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文远选好了衣服付了钱,将包袱背在身上去看林琛。那眼神分明是看向他,可他知道林琛此刻眼中所看见的是另一个人,就是那个在自己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掌门亲传弟子“陈一”。
起初他只有些迷茫,不明白一个林琛为什么会对“陈一”有着如此执念。也许时间久了,就会淡忘。但是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年,林琛对陈一的惦念不减反增。他虽然不曾叫错过名字,但是看着朝文远的眼神,总是突然柔和起来,眼波中是道不尽的爱恋。
这让朝文远很难应付,他的师父爱恋前任徒弟,并且似乎正在将这种求而不得的感情转嫁在他的身上。
朝文远去查过陈一的事情,大致知道林琛曾经想要将陈一炼成蛊尸王。这事被陈一知道了,气急毒发,当林琛取药回来,陈一却不见了。
先不说其他,单说那尸毒,就足够要了陈一的命。八年了,谁能中了八年尸毒还平安活着据朝文远所知,林琛从来没有回应过陈一的心意。是那时候仍旧将他当工具?还是只是将他的心思深藏未可得知。
但是现在,朝文远非常确信,在这漫长的思念与寻找中,林琛对陈一的执念,成了他心中解不开的爱意。
曾有一段时间,朝文远只是觉得有趣,换上了和陈一相同的装束。他本想着若是林琛生气,他就再脱下。谁知,林琛不仅没有气恼,反而当即给他做了一桌好菜好饭,让他受宠若惊,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林琛是会下厨的。
可时日久了,朝文远便耽溺在林琛对他偏爱中,终于有一日,他清醒过来。林琛对他的爱护,不过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装扮。他换回以前的衣服,重新站到林琛面前。毫不意外地,林琛的脸色非常难看,虽然依旧没有说什么,可林琛对他也恢复了正常的师徒界限。
朝文远并不气馁,他决心要做得更好,要让林琛的眼中彻彻底底、清清楚楚的留下自己的身影。
“师父,咱们回去吗?”朝文远出声将林琛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想先去找几个据点看看,近期百姓来找我们的委托越来越少。”林琛确认了下方位,去往在这里的据点。
“少还不好?说明国泰民安嘛。”朝文远跟在身边,眼睛看着两边摊贩上卖的东西。
“要真是国泰民安倒好。就怕……事出反常,会有妖。”林琛站到一户人家面前,敲敲门递上自己的腰牌后,立刻就被迎了进去。
“掌门,您怎么亲自来了?”据点的主事一路小跑着从内院出来。
“我就是来问几句话,最近是不是委托少了些?是有散修出手……还是你们瞒着不报。”
“哎呦,哪儿能啊。最近确实是来了一伙儿人,不过我看他们也待不久。”那主事摇摇头,“有几个身着奇怪的人到了咱们这儿,为百姓解决祸患不收银钱。但是他们主要还是看病抓药,同样也不收钱。老百姓啊,凡是又不着急的活儿,都去找他们了,自然咱们玄冥派的活计就少了许多。”
“不要钱?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朝文远也好奇起来,玄冥派为了保证门派弟子们的吃穿用度,收取少量谢酬。
“我也不知道,不过今天就是他们的义诊日,掌门要不要去看看?”
按照那主事所说,很快就找到了那些人义诊地方。简简单单一张木桌,桌后坐着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也就二十出头。身上的服饰倒是奇特,是从未见过的绣花,佩戴着苗银饰品。恐有圈套,林琛和朝文远也站到队伍中去。
等到他们,那两人相看一眼,女人道:“林掌门没有病,怎么也来瞧病。”
认识林琛,只能说他们是同道中人。
林琛只是笑笑:“还没摸过脉,怎么能知道我就没病?”
男人起身从桌子后走出来,挡在林琛和朝文远两人面前,做出请姿:“我们七神寨,不治玄冥派弟子,还是请回吧。”
“七神寨?”
