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行舟:“......”
“萧郁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其实萧郁对荆澈说过的那番话,虽然没有影响他的选择,但到底也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结,而且当时他才刚从系统那里得到了有关墨行舟的那些事,没办法不联系到一起想想,可是他选对了,墨行舟并不是抛弃他。
了结了这一桩小小心事,荆澈觉得呼吸都舒畅了一些,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荆澈竟然莫名其妙对他微笑,墨行舟不可思议地愣了半晌,终于发现他并不是在反唇相讥,而是认真的,终于没忍住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阿澈,你好可爱,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荆澈收敛了笑,凉飕飕道:“你又在说我蠢笨了。”
墨行舟立刻竖了三指作起誓状:“天地良心,我真没有。”
“其实我想说,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萧郁说的有道理。”
“嗯?”
“天底下没有旁观自己喜欢的人身犯险境,还说着是为他好的道理。”墨行舟语气温柔似今晚的风,却也坚定非常,“今后无论生路死路,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荆澈刚才还在微恼之中,忽然之间又被他的温情搞得心跳如擂,热意直蹿脸颊,一种莫名的酸涩却在心中蔓延。
那双狐狸一般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荆澈见过他威胁的模样,狡黠的模样,刻意轻佻的模样,可是现在,太过温情,太过坦荡,又太过热烈的墨行舟却是他第一次见。无论是谁,也不忍在这个时候移开与他相交的视线。
荆澈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怎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爱人也需要学习。”墨行舟抬手,拭去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珠,柔声道:“阿澈,你愿意和我交换过去吗?”
他以前总觉得荆澈有很多秘密,他不想刻意了解,也觉得并不必问,等到他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但是现在他想通了,如果荆澈也在等他呢,既然总要有人先向对方迈进,那为什么不能是他自己呢。
荆澈点头。
墨行舟将拉着他的手起来,只一瞬,就已经坐到了赤琉璃花树的花枝上。
墨行舟轻轻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指了指远方,“这棵树是整个玄雾山最茂盛的一颗,你看,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魔宫,和魔宫下的魔域众部,你看。”
荆澈望过去,魔族的万家灯火就在远方的群山下。
“很美。”
墨行舟的声音染着笑意:“真的吗?”
荆澈说:“嗯,是第一次发现。”
他在魔族待的时间不短,第一次发现魔族居然也挺美的。
“我小时候的家和玄雾山很像,不过不是浮在空中,”墨行舟也望着远处,道,“那是一座海上仙山,山体一半在海面上,一半咋海面下,爬到最高的山头最高的树上,也能看见远处不知哪个洲,星星点点的灯火。”
“我总以为离那座洲很近,其实很远,好几次乘了小船出发,每一次都在海上迷失方向,海浪再将我推回仙山。”
“每次回去都像落汤鸡,但是没有人会责怪我,仙山上最多的树就是杏树,最多的花就是杏花,她们是一群杏花女妖,住在杏花开得最好的地方。”
“据说我是躺在一片荷叶上,被海浪送到岛的,吓坏了在树下偷懒的女妖,”墨行舟笑起来,“但是我不记得了,因为那时候太小了,连话都不会说。”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但是该有的亲情友情却一样不少,杏花女妖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养大,岛上灵气足,除了杏花妖,很多生灵自然而然地有了灵性,都是他的朋友。
荆澈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两人在风中纠缠的衣带上。
“后来岛上又来了一个陌生人。”墨行舟说:“他乘了一只小船出海,根本不认得航线,也不会辨别方向,遭遇风浪,本来已经灰心丧气放弃求生了,醒来就已经到了仙山上。”
“女妖们对他也很好,他对救他性命的这些人感恩戴德,恢复之后便在杏林外造了一座草屋,开辟了一个小菜园。那时我已经会乘着小船出海了,他知道我向往外界,便经常给我讲一些外面仙洲的趣事,我跟在他身后一听就是一整天,他很文弱,白白学了三十八年的术法,身手却连我都不如,但是他也有一项过人之处,就是过目不忘,他说自己没有悟性,要把毕生所学写下来让我去悟,但是我们都没有等到他写完的那一天,因为仙门的人先一步到了。”
荆澈垂着眸子,眼底神色隐在暗色的阴影下,他很平静地问:“那个人是半魔吗?”
