬抱着猫，在后方笑盈盈地看着她们吵来吵去。
她又想起上辈子在峨影山的那两年，思夜城每次举办这种大型节日活动，梵幽总要拉丹阙下山，时不时就把她推出来当借口：“你不能总让这孩子跟你一起闷在山里！”
“我哪有闷在山里？”丹阙答应之前，总忍不住要和她闹一闹，“我每日要做的事多了去了！明日用的药都没配好！”
“山里和山下的事能一样吗？”梵幽也闹，甚至还厚着脸皮变回狐狸，嘤嘤叫着在丹阙裙边打滚，“我不管！你陪我去玩！我又不是天天拉你下山！回来我就熬夜陪你配药！”
“你这三百来岁的老狐狸能不能要点脸啊！阿景还看着呢！”
——那些记忆至今仍是鲜活的，连同她眼前的两只妖也是。
她正笑看着，冷不防，眼前忽然伸来一只戴着剑意镯的手，掀开帷帽垂下的轻纱，将一只金灿灿的小花环放在了猫身上，什么也没说。
轩憬一怔，回过神，忙道了声谢，不安又激动地将花环佩在手腕上，加快脚步追上。
这份鲜活的记忆，也从未落下她。
第66章 尊重
接了丹阙的手环, 轩憬下意识也想送她点什么。
然而追了二妖一段路后，她又冷静下来。
不过是气氛到了，丹阙心情好，想起她还跟在身后, 所以才顺手将这种小玩意儿赏给她。
——对, 是“赏赐”, 而非赠礼。
她现下还不够资格回礼, 即便丹阙给她的，不过是一只由鲜花编成，随处可见、再普通不过的手环。
要是她当真去花钱买了礼物回赠，丹阙反而会恼怒, 觉得她自作多情。
这些猜测在心中很快转了一圈，轩憬摸着怀中猫, 犹豫再三, 还是放弃了回礼的念头。
未来还长着, 她等得起，绝不能再着急了。
被梵幽拉着逛了好些摊位，丹阙侧过脸，见轩憬依然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 并没有要买什么东西送她的打算, 这才为自己刚才的一时兴起松了口气，继续融入节日的喜庆当中。
梵幽买香辣味的烤串，她则买了许多甜食，抱了满怀, 边吃, 边看几个年轻修士站在专搭的台子上，给凡人游客表演法术, 一个响指在半空炸出烟花，又或凝出水灵力与木灵力，当众将几枚灵种催生成巨大的藤蔓、鲜花。
更有剑修看得心痒痒，当即邀请围观的散修上台，张开隔绝屏障，互相比剑技，以武会友，同样引来阵阵喝彩。
于修士而言，这些法术都是小把戏，根本不需要耗费多少灵力，凡人却是十分稀罕的。
街市表演虽不少，但观潮节的重头戏自然还是在“观潮”上。
一刻钟后，丹阙便与梵幽提着各种小吃，挤着人群来到碧绮江边专供观潮的区域。
轩憬因着要护猫，又伤了一条胳膊，干脆不去跟她们挤了，找了个空位坐下，喝着免费供应的茶水，静静地望着她们。
这一世化蛇已伏诛，魔气被她亲自封印于体内，其余的追随魔族掀不起什么风浪，观潮节当日，来参加庆典的百姓、修士、弟子、长老就不会死，海忆诗也得以活下去，日后周旋于两族之间。
她只觉心中这颗沉甸甸的巨石终于落定，但转念想到未来诸事，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更改命数成功，虽然是个好的开端，却也得以让她窥见上辈子疏漏之处。
——位置坐得太高了，就容易被底下人欺瞒。
轩憬正反思前尘事，忽听猫叫了一声，紧接着就听周围人大喊“潮起了”，忙回过神，也跟着站起，伸长脖子往江边望。
不少挽澜宗的弟子立在护栏边，已经张开了屏障，防止浪潮将游客卷走。
顷刻，只见几丈高的浪头从江中奔腾而来，雪练般一条，翻涌如沸，轰隆声不绝，以骇人速度由远而近。
直至跃上江滩、撞在城墙上，浪潮骤然散开，高高飞扬的水花四溅，擂鼓似的纷纷落于屏障上，顿时激起一片近乎疯狂的惊叫声。
轩憬从未有过这种混在人群中，近距离感受自然奇观的刺激体验，一时间看呆了，受氛围感染，心跳也随之加快，一种奇妙的愉悦涌上心来，令她忍不住扬起唇角，很快也扯开嗓子，和周围人一同叫好。
她沉浸在别样的喜悦中，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觉察到，一道熟悉的目光越过人群，正静静地回望她。
潮起之时，面对这早已被人、妖两族驯服的“天灾”，丹阙不知怎的，想到的竟还是轩憬。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天地间唯独她们才是同类。
她们见证、身负上一世的未来，正因此得以互相信任，继而扭转命数，事后一同分享这份隔世的喜悦。
沉魔狱一事，本不该由她这只妖族插手，但因着她想，轩憬就应了她，甚至不惜提前暴露储君身份，主动放弃归返皇都前所剩无几的闲暇时光，只为了保她与梵幽平安。
念及此，她出神地望着轩憬，直到对方终于平静下来，掀开面前轻纱，亦对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分明只是沉默注视，她们却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某种共同的决心。
碧绮江的潮水几番起落，江面波涛逐渐平息，观潮游客也一一散去，临走时，还回味着方才的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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