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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他开口对着眼前的一片虚无问道。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回音。
他四处走着看着，周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低声喃喃道。
“这里是太虚，你该回去了？”一道缥缈浑厚的声音由远及近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点回音，听起来像是一名老者的声音。
沈君临四处东张西望起来，可是这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他试探着问道：“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不重要，你早晚会知道，现在，有人在等你，你该回去了。”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依旧还是催促他回去。
可是，回去，他该回哪去？
“我应该回哪里去？我并没有家，我只是一粒随风到处飘的花籽，怎么会有人等我呢。”沈君临的眼神有些迷茫，他已经在山川河流间飘得太久了，久到他都已经忘记自己的起点在哪里了，哪里又能算他的家呢？
“哎···也怪小老头我喝酒误事···”老者叹了口气，小声嘟哝完，才又正了正气接着道：“要不是念着你一粒小花籽，这次也是无心之失，罢了罢了，忘了这些事，回去吧，啊，去吧，他在等你。”
不等沈君临还要问谁在等他，他又要回哪里去，对面一道刺眼的强光照过来，刺的沈君临本能的抬起手去遮那强光，周围的环境迅速抽离消失，沈君临浑浑噩噩中听到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君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是霍子澜，是霍子澜在叫他了，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熟悉的帷帐。
“君临？君临，你终于醒了吗？”霍子澜看着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的人终于睁开眼睛了，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他将沈君临的手放到唇边亲了又亲，好似这样可以却沈君临是真的醒了，他不眠不休，守了沈君临一个月，终于是把人给盼回来了。
一滴眼泪接着一滴眼泪的落到沈君临的手上，沈君临侧过头去看着床前的霍子澜，手指动了动，触摸到霍子澜的下巴。
原本光洁的下巴，竟然长满了扎手的胡须，霍子澜任由他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凹陷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沈君临，脸色苍老了很多。
沈君临的手一点一点的滑过他的脸侧，拂过眉眼，擦掉他眼角的眼泪，拧紧的眉毛慢慢舒展开来，嘴角扬起一抹虚弱的笑：“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好丑啊。”
霍子澜抓过他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上，小声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告诉我。”声音依旧沙哑干涩，听得沈君临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他摇摇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他从最开始的暴躁无常慢慢的变得沉默寡言，整日整夜寸步不离的守着沈君临，大夫来看过好几次，都说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只是这人什么时候醒过来就只能看天意了。
沈君临微怔，他竟然睡了这么久，看着意气风发的霍子澜为了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沈君临心里愧疚，他哽咽着嗓子道：“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霍子澜难得的笑了，虽然和哭差不多，但是这实实在在是这一个月来，他第一次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他摇着头道：“是我的错，是我忙起来就忘了你，我都不知道你心里面一直藏着事情，大夫都提醒我了，是我没有做到，对不起。”
沈君临挣扎着要起来，霍子澜起身去扶他，给他腰后放了枕头，沈君临将他拉着坐到床边，眼角看到床内侧放着的那卷画像，霍子澜伸手给他拿过来，沈君临摇摇头：“不看了，我已经知道我的父亲长什么样子了，就已经很知足了，或许有些东西娘亲是对的，不去问，不去找，对谁都好。”
霍子澜将卷轴放回去，看向沈君临，问道：“你不打算寻他了吗？”一觉醒来，沈君临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是因为看淡的缘故吗？还是怕他担心？
“不寻了，娘亲从来没有让我寻过他，我又何必执着呢。”昏迷这段时间，他做了长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娘亲还在，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是娘亲在他面前总是笑着的，她从来不提父亲，而自己也从来不问父亲是谁，为什么不管他们，那段日子过的多开心啊，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可能找到的人，又让身边的人担心自己呢，这对霍子澜来说，不公平。