墨行舟惊讶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听说过这个人,莫轻鸿的左膀右臂,莫轻鸿死后数年,他为躲避追杀逃到过方外之地,仙门派人去找他,折损了好几个修士。”
墨行舟道:“确实是此人,仙门的人说他是为祸世间的半魔,是莫轻鸿的手下。但是我们谁都不认识什么莫轻鸿,也不知道什么是半魔,便不许他的捉人,仙门的人认定女妖们知他所作所为——反正妖在他们眼里也只比邪魔强一点,他们穿越海浪的阻拦登上岛屿,企图活捉所有人,但这时仙山却毫无预兆地沉降了。”
“她们和他,包括那座仙山,全都消失在了那一天。”
墨行舟最后一句话说完,反而真正轻松了。
荆澈哑然,心脏中又一次漫上这种密密麻麻的酸胀,这次他知道,是因为心疼。
他拉过墨行舟的一只手,包裹在两只温热的掌心中,“那你呢?”
“有个人暗中帮了我一把。”墨行舟垂眸,说出来一个令荆澈意想不到的名字。
“枭无音。”
这一夜,南柯殿,墨行舟抱着荆澈沉沉睡去。
结界隔绝了窗外赤琉璃花树的流水般的乐声,只留月下树影摇曳,床榻上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荆澈在规律的呼吸声中睁开眼睛,他盯着墨行舟睡颜半晌,然后轻手轻脚地动了动,悄然在他唇角上落下一个无声无息的吻。
第66章 身世
荆澈竟然是上一任魔尊的孩子, 墨行舟听到后真的挺惊讶的。
怪不得那个老头派荆澈前来当卧底,想必除了他的半魔身份在,还有这一层考量在其中。
上一任魔族是死在他手上的, 于情于理,荆澈都该恨死了他这个杀父仇人才是。
但荆澈偏偏不是,他根本没见过老魔尊,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他的生活里, 因此他对替父报仇这件事并没有多大兴趣, 所以当迟岸辛辛苦苦确认了他的身份时,荆澈心中几乎是毫无波澜。
“我的母亲是谁, 迟护法可知道?”荆澈问他。
那时候他还没被那个“墨行舟”扔进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去,和迟岸也能说上几句话,只不过得刻意避着点他。
于是两人就在墙角下, 迟岸借着公务匆匆和他见上一面,道:“不知, 实不相瞒,如果不是您的血偶然间唤醒了他的法器,我也不知道他在世上还有血脉。”
魔族尚武, 老魔尊抢在仙门之前杀了莫轻鸿, 扬名于幻海九洲,十几年后,他败在了墨行舟的手上, 于是墨行舟成了新的魔界至尊。他们并不太注重血脉一说,但是魔尊的血脉还是不一样的, 人界常说虎父无犬子, 魔尊的儿子想来资质不会差,所以迟岸才暗中调查了这件事情这么久。
荆澈略感失望地“哦”了一声。
比起这个素昧平生从未过问过他的父亲, 荆澈更想了解的是将他托付给樊家的母亲。
当然,也仅限于了解。
他以前问过樊家家主,他的母亲现在过得很好,他也就不再有什么执念了。
迟岸看出他并没有复仇的心,他也不是非要让荆澈去给他前任主子报仇,只不过这个新魔尊,上任之后行为举止和以往判若两人,其暴虐程度比起令十二部都怨声载道的老魔尊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荆澈能将他换下来,迟岸自然很乐意为之效劳。青狼一族的立场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魔族。
荆澈和墨行舟不一条心,相争是迟早的事,顺理成章的取而代之,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坏就坏在荆澈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他,于是迟岸只能等,等他羽翼丰满的那一天。
可是那一天没等到,荆澈就被“墨行舟”囚.禁了。
两人的关系迅速恶化降至冰点,不合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迟岸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直接接触荆澈,墨行舟不让人靠近地牢,他谨慎地往里递过好几次消息,不知荆澈是收到了还是没收到,反正一概没有答复。