人家不看,后面还有许多百姓排队等着,不能耽误别人。林琛和朝文远只好离开队伍,佯装离开到隐蔽处去。
“七神寨,看来……又要掀起一阵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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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怪人陈易
林琛和朝文远等了许久,七神寨的人也算恪尽职守,真的看完了最后一人才收起摊子。看诊没收一个铜板,要是有现成的药还会直接赠与。
“怎么还有人会干亏本的买卖?”朝文远实在想不通,做任何事情都应该会以后所图谋。
“不会,所以他们一定不是图钱。跟上去看看,也许能有发现。”
林琛带着朝文远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一男一女也只是回到市集,买了些菜肉。因为义诊的事情让他们颇有声望,不仅不收钱,还会多给他们东西。只是最后,这两人都悄悄将钱给人家补上了。
“他们还真是好人啊。”朝文远更加摸不着头脑。
林琛他们跟到了密林深处,这地方曾经沼毒弥漫,到处都是毒物栖息,因此无人赶来。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建成了一个山寨。别说毒物、毒尸,就连一丝沼气都没有。反之,种满了奇花异树,散发出沁脾香气。
眼看着两个人进了寨子,门口也并无其他人把守。林琛准备混进去,看个清楚明白。
刚从树后出来,还未上前,两个身影不知从何飞出,身上的铃铛作响,落在他们身前,张开手臂拦住去路。
“里面,不是你们玄冥派的人能去的地方。不想死,就回去。”
“我总得知道为什么?你们可以善待他人,却唯独和玄冥派交恶,我的印象里咱们两家从没有过交集。”林琛伸手将要冲上去的朝文远挡在身后。
“多说也无益,一定要进去,那就做好受死的准备吧!”
两人并不想要多做解释,所使用的招数套路也都是林琛都没见过的。朝文远从旁给林琛帮忙,然而他的功法却远远比不上这两人,到最后反而成了拖累和弱点。
“你以一敌我们两人绰绰有余,现在偏保着个废物!”
“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徒弟,不能再放弃一个!”林琛知道两人会专攻朝文远,便将更多注意力都放到保护朝文远身上。
朝文远不愿意成为林琛的累赘,抓住林琛给他创造的机会,扭身退出战局,向玄冥派的方向逃跑。
那两人并不准备去追,转而专心应付面前的林琛。
没了拖累,林琛应对自如,一进一退张弛有度,并指凝气,虚空画咒,引出惊雷在两人脚边炸响。
七神寨两人立即向后翻滚,扬起滚滚沙尘,遮蔽住视线。
林琛身处沙尘中,以袖挡抠鼻,闭上眼睛专注倾听动静,判断两人位置。
骤然听到利刃破风之声,当下跃起,燃符招来长枪,凌空一划!
“当啷”几声,几枚铁镖被打落在地,沙尘已散,那二人已经没有了身影。
林琛收回长枪,弯腰捡起一枚铁镖查看,镖头泛着乌青的光芒,必然是淬过毒。
“那些治病的药材也多半是以毒攻毒之用的,暗器上又淬毒,倒是和玄冥派的风格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啊。”未免这些毒镖误伤他人,林琛将地上所有的毒镖都毁掉。只留下一枚,准备带回去研究。
林琛看着偌大的“七神寨”牌子,没有再贸然深入。朝文远那边还不知道如何,得去抓紧找他。于是他几步一跃,朝着朝文远所去方向追过去。
朝文远跑了些距离才停下,回头看没人追上,林琛也没跟过来。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林琛平安。
突然草叶摇晃,一个人影钻了出来。朝文远本以为是林琛,脸上还挂着惊喜,而后就变成了惊恐的样子。只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说人不人,说鬼也不像鬼。他只有半张脸正常,另一半因腐化而呈现黑色,皮肤褶皱在一起,瞳仁全白,眼眶瞪大,分明就是毒尸的样子。再往他的身上去看,同样也是半身正常,半身腐化。说话时,也只能牵动一边的唇角动作。从衣着打扮上看,能分辨出是七神寨的人。
“玄冥派。”
朝文远从他那只人眼中看出了杀意,立刻起势捏符,防备着对方突然攻来。贴着后背上的衣料,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人已经用一黑一白两只手掐捏指诀,随即一条缠着雷光的火龙吐着火舌袭来。
“玄冥派的术法?!”朝文远万万没想到对方竟能使出玄冥派的招数,而且只是简单掐诀,就能将雷与火两个法门同时发出。这人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会加入七神斋?!目前已知的叛变弟子,也没听说有能如此境界的,除了……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
眼见这伴着雷光的火龙就要将他吞没,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热浪,只是过去了许久,还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
“陈易!快跟我回去!”
一个女人挡在了朝文远身前,看样子刚刚的攻击是被她化解了。
陈易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点下头。
女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回头面对朝文远:“还不快走,这次算你命大,下次别再来了。”
嘱咐完,她便回走到陈易的面前,拉起他一只手,拽着跑进林子,朝着七神斋的方向去。
他们才离开,林琛便赶到。看见地上烧焦的痕迹,就知道这里一定经历了战斗。他紧张地打量朝文远:“文远,没事吧?有人追你来了?”