霍子澜深深的看着沈君临，像是要将他深深的印在心里、脑海里，他想抱抱沈君临，但是自己这一身太臭了，不提前世，这是他头一次在心爱的人面前如此邋遢，他现在有些窘迫，四处看了看道：“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饿不饿？我让紫乐给你熬点粥来。”
提到紫乐，沈君临看向门口，问道：“你没有怪紫乐吧？”
“就算我不怪她，她也自责了很久。”霍子澜也就是第一日凶过紫乐，之后都没有再责怪过她半句，只是她自己不敢再出现在沈君临面前，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也不愿意有人来打扰沈君临。
沈君临顿了顿，基本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他看向霍子澜：“去洗澡换身衣服吧。”
霍子澜点点头，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起身出去，吩咐紫乐去熬粥，听到沈君临终于醒了，紫乐喜极而泣，放下手中的针线就急急的往外跑去。
霍子澜回屋拿了换洗衣裳去另外一个屋子烧水泡澡，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擦干了头发才回来，给沈君临穿上衣服，将人扶着出了屋子。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外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开得正繁茂，沈君临感叹道：“都要六月了。”
第46章 安排
“这些花花草草都是紫乐偷偷种的，她说你醒过来就能看到，这丫头瘦了一圈。”霍子澜一手揽住沈君临的腰，一手牵着他的手，让他全身都靠在自己身上，刚醒过来，也不能站得太久了：“在站一会儿就进去坐着，还是拿张躺椅在这里坐会？”
沈君临看向身材体贴入微的是霍子澜，清洗一番的霍子澜，下巴终于又白净光洁了，只是眼底的疲态依旧很重，沈君临心疼的摸了摸他的眼角，道：“你也瘦了好多。”
“只要你能醒过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他低下头和沈君临对视上，眼神里带着央求：“君临，以后心里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我是个笨人，我猜不到。”
沈君临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爪，他定定的看着霍子澜，心里有千万句歉意，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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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院子里面一片金黄，各色花草五彩斑斓，充满蓬勃生机与活力，庭院中的那棵大树枝繁叶茂，朝四周伸展着枝叶，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摇曳生姿。
沈君临抬头和霍子澜对视着，千言万语，尽都藏在看向对方的眼神里。
“好。”
话音落下，两人俱是一笑。
“少夫人···”
沈君临朝旁边看去，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盘子的紫乐，看样子应该是躲在厨房哭了好半天了，两眼通红，鼻子一抽一抽的正看着沈君临，看起来像是又要哭了。
沈君临赶紧应声，安抚道：“我没事了，别哭。”
这不说还好，说完，就见紫乐眼泪汪汪的哭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噎着：“少夫人，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您，让您昏睡了那么久，公子都担心死了，都是奴婢的错。”
沈君临要上前去，奈何刚才他躺了一个月，站久了腿有些麻，只得宽慰道：“我已经醒了，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自责，快起来。”
紫乐跪着不起，她没有一日不在后悔，那日就应该守在少夫人身边，找什么吃的啊，如果她一直守在旁边，就不会让少夫人一个人承受那么多，她也不应该听少夫人的骗公子，一开始就告诉公子，有公子在，少夫人也不会昏迷不醒，都是她的错，她就该长跪谢罪。
沈君临见她执着，只能朝身旁的霍子澜求助，霍子澜收到他的眼神，才对着紫乐道：“还跪着作甚？少夫人饿了，先将粥端进去吧。”
这时紫乐才想起来手里还端着粥，赶紧从地上起来，将粥端进屋子，仔仔细细的摆放好。
沈君临看了一眼霍子澜，眼角含笑，霍子澜将人扶进去坐好，在沈君临自己伸手去拿勺子的时候，霍子澜先一步拿走了勺子，端起碗舀了一小勺放到嘴边吹得能入口了，才送到沈君临嘴边，沈君临张口吃下。
“我自己来，你也吃点，都瘦了好多了。”沈君临伸手去接，霍子澜躲开，道：“我先等你吃完，还没饿。”
霍子澜好不容易等到他醒了，刚才要不是怕自己的身上臭着他，他都不愿意离开他一步，即便是一张桌子上，他也想亲自喂他，亲自看着他吃完。
沈君临看着他执着又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再强迫他，收回手等着他喂完，紫乐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最后怕影响到少夫人，悄悄拿了凳子和针线篮子在门口去了。
等沈君临吃好，霍子澜才自己盛了一碗狼吞虎咽起来，两三口就喝完放下，沈君临看得眼泪在眼眶直打转，低声问道：“你怎么这么傻啊？我要是永远醒不过来了，你要怎么办？”
问完这话，沈君临的心一阵绞痛，是啊，这才一个月，就变成这个样子，要是他一辈子醒不过来，霍子澜要怎么办？
