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澈垂眼,低声说:“可是他方才话语中说‘我们这些人’......”
墨行舟不解:“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你说去南沧洲,何时启程?”
这话题岔的,可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因为阿澈微微低着头,隔着桌子,墨行舟向他倾了倾身体,身子矮下去一点,才能看见他的脸。
长长的眼睫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墨行舟仍觉得他的有些落寞。
墨行舟笑了笑,“阿澈,难道是有什么隐秘的话不能和我说么,如果不是,说给为师听听有有何妨呢......”
他眼中闪着一丝恶趣味的光芒,最后两个字因为注意力被分散而不自觉拖得很长。
“阿澈,看我。”
荆澈疑惑地抬了抬头,墨行舟就等着这一刻,眼疾手快地将伸手,狠狠捏住了他没几两肉的脸蛋,用力拉扯,揉圆搓扁,捏来捏去。
荆澈先是看到墨行舟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仅仅也就反应了一秒钟,便下意识地后倾,然而他的脸还是没能逃过两只魔爪的摧残。
两侧脸颊上传来的拧痛感疼得他眼泪几乎冒出来,伸手去拽那两只作恶的魔爪,他竟然还不放手!
温温热热的柔软触感落在在指尖,顺着手指一路盘绕到手背,这温度再不足以支撑着继续往上走时......荆澈又扣住了他的手腕。
“放、放手!”
墨行舟微微一笑:“不放。”
荆澈大怒,想也没想,直接一口咬住了他嘴边为非作歹的手指,这一口咬的极急切又极愤恨,尖尖的虎牙咬住他曲起来的关节,咬得墨行舟倒吸了一口凉气。
荆澈隐隐发觉自己嘴里有一丝血气,神智回笼,缓缓松开了牙齿。
嘴里是血的味道,也许是因为太少,并没有丝毫腥气,反而有几分难以言说的香甜,荆澈舔了舔嘴角,瞥了眼他的手指便刻意不再看,转而看向墨行舟那张可恨的脸,冷哼一声道:“你做什么。”
墨行舟不知何时松的手,另一只完好无损完美无缺的手支着下巴,竟然就这样歪头瞧着自己咬他。
荆澈明白了,他就是故意的!
真是可恶!
墨行舟盯着他的脸好一会儿,直盯得荆澈的眼神变得狐疑不解,他才委屈道:“阿澈,我好疼。”
疼?
活该!
荆澈有意不去理他,墨行舟洞若观火,明晰了他的心理,故意抬起受伤的手指横到荆澈的面前,这下荆澈除非闭眼,否则不得不看了。
闭眼太过幼稚滑稽,所以还是看吧,看看又能怎样,左右是他先来招惹的自己。
墨行舟右手的食指指关节,果真被他咬破了皮,咬出了血,煞白的牙印和充血皮肉,白皙的皮肤和鲜红的血迹,红白相映,别具一种凌.虐感。
荆澈以前就不明白,他堂堂一个魔尊,为何非要生得一副细皮嫩肉的娇贵模样,现在更想不明白了,为何连一双手也是这样,太过皓白美丽,以至于一点小小的皮肉伤在上头都显得触目惊心。
更触目惊心的是,这点伤口上还残留着几缕可疑的、难言的水渍。
荆澈:"......"
后知后觉地发觉这是多么亲近的行为,强迫自己忘掉的那晚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上了脑海!
墨行舟眼睁睁地看着阿澈的耳根开始泛红,很快的速度蔓延到耳尖,然后脸......脸本来就是红的,因为有他掐下的印子。
啧,看着挺疼的,当时看孩子眼泪都给疼出来了。
荆澈一把拍开他再度伸过来的手,十分烦躁地站起来。
“你不要总是这样!”
这一生拍的很清脆,桌上的茶盏因荆澈的动作都翻了一盏,墨行舟被打愣了,也诧异于他反常的反应。
他只是想再给他看看有没有真的伤到。
“哪样?”
荆澈反复在地上踱步,脸上终于不再是没什么表情,眉宇间始终盛着躁郁。
“你自己清楚!”
“你不说,我又怎么清楚?”
“你......”荆澈长出了一口气,认命一般地闭了闭眼睛,“......为何总是以......轻佻的态度来对我......”
