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淳忽略掉他无礼的动作,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人醒了没有?”
邱寰宇依依不舍地跟上,思索了一下,“……应该没。”
反正他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是闭着的。
唐淳没再多言,抬脚迈进电梯。
病房在内科六楼,楼道内到处充斥着消毒水味儿,唐淳低下头,屈着食指抵在鼻前,略微挡了挡这呛鼻的味道。
邱寰宇自觉越过他在前面带路。
很快来到桑白所在的病房。
轻轻拧动门把手,门还没打开,唐淳就透过玻璃窗看见了里面的人裹着被子翻到了另一边。
看来是不想见他。
唐淳挑了下眉,转头对邱寰宇低语了几句。
他没急着进去,原地等了五分钟,等到邱寰宇拿着两张纸过来的时候,才慢悠悠推开门。
病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像个被晒干的咸鱼,没人翻的话,死活也不会主动转过来。
嗯。
还在叛逆期。
唐淳抿唇不语,拎着两张纸走了进去,邱寰宇贴心地帮他挪了张椅子,方便他坐下。
“怎么还没醒?”唐淳抬腿翘了起来,西装裤笔直又精致,裤脚恰好垂在一条床腿边上,随口问了句。
邱寰宇懵了一瞬,“啊……医生说输进去的药没那么快生效,可能要缓一缓……”
“缓一缓?”唐淳目光落躺在病床的人身上,语气随意又平淡,“那就让医生过来多打两针,打到他醒为止。”
邱寰宇:“!”
桑白:“!”
自幼就害怕打针的桑白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了片刻,然后在脚步声响起的一瞬间,掀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直面唐淳,恰好对上他移过来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
冲到嘴边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顿时咽了回去。
桑白张了张嘴,半个字也没蹦出来。
也不是怵了。
就是,看着这双清冽平静的眼睛,他忽然意识过来,其实唐淳没有做错什么。
虽然厌恶他安排人跟踪自己,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自己估计早痛死在那里了。
按理,没必要对他这么敌意。
刚才动静大到快要把床掀掉,现在又忽然一声不响,唐淳看着眼前兀自倔强的青年,有一瞬间觉得好笑。
清澈又愚蠢。
他在心底简单作评,忽视掉对方额头因痛冒出的白汗,抬手把账单扔在了床面上。
而后淡淡开口,“这些是你欠的急诊费、医药费和住院费。”
桑白没有低头地瞥了眼,依旧面不改色。
原来是来算账的。
不就是欠了点……
“统共八万,现金还是转账?”
八万?!
桑白蓦地睁大双眼。
什么医药费要八万啊?!
宰人也不是这么宰的吧?!
唐淳看着他企图镇静却抑制不住从眼神中透出的大起大落,勾了勾唇角。
不听话的小狗。
就得偶尔小惩大诫一下。
邱寰宇看戏似的在旁边解释道:“滨江医院向来服务好医术高,价格高一点,也能理解。”
桑白:“……”
他抿了抿唇,别过视线,“先欠着,我以后会还。”
“那怎么行?”唐淳步步紧逼,“凭你现在这副模样,很难让人相信你以后会有还钱的能力。”
“我向来说到做到。”
“空口无凭。”
“你!”桑白忍无可忍,攥着被角转头怒视唐淳,几乎是咬着牙问,“那你要我怎么样?”
唐淳往后靠了靠,搭着脚,像是注视没驯化的宠物那样,一字一句道:“做两个月陪玩,八万,直接抵消。”
如果再不同意。
他的耐心就要全部耗尽了。
大不了,就把用在柏文宴身上的那套手段再用一次。
什么逆骨都得屈服。
听到最后两个字,桑白愣了愣。
两个月八万块。
倒也算真看得起他。
毕竟就凭他现在名校毕业出去,工资也未必拿的到这个数。
可他真是想不通了。
唐淳为什么非得想尽办法要自己当他的陪玩呢?
如果只是觊觎他这个人,以唐淳的能力,说直白点,绑了他下点药丢进房间里,什么事不能做?
桑白蹙了蹙眉,盯着唐淳的眼睛,忽然想起之前加好友的时候。
唐淳那个号是五年前的,当时这个游戏应该刚冒头,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能发现这个游戏,说明唐淳也是个电竞狂热爱好者。
可查看他的游戏记录,近两年又几乎为零。
当时桑白还觉得疑惑。
现在想想,也许只是因为……没人陪他玩?
经过那天晚上的开黑经历,桑白才知道拥有一个游戏搭子是种什么感觉——可以说,简直为游戏增加了两倍趣味性!
而且唐淳技术这么好,按理来说不会轻易弃游,肯定有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或许。
正是因为那天一起开了黑,唐淳重新拾起了对这个游戏的兴趣,正好自己的水平比他略高,所以只想让自己来做这个陪玩。
桑白越想越觉得合理。
如果是以上这些原因,那他也不是不能答应……
更何况。
其实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就当是发发善心,陪陪这个老男人。
念及此,桑白终于松口,“……好,两个月就两个月。”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唐淳耐心也尽失了,径直站起身,开口就是资本家语录,“既然如此,那就立马到岗吧。”
桑白:“?”
