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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次……他又迟了。他后悔至极，他痛恨自己，就该再自私一些，将陈一牢牢拴在身边，什么自由，什么朋友，陈一不需要，他只需要活下去。
林琛心中悲恸：“师父，林琛愧对您，没能如约照顾好他。但……我会将他带回来，不会再放他离开祭林。”
“掌门？!太好了！掌门您来了！”
林琛看过去，不是别人，正是徐岚。
徐岚见到林琛，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眼泪夺眶而出：“我联系了许久，都没有人来救陈一他们……徐风也没有回来。”
“这个拿去，立刻回玄冥派调人过来善后。”林琛将自己的掌门令牌递过去。
徐岚接过令牌，用袖子抹干眼角的泪痕，还想说什么，抬眼间林琛已经消失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辛大见墨啸带着徐风回来却不见陈一，已然有了不好的猜想。
“陈一，被毒母带走了……”徐风解释道。
“什么？！”
辛大和辛二同时发声，双双捏紧拳头。
徐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阿末：“陈一就是为了找他，才没能和我们一起离开村子。”
“我们去将陈一带回来！那下面我们熟悉！”
“没有意义了，陈一被毒母咬了，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倒是你……”徐风看了一眼馒头：“你又是什么？或者说你是谁？馒头可从来没开口说过话，陈一说你是掌门派来跟着我们的，那为什么……陈一还会被杀啊？！你救不下他？啊？！”徐风激动地用手指指着墨啸。
“我又不是神仙！再说了，我发现毒母靠近的时候，他已经咬住陈一了！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此事林琛知道了，定然会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墨啸不再遮掩，直接开口说话。
“是啊，该怎么和掌门交代。”徐风抱头蹲在地上。
“没什么可交代的，那时你就算冲过去，也是和他一个下场。”
在场的人震惊地看向声音来源，林琛竟不知何时迈进了屋子。
“陈一的尸体呢？被毒母带去哪里了？”林琛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桃潭潭底的洞穴中。”墨啸迫于林琛的威压向后退了退，俯下身子回答。
“那毒母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他说陈一被养得很好，他会继续养好，不还回去了。”
林琛冷笑一声：“呵……凭一个才成些气候的走尸也想夺走他？”
“那我们趁着现在天亮他们势弱……”
“不必，就等夜里，打仇人就要打脸，杀毒尸更要趁晚上。陈一既然已经死了，便也不急于这一刻了。最多一个时辰，玄冥派其他弟子就会赶到。你们和他们待在一起，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
彻骨的寒冷随着筋脉蜿蜒而上，全身的血像是凝结成了冰，每个关节都倍感僵硬沉重，意识却又轻飘飘的。
“我是死了吧？”陈一从黑暗中睁开眼睛，费力抬起手看了看。指尖已经没有了血色，指甲泛着乌青，这说明他已经被感染成了毒尸，成了他们其中一个。
“欢迎获得新生，你果然是非常特别的。知道吗？这里有我不下十几代的孩子，你是唯一尸变后还存有自己记忆的。”
“毒母？！”陈一立刻警觉，手捏指诀想要唤火而来。
“停。”毒母看着陈一发出命令。
陈一果真如他所言不能再动作一分：“你？！”
“你现在是我的孩子，肉体、思想、灵魂都是我的，自然都要听我的。”毒母望着他惊愕的样子从喉咙里发出笑声，又继续补充道：“只要我想，甚至也可以抹消你的思想。只是那样的傀儡太多了，实在不如你这样的有趣。”
他用两根尖指捏着陈一的下巴左右打量，手指上的皮肉已经有部分因为腐烂而凋落，露出森森白骨。
“这皮囊也好。不像我，被那天雷击穿了，身上破破烂烂的。你得感谢哥哥我，人美心又善，还让你的同伴回去向你的父母报丧。看你这样子……好像是玄冥派的。那你的同门们应该今日也差不多就到了。不如，今夜就由你领队如何啊？让他们重新认识你。”
陈一歇斯底里地咆哮：“妄想！有本事你杀了我！”
“你已经被我杀了，还怎样再被我杀啊？你呢是很好，不过还不够好。修为有一些，但是魂魄太干净了……还要再多仇恨一些，做更多的恶，结更多的恶果，天理难容那种！最好降下天罚！这样落进我肚子里，才能有顶级的效果。吞了你，我就能成恶神啦！”