"你不是说你不是他吗,那我跟你就没有什么关系,过去,还有现在,你为什么总在戏弄我......"
“因为你觉得我戏弄你,所以才生气么?”
荆澈沉默了很久,墨行舟知道他是在想一个真正正确的答案,但是最后他说:“不.....我不知道......”
荆澈说完这些话就泄了气,发觉自己内心竟然是苦涩的,他从前就和人接触的不多,因为很少说话,到如今才知道,词不达意的感觉竟然是这样难受。
他责备墨行舟态度总是轻佻,他因为墨行舟今日的举动而被点燃了无名的怒火,可脑海中闪过的竟然全是墨行舟和别人调笑的场景。
为什么?
墨行舟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水,忽而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荆澈闷了一声“嗯”,抬眸看他。
“因为想让你活得自在一点。”墨行舟微笑着对他说,目光很坦诚。
荆澈喃喃道:“自在......”
是这样的吗?
只是......这样吗?
左胸某处传来一下又一下的钝痛,酸酸麻麻的。
然后他听见墨行舟接着说:“阿澈,我没有在戏弄你,我只是想让你活得自在一些,你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哭也会笑,可我见你时,你时常绷着自己,所有的情感都藏在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下,我不知道,在我不见你时,你是否也是这样,你心中可曾起过波澜吗?你和萧郁年纪相仿,也会有意气风发的期待,也会有万众瞩目的梦想,可你总压抑着自己,我想让你和他一样,有一些少年人的无拘束的无畏的活气,阿澈,我......我很心疼你。不是可怜,是心疼。”
开心也好,生气也罢,他想让这个人的脸上多一些生动的表情,什么都好,什么都比开心时也要压着上扬的嘴角、难过时立刻垂下眉目来遮掩得好。
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不知是说给荆澈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真的,我很心疼你。”
承认了吗?承认了吧。墨行舟,你真的承认了吧,不说谎话,你是很心疼他的。
因为在做任务初期而遭遇的一些事,他一直都很刻意地不在任务中耗费太多真实的情感,任务是任务,角色是角色,任务时沉溺于角色的爱恨情仇,为爱生为恨死,出了任务,将角色身上的一切感情枷锁打包扔掉,毫不犹豫地,几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这个习惯会在这一次任务中被打破,他预感到了。
不管荆澈是作为主角还是一个重要反派,魔尊对他都不该心疼的。
如果这也算一次任务上的失误,那就让他失误去吧。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
——
这天是临近出发的前一天,楼落漪和曲寒星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只毛色赤红的狐狸。
墨行舟颇为意外,他几日不见这两个徒弟,都已经默认这两个徒弟已经离开,想着下次另寻机会了凑齐了再好好培养一下师徒之间的感情,这一来,真是一个不小的惊喜。
狐狸被曲寒星一手提着后脖颈的皮毛,四肢收的规规矩矩,乖乖巧巧的不敢动,脸上却写满了愤懑不平。
对,她就是一只狐狸,可是墨行舟就是在她脸色看见了不属于狐狸该有的表情,由此推断她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也是一只有胆量的狐狸。
“你叫什么名字?”墨行舟笑意盈盈地问。
他对于为自己寻找主角路上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的狐狸有很浓厚的兴趣。
狐狸瞪他,将她耳闻的魔尊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传闻和具体事迹先入为主添油加醋地回忆了个遍,得出了个结论:这魔头笑得不怀好意。
墨行舟继续笑:“不说?幺儿,去买集市上三十只鲜嫩香酥的熟鸡过来,院子里围成一圈,把狐狸吊在中间。”
曲寒星:“是!”
狐狸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暗暗流口水,恨恨地咬牙:这魔头简直可恶至极!
墨行舟敲了敲她的脑门,忍俊不禁:“逗你的,我能把解襄的声音医治好。”
“真的?”
狐狸眼前一亮:这魔头!活该你当魔尊!
“本尊一诺千金。”
“所以,你的名字?”
“灵回!”狐狸说:“我叫灵回!”