霍子澜收碗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一边继续收拾，一边笑着道：“你会醒过来的，我知道你不会让我等那么久的。”
他在赌，赌沈君临舍不得，还好，他赌赢了，他没有输，那就够了。
回去吧，他在等你。
睡梦中是有这么一道声音在催促自己回来。
是谁？
想不起来，沈君临也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紫乐进来收拾干净桌子，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霍子澜将沈君临抱进屋子放到床上坐着，自己也脱了鞋子上了床，两个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这一刻，才算真实。
“君临，你想去探监吗？”半晌，霍子澜才开了口。
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一僵，霍子澜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脊背，闭着眼睛缓缓道：“判决半月前已经下了，再过几日，就要发配到南疆去了。”
沈君临抬起头去，只看到霍子澜的下颌，他收回眼神，眼底的哀伤掩藏在阴影下：“去吧，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解的。”
“好，我去安排。”意料之中，沈君临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尽管沈金兰从未对他好过，他也是感激沈金兰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的。
“父亲怎么样了？去江南了吗？”
“已经过去了，张管家陪着的，他很担心你，所以你要快点恢复好，我带你去看他。”
沈君临点点头，环在霍子澜腰上的手紧了紧。
“君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这段时间霍子澜想了很多，这里他不想继续呆了，对他们两个来说，这里都有很多不美好的记忆，他想带着沈君临离开这里，不论他想去什么地方，自己都愿意带他去。
“什么？”
“等我将这里的生意全部打点好了，我们去看父亲，然后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不回这里了，好不好？”
沈君临松开一点手，往后挪了一点，抬起头来和霍子澜低垂下来的眼睛对视：“你不想在这里住了吗？”
“嗯，我不喜欢这里。”他低下头来吻了吻沈君临的额头，喃喃道：“我想带你去游遍大盛的四季三川，只有我们两个，你愿意吗？”
沈君临看进霍子澜的眼睛，手攀上霍子澜的脖子，拉下他的脑袋，和自己鼻尖对着鼻尖，轻声道：“我愿意。”然后轻轻的吻上了霍子澜的唇瓣，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两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这世间，除了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
接下来的几日，霍子澜开始忙碌起来，常常早出晚归，沈君临知道，他要将临阜霍家大一点的店铺都转给霍子谦，其他小一点的低价转给其他人，然后全部折成银票好方便带走，关于转让店铺，霍子澜和霍世铭之前就商议过了，霍世铭也同意。
沈君临这几日就在府里养身体，等着霍子澜去官府打点好，他在沈金兰流放前要去见一面沈金兰，这辈子大抵是不会再见了，算是看她最后一眼了。
入夜，沈君临走到外间，看到紫乐正在摆饭菜，他朝外边看了一眼，问道：“少爷还没有回来吗？”
“小厮回来说快了，少夫人要先用吗？”
沈君临走到门口去，手搭在门框上朝外边张望：“快了，等等吧。”
廊檐下点了灯笼，但是还没有看到人，霍子澜的意思是这间宅子就不卖了，留着回来的时候有地方住，毕竟这里是霍家的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的，找个信得过的人守着就行。
想到这个，沈君临扭过头去望向桌前忙碌的紫乐，紫乐的家在这里，还有一个老母亲，他不能带紫乐走，或许，在走之前可以先为紫乐将亲事定下来，赵猛是个靠谱的人，紫乐跟着他，自己也放心。
紫乐摆好饭菜转过身来，就看到自家少夫人正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笑着走过去问道：“少夫人看我做什么？”
沈君临抿嘴一笑，看向紫乐的眼睛带着些许暖意：“在想，紫乐这么贤惠，以后会便宜了谁。”
紫乐两眼微缩，整个人楞在那里，她并没有因为沈君临的话而脸红，她很聪明，这几日她不是不知道公子在做什么，盘掉所有的商铺，用意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她以为，少爷和少夫人会带上她的。
所以，现在是想将她嫁出去了吗？
她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一下子跪在沈君临面前，哽咽着嗓子道：“少夫人，您和少爷不要奴婢了吗？”
沈君临就知道，紫乐一直都很聪慧，他不过就这么一提，她就能知道其中的用意，沈君临叹了口气，蹲下来扶起紫乐。
“紫乐，你还有娘亲在这里，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让你带上她一起，但是她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我不能让她跟着冒险，也不能让你丢下她和我们一道离开，”他替紫乐擦掉眼泪，轻声细语：“我已经想好了，这个宅子不卖，你就继续住在这里，将你的娘亲也接过来，既能帮我看好宅子，又能时时照顾好你的娘亲，以后我们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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