直到那天,墨行舟突然要自己带他去地牢。
迟岸表面平静地带他去,实际上后背都被冷汗洇湿了——试问这条路线还有谁走得比您更多吗?他甚至怀疑尊上已经知道了他递送消息的事,这一个月来的反常行为只是在为今天铺垫,想要在他临死之前好好地折磨一下他的心理,看人在垂死边缘心惊胆战地挣扎,是这位暴君一贯的乐趣所在。
但是没有。
他只是把荆澈带走了。
要知道他已经十年没有离开过西极洲了。
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其实并不长,西极洲与八大仙洲隔绝,迟岸收不到任何消息,灵蛇一族回来之后,从他们口中才得知。
小少主这几天倒是跟他讲了许多他们在几个仙洲所遇见的事,但他还是想不通,如今这师徒几个人,尤其是尊上和荆澈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其中太微妙了,他只能猜测经过和仙门的对峙之后,这几人目前总不会是仇人。
迟岸暂且把这些猜测从脑子里抛开,穿过回廊,墨行舟在议事堂里等他,荆澈也在。
迟岸目不斜视,恭敬道:“尊上,你找我。”
墨行舟正伏在案前写着点什么,有来人了他也没抬头,只道:“坐。”
迟岸微微一愣,道:“属下不敢,尊上有事请吩咐。”
他不坐,墨行舟也没强迫他,开门见山道:“是你查到了荆澈的身世。”
虽是个轻描淡写的疑问句,但墨行舟的语气却很肯定。
迟岸大惊失色,目光从荆澈的脸上迅速掠过去一眼,低头道:“是。”
“迟护法,别这么紧张,”墨行舟笑笑,把笔搁在笔架上,“我今日叫你来并不是为难你,只是有事情要吩咐你去办。”
迟岸能在魔尊眼皮子底下做一些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墨行舟相信他还是很有能力的。
“阿澈说你们青狼一族是十二部族里最忠肝义胆的部族,我是信的,当初我与老魔尊争位,暗中一连拉拢了好几个部族,但从来没有想过要拉拢你们,知道也是白费力气,更怕弄巧成拙。”
迟岸听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尊上,我青狼一族既已归顺尊上麾下,便对尊上绝无二心。”
这话以前说出来能让迟岸心虚,现在却却有了几分底气——能让他有二心的人现在跟墨行舟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他还怎么生二心?
墨行舟无奈地揉揉眉心。
迟岸就这么不相信他的为人,这谈话还如何进行下去?他以后还想好好用他呢。墨行舟给荆澈递了个眼神。
“迟护法,你别心急,”荆澈开口提醒,语气里却没什么明显的情绪,他道:“师尊真不是为难你。”
迟岸抬起头,不解的目光落在这两人之间。
荆澈并不是那种会被威胁的人,相比于墨行舟,他还是更信任荆澈。
墨行舟顺势道:“迟护法,有件事情你听了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我想有必要让你知道。”
他垂眸斟酌片刻,又看着他道:“以往的那个墨行舟可能做了很多让你看不过眼的事情,甚至可能伤害过你的族人,但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并不是刻意为自己开脱,而是事实如此。”
迟岸更摸不准他要说什么。
但是墨行舟此时语气和神情皆是坦荡磊落,迟岸心理上也已经偏向于信任他接下来要说的大事。
“迟护法,十年前我成为魔尊之前你也是见过我的,是否觉得我前后判若两人。”
迟岸犹豫片刻,点点头。
他也因此认定墨行舟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难担守护魔族的重任。
52/72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