第39章 爱慕(倒v结束)
解襄和万俟砚如今并不在城中, 灵回腿受了伤,去寻他们,一去一来也要到第二天晚上才能到达。
墨行舟吩咐小徒弟曲寒星去黑市购入一些身份牌和宗门玉令。他思来想去, 觉得既然和仙门的人已经混了个脸熟,彼此之间也算有过点交情,何不好好利用这点交情,直接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进入千仙盟会, 到时候如果想要做点什么, 也比他一个魔头的身份来得方便。
而他则在第二天去见了魔蛇一族。
魔蛇天生警惕,善隐匿, 经过同族魔蛇的背叛和万俟城主一家的折磨,变得极为风声鹤唳,这段时间里, 即便仙门大多数人全都被拉进了回忆阵,他们依旧提心吊胆地躲藏着, 直到墨行舟重新在万俟城现身,小黑蛇才悄悄潜入客栈,传达了魔蛇一族想在临走之前再见一见魔尊的意思。
“我太爷爷想再见您一面。”
墨行舟放下手中卷帙, 挑眉问道:“你太爷爷?”
“老族长就是我太爷爷。”
“这么说, 偷偷出门一趟,还赶着认了个亲,不亏啊。”
小黑嘿嘿一笑, “尊上,我都是为了瞻仰您的英姿, 您可千万别告诉我娘我偷跑出来的事情啊, 她还以为我在大护法手下历练呢,也千万不要告诉大护法, 他一定会转告我娘的!”
“我又不认识你娘。”
墨行舟不置可否,神秘莫测地笑了笑,等到见了太爷爷,在尊上的安排下欣喜若狂地跟着部族一起回了魔域,才明白墨行舟这笑的意思。
魔蛇的藏身之处,是万俟城北一处荒废的土窑,窑洞深处,几百双眼睛像灯泡,齐刷刷盯着来人和老族长谈话。
墨行舟在这个瘆人的场景中缓缓说出了他的想法。
鳞片暗沉黑灰的毒蟒身子突然一震,蛇身开始筛子一样抖着,几乎快要不能支撑着他站起。
“尊上,您真的准许我们重回魔域?”
老蛇激动地两眼泛着泪花,险些就把毒液喷墨行舟脸上。
墨行舟心中一突,惊险地躲开,脸上笑容不减,“当然,你们难道不想回去吗。”
老蛇怎会不想,这十年来没有一天是不想回到魔域的,那可是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的领土,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啊!
可是......
“可是尊上,当年是您是以叛变的罪名将迟将军定罪的,我们身为迟将军的部下,就这样回去怕是不妥。”
“这样啊,”墨行舟若有所思,顺手在小黑额上画下一道暗红花纹,“小黑将会作为本尊的使者带你们回去,见魔印如见魔尊,没有人敢阻拦你们。”
小黑又惊又喜,蜷起来伸直了翻来覆去地看自己,有了这魔印,他瞬间沾染上了尊上的至纯魔气。
他话锋一转,又问,“你方才的意思,是说迟将军的部下和你们一样,全被逐出魔域了?”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老蛇冷静下来,越看墨行舟的笑越觉得意味深长,越想他的问话越觉得话里有话,斟酌着说:“尊上驱逐我们,自然有尊上的道理。”
“哦,是这样。”
那就是肯定回答了。
老蛇胆战心惊等他的下文,等了一会儿,发觉他好似没有下文了,因为墨行舟去找那条小花蛇谈话了。
“你的毒液,都有什么功用?”
小花蛇还没忘记自己咬过尊上一口的经历,睁着两只圆眼睛,呆了呆,说:“杀人。”
墨行舟:“......”
这不废话么。
“人死之前呢?”
“唔,不严重的晕过去会再醒过来,严重的晕过去醒不过来。”
墨行舟沉吟片刻,说:“比如让人心跳加快、看某人就特别想亲近,或是时常感到体寒的症状,都没有么?”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尊上,”小花蛇小心翼翼地躲在暗处,露两只眼睛,“我的毒对您而言就是雕虫小技,我拿蛇头保证,我的毒没有这两种功能,您是魔尊之躯,绝不会落下任何后遗症的,况且您说的头一种症状,也不像是后遗症啊,倒像是......”
小花蛇吐了吐舌头,住口了。
墨行舟眉头皱了皱,“像什么,继续说。”
“像......嘿嘿,像爱慕,像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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