-
唐淳素来说一不二。
要不是医生不许,他当天就会把桑白带回家到岗上任。
等了几天,在医生勉强同意出院的情况下,唐淳立马派了邱寰宇过来接人。
正巧他出门有事,顺便也搭上了车。
回来的路上城市下了初雪。
唐淳按下车窗,往外伸出半只手掌,完全不怕冷似的,安静地接着雪花。
现实世界里,爷爷就是在这样的雪天去世的。
虽然不相信童话编出来的那些哄小孩语录,但每遇到下雪的时候,唐淳总是会忍不住伸手捂一点在手心,就好像重新回到了受爷爷敦敦教诲的年岁一样。
桑白不是很喜欢冬天,他自小怕冷,对所谓的雪景也向来没什么兴趣。
此时此刻也是。
但他没忍住被身边那位的动静吸引。
对方在用手接雪。
表情是一贯的冷淡,这个动作明明是小孩露出单纯面时的典型行为,但唐淳做出来,却莫名显得有些沉重。
散落的雪花与夜景交织,车窗外辐射进来的灯光时不时映在唐淳脸上,整个面部线条都透着冷意。
一向怕冷的桑白,目光却怎么也移不开。
快到家的时候,邱寰宇临时被他亲妈安排回家相亲,据说是闺蜜的小女儿,今天突然到他家做客。
在亲妈的河东狮吼下,邱寰宇招架不住,慌忙把车扔给他哥,拦了辆出租,直接跑路了。
看着扬尘绝去的出租,唐淳转头看向桑白,凉凉道:“会开车吗?”
桑白如实摇了摇头。
唐淳:“……”
以防两人都冻死在路上,唐淳只好纡尊降贵,给人当了回司机。
只是速度快到完全没考虑车上还坐着一位胃病患者。
好在没剩多少路程,没几分钟就到了家门口,不然桑白的胃都能被颠簸出来。
唐淳直接把车扔在了门口,懒得再停车库里去。
结果刚下车才发现,别墅楼里楼外都亮着灯。
门前还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第47章
柏文宴把车开到唐淳家门口的时候, 铁门上的尖角已经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他坐在车里,轻轻喘着气,目光透过车前窗看向里面的别墅, 扣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微微蜷紧。
虽然很荒谬。
但确实有种新婚夫妻久别后再见面的紧张和激动感。
也不知道唐淳此刻在做些什么。
希望一切如常。
柏文宴沉了沉眸, 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秉持礼貌原则, 他选择以来客身份按响门铃,里面却迟迟没有动静。
没在?
疑惑缓缓升上心头, 柏文宴又按了几次,依旧没人出现。
他索性懒得再等,直接输入密码后从旁边的小门走了进去, 一路走到别墅前, 才发现里面没有亮灯。
果然没人。
如果唐淳在家, 即便是白天, 家里不够亮堂的话, 也会把楼里楼外的灯都打开。
……虽然他心黑,但不影响他见不得黑。
柏文宴犹豫片刻,在等和不等之间选择了懒得等,因为他只是来铺床的,铺完就走, 人在不在家没什么区别。
于是干脆指纹解锁。
进了门, 里面的家具摆设跟半个多月前基本没什么两样,除了地板没那么光滑、沙发没那么整洁、垃圾桶堆满了却没扔和厨房紧闭以外,确实没有区别。
柏文宴忍不住眯了眯眼。
他想起那天和唐淳的最后一面。
当时对方的脸色很平淡, 说话的语气也古井无波, 好像有没有他都无所谓。
结果时隔半个月,家里大不如前的情境验证了一切——
唐淳之前都是装的。
换种说法就是, 唐淳不能没有他。
随着上楼后看到的景象,柏文宴对这个念头更加笃定。
床果然没铺。
还是秋天的那款被套。
下雪就代表真正的冬天已经来临,温度降到零下几度,秋款被套只有薄薄的一层绒,被芯也是轻薄蚕丝材质,屋里有暖气倒是勉强够用,可整天开着空调睡对皮肤也不好,所以柏文宴之前早早备了冬款,就等着提前换上。
事实证明,没有他在家,唐淳根本想不到要给自己换三件套。
柏文宴对此颇有些得意,转身去另一间房找被套的时候,一贯稳重的脚步都略微透着轻快。
把厚实的被套和被芯扔在卧室的小沙发上,柏文宴弯下腰,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收拾床铺。
凌乱的被褥到处充斥着唐淳的气味和汗水,并不难闻,相反,还有点淡淡的奶香,可能是夜晚熟睡时荷尔蒙分泌出来的某种激素。
他偶然见过唐淳在这张床上睡懒觉的模样。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整个人趴在床中间,后臀微微翘起,细白的两条腿呈一个“大”字型敞开,宽大的睡衣穿了跟没穿一样,裸露在外的肌肤面积反倒占比更多,随意不羁中带着点勾人的韵味,令人心驰神往。
不过当时只瞥了一眼,就被唐淳一个枕头扔过来砸了出去。
思绪到这里为止,柏文宴伸出手指,刚触到柔软的被褥就被电了下。
明明只是物理性质上的小静电,但不知怎的,他却觉得浑身上下,连带着骨缝,都颤了一瞬。
-
铺完床,门外依旧没有响起任何动静。
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
这么久还不回来。
柏文宴下楼原地转了几圈,想走又迈不出去脚,索性脱掉外套拖了个地,拖完还是没看到人来,又整理了一下沙发和墙柜。
弄完这些,落地窗外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映得整个客厅都十分亮堂。
但柏文宴还是把屋里的灯都打开了。
坐在沙发边缘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天色逐渐暗沉,门外终于响起车轮轧雪的声音。
柏文宴眼睛蓦地一亮,果然看见一辆黑车开了进来。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时间,七点整,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唐淳以前很少这么晚还出门,尤其是天气冷的时候。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
想是这么想,但柏文宴还是起身走了出去,最终停在门口,身后正好背对着灯光。
没人看见当唐淳从驾驶位下来的时候,他的脸色有多黑。
桑白跟着下了车,一抬头,就对上柏文宴移过来的目光。
虽然离得有些距离,对方又背光而立,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但他还是能隐约感受到隔空传递过来的愤怒和……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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