朝文远握紧拳头,指甲都扣进掌心,却还是摇摇头:“师父,没事,那人听见你的脚步声,已经跑了。”
他不准备将刚才的事情如实告诉林琛,但也隐隐觉得陈易就是陈一。如果不是,也就算了,如果是,他绝不能让林琛见到陈一。
“你没受伤就好。”林琛悬着的心放下来,“咱们先回去。七神寨的事以后再说。”
朝文远点点头,恢复了轻松自如的样子,摘下包袱抱在怀里,庆幸着新买的衣服没有弄脏弄坏。
林琛斜睨了一眼地上被术法留下的痕迹,便神色如常的跟了上去。他心里清楚,朝文远还没有达到这样的实力。而这痕迹越想越眼熟,像极了那个最喜欢召唤火龙的人会使用的术法。
只是,八年了,他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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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对月思人
月明星稀,偶有徐风吹过,枯叶被卷着滚过几圈,贴在了林琛的鞋边。林琛没有低头去看,也没有挪动脚步将干枯黄叶踩碎。他负手站在祭林的院子内出神许久。
白天的那一道烧焦痕迹始终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他知道机会渺茫,可就算死也该见到尸体。若是成了毒尸,也该来找他寻仇。怎么可能会一直沉寂下去。
林琛叹口气,心中的郁结却不能随着这口气消减半分。
“这毒我们研究了一下。”崇君玉一袭红衣走进了祭林,也许是修者都有驻颜之术,八年岁月没有在他那张倾城容颜上留下任何痕迹。
“看来是没查出东西,不然你会带着解药一道过来。”林琛回过神扫视一眼,转身坐到院内的石桌前。桌子上摆着泥炉,里面点了炭火,上面煮着梅子酒。
“所以这才有意思。制毒我们不是第一,也是第二。越是稀罕的毒,才越有查下去的意义。”崇君玉也不外道,用帕子垫着端起酒壶,翻开酒杯给自己斟满。
林琛坐在桌前,看着崇君玉将他刚才那杯已经冷了的酒泼洒出去,重新倒满:“还有什么事,总不能是专程来找我喝酒的。”
酒味香甜绵延,入喉滑过,暖了一路到了胃里,驱走寒凉,说不出的惬意畅快。崇君玉只啜饮了一口,闭上眼睛回味起来:“你真的要让朝文远接替你的位子?”
林琛正要端杯饮酒,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结果只是关于朝文远。于是不慌不急将整杯热酒一口吞下:“给你,你要吗?”
“不要,我现在这样和慕寒在一起,就很好。”崇君玉想到慕寒,捻着酒杯笑起来,“你呢,准备早点让位,然后深入世间,游便各处,一直找下去?”
“朝文远私底下在搞小动作,这事我知道。”林琛将话题扯到朝文远身上。其实每个人都如此,只要想谈及陈一,都会将话题转向朝文远。陈一的名字就像是禁忌,只要说出来,就会触碰到所有人的痛处。
“你的两个徒弟,都不让你省心。一个热热闹闹地吵着说喜欢你,然后消失不见。另一个,装作人畜无害又乖巧的样子,底下又和咱们耍着小聪明。嘿……”说到这里崇君玉笑出声:“这不活脱脱又是一个虚宿。”
也许是因为有人坐在一起对饮,林琛才三杯热酒下肚就有了醉意,他看着手上的空杯:“无妨,任何成长都是要走些歪路,吃些亏的。不撞个头破血流觉得疼了,哪儿能看清自己的极限?我们做师父的,不就是要做徒弟们的南墙。在他们从歧途出发之时,就横在那里,给他们赶回去。再顺手将这歧途给拆了去。”
“不愧是从小就当师父的人,精辟!”崇君玉用杯子与他相碰:“大不了,再杀一次虚宿就是了。”
“杀他?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陈一……”林琛真的是醉了,竟然任由自己对陈一的想念侵占自己的全部,“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死。”
酒劲儿上来,头脑发昏。林琛趴倒在桌子上,头枕着手臂,嘴里念叨着别人听不清的只言片语。
崇君玉看了,也只是心生同情,苦笑着摇头。若是陈一看见林琛这副颓然样子,大概是要心疼了吧。
七神寨内,陈易正在月下煎药。这药特殊,须得在月光下煎熬才能散去毒性,发挥药效。只是他一半身子僵硬,只能歪斜着身子,用那只好手举着扇子照看火候。
“哥,宁姐姐又欺负你啊?我来我来。”一个发上裹着头巾,面容娇嫩,眼眸水亮的女孩儿跑了过来,她伸手抢过扇子,蹲在炉火前扇风。
“陈小小,这个时候,你早该睡觉了。你看谁家姑娘像你似的贪玩,夜深还到处逛。”陈易站直了身体,活动下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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