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能够毫无阻挠地说出这番话。
被系统选中的这些年里,他也曾在过去的世界里试图诉说关于世界的真相,但无一例外,每一次都被系统的固有程序强制阻挠,不仅使他无法开口,甚至还会相应地产生一些非人的精神或身体上的惩罚。
可是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给他一种别样的感觉,他急于寻找304,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弄清楚这个世界与其他世界的不同之处。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也许在这个世界里,自己不会受到系统的惩罚,但是这也只是一种隐隐的直觉和推测,风险太大,他犯不着为了验证一个不怎么重要的推测去尝试。
这个时候开诚布公,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的时机,也并不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只是在荆澈质问他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很冲动地,不想再骗他了。
阿澈……
会怎么想……
“听懂了吗?”
荆澈抬眸看向他,眼中情绪很复杂很复杂。
墨行舟:“?”
荆澈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听懂了吗?
这是听懂没听懂的问题吗?!从他的第一句话开始,荆澈感觉自己已经被一道天雷当头劈下。
来自别的世界……
他从来没有想过,墨行舟身上发生这么多变化和不合理的事情,竟然会是这么个原因。
修界里不是没有关于其他位面的传说,但是谁也没能证实过其他位面的存在,所以传说几千年来也就只是传说,这些人开仙窍,修仙修道,斩妖除魔,看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真正能掌控能改变的东西堪称寥寥。
寿命难延,气运难算……就连真实存在的幻海蝶族都踪迹难觅,更遑论穿梭于不同的位面……
好在他只是过于震惊,脑子还很清醒,荆澈敏感的捕捉到,墨行舟说的“世界”和他认知里的位面是不同的。
睁开眼,荆澈眼中已经是一片平静:“书里的世界是何意?”
这下轮到墨行舟惊讶了,“竟然这么快就信了?”
多么离谱、多么颠覆认知的事情啊!就这么信了!
这、这也太好骗了吧!
荆澈皱眉,语气不善道:“难不成你编的?”
“不不不,这倒不是,”墨行舟实话实说:“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该觉得不可思议的人是我吧。我只知道可能会有不同位面的存在,你所说的书里的世界,你原来的世界是指其他位面吗?”
墨行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他心中早已有了“位面”的模糊概念,怪不得会在短时间内接受他说的话,因为自己来自其他世界这件事,最多算是扩大了他的知识面,根本称不上颠覆他的认知。
他怎么忘了,这个世界是一个无奇不有的仙侠世界啊。
“不,就是字面的意思,不管是你,萧郁,还是现在的我,什么仙尊仙君,魔族妖族,都是书里的人物。”
“书里的人……”荆澈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脑海中灵光乍现,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桌角,“既然是书,那总该有个结局,你的结局又是什么?”
墨行舟苦笑一声,“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确定主角是谁,自然也无法得知自己的结局。”
荆澈又沉默下来。
墨行舟觉得稀奇,这小孩未免也太冷静了,且角度独特,一般人不该先好奇自己的命运吗
“你不想知道关于你的命运?”
荆澈撩起眼皮,看白痴一样,“你都说了不确定,我何必再问。”
墨行舟:“……”
我是这个意思吗啊?!
他很耐心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何要先问我的。”
荆澈:“……”
荆澈沉默着埋下头,然后墨行舟看见他开始变色的耳朵,心脏像是撞上了棉花糖,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前红红的耳尖,手感异常得好,他笑道:“你不说,那我可猜了,因为你也……”
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冰凉的触感还留在耳尖,荆澈舔了舔干涩的唇,“怎样?”
墨行舟眸光深深的,嗓音却轻轻的,仿若恋人间最亲密暧昧的耳语,
“因为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放在膝盖上的手倏地揪住了衣衫,荆澈一抬起头,便撞进那一双温柔含情的狐狸眼中。
荆澈嘴唇微张着,近乎痴了一样地看着他。
在这凝固的时间里,他感觉到了心跳短暂的停滞,然后又打鼓一般疯狂跳动了起来。
阿澈不说话,墨行舟便又问了一遍:
“阿澈,是不是?”
叩叩叩——
时间开始流动,话题戛然而止。
门外传来曲寒星轻快雀跃的声音——
“师尊师尊,你在吗?”
第52章 布公
氛围一下被打破, 墨行舟和荆澈相互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荆澈走开了门。
“三、三师兄,你也在, 那师尊一定也在喽,”曲寒星探着脑袋,看见墨行舟走过来,很期待道:“师尊, 今晚有烟火盛会!”
墨行舟看了荆澈一眼, 荆澈故意错开视线。
墨行舟心中又把手搁在小徒弟头上揉了揉,笑道:“走, 放烟花去!”
墨行舟没忘了给小徒弟的承诺,要为他放一场烟花。
几人上了河中的游船。
今晚的烟火会,原本应楚长风的邀请, 去感受芝海城的节日氛围,但临出发, 楚长风又被玄明谷的扶元长老急急忙忙地叫走了,三番两次失约,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好在商晚渡看得出天音宗的诚意和歉意不假, 于是便顺水推舟,说白日里见到的几位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很聊得来,楚长风便知道对方是给了自己台阶下, 勒令几个小辈好好招待这位贵客。
其实对于这几个小辈,尤其是楚少轩而言, 哪里算是“勒令”, 奉命出去吃喝玩乐,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差事, 不然他现在铁定被大师兄捉去秘境里苦哈哈地训练。
一行人中,除了楚少轩和瞿水,剩下的几个都是天音宗的人,一个天音宗的修士叫来了个自己要好的朋友,等人来了一看,竟然是一连多天没露面的穆风扬。
柳杨剑派穆风扬,在修界里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不过现下看着精神不太好的样子,眼下两个青黑的眼圈,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
“诶诶,他怎么了?”有人悄声问。
“修炼呗,上回比赛输给了风衍宗那位新人,从此发奋图强啊,打鸡血一样每天在秘境里不出来,修炼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啊。”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眼下,道:“拼成这样,不要命啦?”