“不可能！师父将我带回玄冥派养大，教我识字，助我修习，是为了让我走上正途，不是与你们为伍！就算我现在身死也不行！”
“哈哈哈哈哈……”毒母仰头大笑，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笑什么？！”
“哎呀呀，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正道门派之后了？现在听你说是师父将你养大……你莫不是那玄冥派掌门的小徒弟？”
“怎么，我很有名？”
“倒不是你有名，有名的是你师父。谁不知道驭尸门派的掌门林琛，是个讨命鬼，克死自己父母，克死自己师父，现在这不是也克死了自己养大的徒弟？哈哈哈哈……”
“住口！决不允许你大放厥词！”陈一怒极之下，身体竟然摆脱了制约，一拳揍向毒母。
那毒母没有料到陈一能冲破禁制，没来及反应被打了一拳。
“你小子！”他拎起陈一衣领，张开血口就咬，却还是在半路停下，将陈一摔进角落：“不过算了。想必林琛今夜就要来了，还得留着你好好戏耍他一番呢。你好好待着，外面都是我的孩子，别想着跑出去。”毒母以妖娆步态走到洞口，实在看不出他生前是一个男人。他随手抓过一只守在洞口的走尸，拧下头颅啃食腔颈，吃得满足了就丢在一边，自顾自离去。
陈一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嫌恶地打个寒颤。他向角落里退了退，等毒母走后低头看看自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已成毒尸。若是林琛真的来了，他也不能再跑过去拥抱那个温暖的身体。
情况果然如林琛所言，不出一个时辰，玄冥派接到掌门令牌后，派了五队乾队弟子赶来帮忙。队中会医术的弟子为阿末解了毒，随后就将他送往玄冥派的联络点和村民相聚。而辛大和辛二，也变回水族原来一指大小模样，被安置到附近水塘去休养。
在外游离的行尸都被清剿干净，为防止有趁乱逃脱的，派了两队弟子以桃潭村为中心，向外巡视追踪。剩下的三队弟子以及徐风、墨啸随林琛守在桃潭边。林琛一语不发，目光紧盯着潭底的洞穴，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咱们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墨啸仰头看看林琛。
林琛依旧没有回话，徐风红着眼眶，时不时用袖子抹一下眼睛。他羞愧又自责，在尸潮突围的时候，他因为害怕躲了起来。而陈一，这个最该害怕躲藏起来的人，却克服了恐惧，或者该说是抛下了恐惧，冲在了最前面。若是自己能像他一样勇敢，是不是陈一就不会死。也许，可以熬到林琛赶来，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众人不吃不喝的就这么一直等到了日头西下，月牙初升。外巡的两队也准时归来，玄冥派弟子们列开阵型，做好了随时应敌的准备。
未等太久，潭底洞口传来了一声声喑哑嘶吼，行尸们如爬虫过境般涌出。不需要林琛施发号令，弟子们已经冲进尸潮开始清剿行动。一时间火光、雷击纷纷落下，飓风四起，水浪滔天。
尸群冲来一波又一波，玄冥派弟子们面无惧意，应对自如。顷刻间，行尸尸体已经堆垒成山。眼见不敌，数十走尸从洞中跃出，他们的气力仿佛用之不竭，竟和玄冥派弟子战得有来有往。
“我去帮忙。”墨啸仰头发出狼嚎，此刻没有人在意为什么一只老狗能发出狼吠。刹那间妖力暴涨，墨啸化身血色巨狼在尸群中冲撞厮杀。
“我也去！”徐风不愿再做缩头之辈，跳入桃潭中加入战局。
林琛依旧未动，他并不关心战况，只是默默望着洞口。
骤然，紫色雷霆被引入洞中，几个蛊尸王浑身缠着电光出现在洞口：“区区凡胎肉体，也妄想和毒母对抗。”
林琛面有不悦：“人呢？”
“哎呦呦，早就听闻玄冥派的小掌门天资极高，模样也生得俊俏，这一见果然令人倾心啊。”毒母在蛊尸王的开路下出了洞口，只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玄冥派制式长衫的人。
“陈一……”林琛紧绷的神色终于柔和起来。
陈一碍于毒母的控制，只能待在毒母身边不能动弹。他看见站在潭边的林琛，明明这么近的距离，此刻又那么远，他们已经不再是一条路上的人。
“师父！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陈一哭喊出声肩膀抖动。再不愿，林琛还是看见了他这幅样子，既然不能自裁，那最后死于林琛手上也未尝不是幸事。
“陈一，我是来接你回家吃糍粑的。”
林琛迈下桃潭，徐徐迈步径直向前，左右两侧的毒尸要去阻拦。林琛落脚之处瞬间凝出气浪，力道强劲，凡有靠近的毒尸都被推出几丈远，根本不能近身。
毒母身前的蛊尸王立刻挡在近前，林琛停下脚步，眉尾挑动。
“陈一，还不过来？”
“师父……我……”陈一想要解释自己受限与毒母控制。
“小掌门……”
林琛抬手并指一挥，嫌烦地用术法封住了毒母的嘴。
“你不是想回来么？”林琛看着陈一，不容他人置喙，伸出手臂张开怀抱。
“师父……”陈一咬紧牙关，拼尽全身的力量挣脱毒母的言语钳制。
“呃——啊——！！！！”
一声长吼，陈一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陈一，做得好，过来。”林琛望着陈一，语调温柔。
这一声仿佛极具诱惑，陈一凭着意念彻底摆脱桎梏，越过毒母跑向林琛。他伸出手，指尖和林琛相碰。就在两人双手即将交握间，陈一后颈被毒母掐住向后扯去。
林琛手疾眼快向前一步抓住陈一手腕，食指指尖一点陈一眉心，将自己内力引入陈一体内。
陈一顿感暖意自眉间涌遍全身，体内凝结瘀滞的血液，如同冰封的溪流被春风抚过，在冰消雪融后奔去各处。
紧抓陈一后颈的毒母仿佛抓在了烙铁上，惊叫着缩回手。
“听好、看好，我只教一次。”
林琛松手改抓陈一肩头将他调转面向，正对着蛊尸王和毒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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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言传身教
陈一面对着眼前的蛊尸王和毒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师父，我现在是毒……”他话没说完就听到林琛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陈一，你就算死，也是我玄冥派的弟子，是我林琛唯一的徒弟。何况……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死你是小看了你自己，还是轻看了我？”
毒母恼怒起来，指挥蛊尸王攻向陈一和林琛。
“以前没给你细讲过。”
林琛握住陈一手臂，带着他一同避开蛊尸王的攻势。一进一退，左右闪躲分寸拿捏到了极致。林琛总是能引着陈一将将退到他们的攻击范围外。
蛊尸王无论如何加快攻势，永远只能见到他们二人在眼前，却触碰不到半分。与其说是在躲避攻击，不如说更像是在戏耍玩乐。
“无论毒尸们分化成什么样子，毒尸就是毒尸。关节去了僵硬，也不可能成人一般，眼睛仔细看，就能够发现他们比我们的动作要慢一些。抓住这一瞬的偏差，就可以退到他们触及不到的地方。”
林琛步法轻盈精妙，臂弯托住陈一腰间，反身带他转至蛊尸王身后。
“你看，是不是很简单？”
“师父，这哪里简单……”陈一茫然地随着林琛的指引左闪右躲，也看不出他与蛊尸王之间速度上的参差。
“哎……和我还是差着些距离的。”林琛惋惜叹气，掌心拍打陈一手肘，自己的内力随即传至他臂上。
陈一被拍了这一下，不由自主抬起手，一股气劲自掌上发出，正拍在回身攻来的蛊尸王面门。
蛊尸王被无形气劲击中，头颅瞬间爆裂，躯干也飞出去，粘稠尸液喷洒在陈一身上。
林琛则躲在陈一身后，衣衫没被玷污半点。
“哇……恶心。”陈一呲牙咧嘴着回头看林琛，“师父你故意的吧？”
“刚教你的若是能学会，回去后再教给你点新鲜的。我从前就教你，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所以，你自己的仇，也要自己报。”林琛松开陈一，退开身位远离战局。
“啊？！”陈一还没能消化刚才的事，已经有劲风袭来。他连忙后跳闪躲，被蛊尸王追着在林琛面前逃窜。
毒母见机上前强攻，刚伸出拳脚，就觉得犀利目光凝在了自己身上，本能感觉到危险，忙去看林琛。
“我没让你动，你怎么敢搅局的？”林琛虚空抬指，凝气成符，无需念咒，那道符便自燃起来，符文飞出，化作七枚金钉，随林琛手指晃动追向毒母。
毒母口不能言，抓过离他最近的毒尸到身前格挡。
怎料那七枚金钉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避开挡身毒尸，绕后扎进毒母体内，封住他的七道气脉。毒母体内气劲流动被阻，失了力气倒下去，旁人看过去就像是他在对着林琛跪拜。
处置了碍事的毒母，林琛又将注意力放到陈一身上，看着他一人同时与三只蛊尸王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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