“输给那位,不也挺正常吗,至于受这么大刺激吗?”
“话虽如此,穆兄在我们这些小辈里头也是排的上号的,那个新人真有这么厉害?”
“何止啊,我看那位的势头,如今也就只有萧郁仙君能胜他。”
听到萧郁的名字,穆风扬整个人一激灵。
有人眼尖地看到,很关切道:“穆兄,你怎么了?”
“我听说白日里萧郁仙君突破第六层时你也在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穆兄,跟我们说说?”
穆风扬只是低着头,双目失焦,嗫嚅道:“萧师兄伤成这样,也有我的责任。”
众人都以为他是在愧疚自己拖了萧郁的后腿,纷纷开导,“穆兄,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是那魔头作祟,你不必太过自责。”
“魔头?”
一声疑惑插入其中,众人纷纷扭头看过去,发现出声的竟然是自上了画舫就一直独坐窗边赏河灯的贵客,一身千金难买的流光锦衣衫他整个人都映衬得华贵无比,也如同当头棒喝一般敲醒了众人。
天呐!怎么能光顾着八卦,把贵客晾在一边啊!
商晚渡一直独坐画舫的窗边赏河灯,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这群小修士闲谈,在他看来,这种人声喧闹的烟火气,胜过一切丝竹管弦之声,不过话题到了这里,他真的没办法听而不闻了。
贵客丝毫没有架子,很有礼道:“南沧洲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方便说给我听听么。”
虽然白天魔族入侵和萧郁仙君被魔尊残留魔气所伤的事情早已在修界被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人间可是丝毫不知情的,否则也不会照常不误地举行这个烟火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说就说呗,都解决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挤眉弄眼几个回合,楚少轩大家一致推举,开口了,“商老板,您可千万别跟人说是我们告诉您的,就是萧郁仙君今日突破六层境界时受伤的事情,您白天也听我们仙尊说了,这个出了点岔子,其实是西极洲的那个魔头的残存了十年的魔气突然出现,攻击了萧郁仙君。”
“还有今日有魔族入侵,不过商老板你不用的担心,这两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商晚渡:“十年前,几位也都还是刚记事的年纪吧?如何对这些事情记得的这么清楚?”
众人道:“自然都是长辈们讲给我们的。”
商晚渡颔首,表示听明白了。
合着今天这两件大事都和墨行舟有关。
什么残存魔气,十年前的墨行舟根本不可能会在南沧洲的土地上留下这种危险的东西,如果他这群小修士所言不假,那么要么就是他本人亲自来了,要么就是他终于在魔域坐不住,也等不及了。
“商老板,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您知道这赤琉璃花树到底又什么特别的吗?这魔头犯得着为一棵树大动干戈吗?”
商晚渡垂眼轻拨了一下扇坠,润泽的玉珠叮叮作响。
他的眸光意味不明,道:“据说是神树。”
“我也知道是神树,可是到底神在什么地方,难道因为开花能成赤琉璃,就能称为神树,这种事情在我们修界,又有什么稀奇的?”
商晚渡爽朗地笑了两声,说:“我若得一颗赤琉璃花树,每日便守着它开花,既便不动脑子也能财源广进,依我看,这“神树”前头应加上“发财”二字,叫发财神树才对,这魔头怕不是和我一样,也是个爱财之人。”
几句戏言让画舫里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众人就着这个话题热烈讨论半晌,最终一致得出结论:这魔头就是脑子有病!
画舫靠岸,岸上空旷,吵吵闹闹围了一群人,商晚渡从窗里望过去,只见密不透风的人墙,丝毫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这是在做什么?”
“应当是有人要放烟花啦!”
对岸的城墙上突然突兀地亮起了一只灯笼,接着是成百上千只灯笼依次亮起,连绵不绝地,一路亮到山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此处。
瞿水自打出门来就一言不发,这时也忍不住被这壮观的场面吸引,想了想,说:“应当是有人要点烟花彩。”
点烟花彩是南沧洲烟火会上特色项目,代表着真诚的祝福,第一支烟花升起时,需点彩的人在城楼上射箭,本人亲自上阵,不然再有钱也难办。
楚少轩按捺不住,率先上岸,问岸边一个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的姑娘,“姑娘,这是点给谁的啊?”
这姑娘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地,目光一直锁在空无一人的城楼上不肯离开,说:“叫曲寒星!多好听的名字!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看的哥哥要送给他的!”
曲寒星?
是他想的那个曲寒星吗?
楚少轩震惊地回头,看见瞿水脸上也是同样的错愕。
拨弄折扇的手指一顿,商晚渡也抬眸,目光深深地望向城楼。
众人一声惊呼之中,城楼上已经站上了一个人影,那人挽弓搭箭,素白的衣袍,被他穿得比红色都张扬。
对岸的山头上第一颗幽微的火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升上天空,在沉沉夜幕之中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
一支箭自城楼之上同时飞出,准确无误地穿过花心,于是从最中心处,又同时向两边炸起两朵更加璀夺目的烟花,接着是第二支箭,第三只箭……
然后是第四朵花第五朵花……
应接不暇,精彩至极!
到最后,已经没有没有人顾得上去数这是第几只箭还是第几多烟花了,只记得这是自有点烟花彩这个项目起,唯一一场,能够从头到尾燃尽了所有烟火的祝福。
墨行舟站在城楼上,对着楼下热泪盈眶的人微微笑道:“幺儿,生辰快乐。”
曲寒星怔了片刻,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
一直到墨行舟走下城楼,曲寒星都没止住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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