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乡南立即挥手,让人打开城门,此时宵禁,无人往来,看守城门的人也减少了许多,但今日看守的士兵都换成了李乡南的亲信。
马车越过城门,停在了李乡南的身边,李乡南对着驾驶马车的带着斗笠的男子,靠近低声喊了句“殿下,一切安排妥当,城中无人,可立即进城。”
魏元景抬了下眼眸,看向李乡南,只道:“三天后,依旧如此。”
“明白。”
魏元景随即驾马离去。
马车停在一家偏僻的小宅院前,魏元景立即去抬手去扶带着纱笠的男子下了马车。
“跟我走,也安。”
魏元景牵着程也安的手,拉着她走出偏僻的小巷,而后越过两个街道,到了程府的后门。
程也安忽然很紧张,渴望见到又不知如何面对,他不知道父母现在境况如何,两年之久,说短也长,他们可曾有什么变化?他这次回来,父母可会怪罪他擅作主张?以及他与魏元景,从前他们以为是误会,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他们还会认自己这个儿子吗?
呼吸变得有点艰难,程也安思绪纷乱之时,魏元景轻轻握了握程也安的手心,这手掌的温度传来,顿时抚慰了程也安的不安。
程也安独自上前,敲了敲后门。
门立即被打开了,是等了许久的月儿。
只看了一眼身形,月儿就立即红了眼睛,扑过去抱住了程也安,“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原来,魏元景提前给月儿传了信,但并未告诉武安侯和老夫人。
月儿已经派人去通报武安侯和老夫人,说有贵客来访。
一路走过熟悉的庭院,程也安心情慢慢变得放松下来,好像回到熟悉的地方,人的一切顾虑都会消息。
月儿一直激动地说着这两年的情况,说侯爷和夫人常念叨程也安,一直派人打扫他的房间,他们今晚就可以住在这里。
月儿还说,她也很想程也安,但不敢打听,怕惹侯爷他们难过,现在府里的事情大都由她照料,她说她现在办得很妥帖,侯爷和夫人夸了她很多次,说她稳重了许多。
到最后,月儿忍不住问程也安,问他过的好不好。
程也安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一直静静跟在身后的魏元景,点点头说,“月儿,我过的很好。”
月儿也瞥了一眼魏元景,笑了笑说,“那就好。”
推门而进,程中筠和老夫人立即起身盯着程也安看。
程也安摘下纱笠,二老皆是吃惊地立在原地,至到程也安喊了一声“父亲母亲”,他们才恍如隔梦,清醒过来。
原来这贵客就是程也安!
老夫人立即欣喜地红了眼睛,拉住程也安上看下看,又哭又笑,“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没瘦,好得很。”
程中筠忍着眼泪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们寒暄热络着,魏元景只静静在外阁等着,不去打扰。
程中筠知道此事是魏元景安排牵头的,倒是特意出来见他。
他没想到,魏元景明知被蒙骗,却没有怪罪揭发,反而送程也安来与他们相见。
也是,魏元景本是这样善良知礼,体贴稳重的人,当初程也安假死后,魏元景还将他们当做岳父母一样侍奉左右,让程中筠颇为触动,有些愧意。
“侯爷。”魏元景忙起来行礼。
他总是这样一副谦逊的样子,其实他不必如此,程中筠冲他摆摆手,坐下来,“元景,这次多谢你了。不过,两年前的婚事,老夫不是有意骗你,还望见谅。”
“晚辈理解程家的选择,并无怪罪。”
“好”,程中筠叹了口气,“知道他安好,我也心安了,他这次回来,必然无法久留,他可和你说了,日后打算如何?”
“也安之前在北境的学堂当教书先生,此后也如此,晚辈也已递交了辞呈,准备办个武学私塾,与他做伴。”
程中筠蹙了眉,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辞官是为了安儿?”
魏元景立即站了起来,拱起手郑重行了礼,“是,晚辈日后想与心爱之人做伴田园,不愿再耽于宦海沉浮。侯爷,还请您将也安托付于我,晚辈今后必舍命护之,不离不弃。”
程中筠瞳孔一颤,终于听出了魏元景的意思。
“元景,安儿是男子,你也是男子,你难道要舍去这样高官厚禄、妻儿满堂的生活,守着一个男子?”
魏元景清澈的眼睛依然不掺一丝浑浊,直率又坚韧,“那些要舍去的,于我而言,并不珍贵。侯爷,男子又如何?真心相待便足矣。”
程中筠良久没有说话,忽而兀自轻笑一声,“是,也罢,之前见你对安儿百般好,以为你本就是如此的人,知道他是男子后,必然要退缩,可如今你这一腔赤诚,倒是让老夫觉得,安儿这一生困顿,遇见你却也幸运。”
魏元景愣了一下,心里一颤,酸涩不知从何而起。
也许是他听不得程也安困顿这样的话,总让他想起程也安那些痛苦纠结的日子,他置身事外,全然不知,让他一人独自承担了这么久。
他总是忍不住怜惜心疼程也安,想弥补他之前所失去的快乐。
他与程中筠一样,都希望程也安能幸福。
幸好日后,他有的是机会。
房间里,老夫人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元景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从前也是,安儿……母亲觉得,他对你不一般,你呢?你什么心思?”
女子或许就是比男子心思细腻些,老侯爷一直觉得是误会的事,老夫人却放到了心上。
月儿全然明白,只默默看着程也安,准备听程也安怎么说。
程也安默默深深吸了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地坦白道:“母亲,我喜欢魏元景,他也一样。两年前,婚事之前,我们就彼此喜欢了。母亲,此次回来也是想告诉你和父亲一声,我日后不打算娶妻生子了。”
看着老夫人微微惊诧的目光,程也安心里有点紧张,但依然没有犹豫,“母亲,我不可能改主意了。”
老夫人听了这句话,却笑出了声,“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
老夫人笑容温柔地看着程也安,“经历了这么多,你觉得母亲还会在意这些规矩?安儿,元景是个好孩子,你不在的这两年,他常来看我们,又不肯娶妻,他看着性子谦和稳重,其实是个固执的人,只怕要是没有再遇见你,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程也安捏了捏手指,认真听着老夫人的话。
“那些时候,我和你父亲常觉得对不起他,忍不住心疼他,可劝他他也不听。我当时就想着,他对你定然是有情谊的。如今你们再遇到便是上天的缘分,他会对你好的,我是放心的,其实男也罢女也罢,你们互相喜欢,彼此扶持,也是好好的一辈子。”
“安儿,你性子急,他总让着你是好的,可你也得对他好些,明白吗?”
程也安眼睛有点酸,明白母亲的语重心长,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夜晚,程也安与魏元景在程也安以前的房间休息。
这房间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变化,程也安扫了一眼,却忽然看见一盆陌生的盆栽,忍不住走了过去。
魏元景跟着走过去,扬起笑容道:“猜猜这是什么?”
程也安第二眼就看出来了,“这是石榴树。”
魏元景笑得一派温柔:“是,这是用你给我的石榴种子种的,我房间一盆,你这里一盆,只不过都还没有开花。”
程也安挑眉看向魏元景,“你莫不是对着这两颗石榴树天天哭鼻子?”
程也安不过是戏言,魏元景却坦然答道:“倒没有天天,也不敢白天哭,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忍不住想你。”
魏元景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像盛着绚烂的星河,深情款款,让人忍不住沉溺。
程也安一下子就心软了。
“其实,我也常对着院子里的那颗石榴树想你,但我比你好,没那么容易掉眼泪。”程也安贴近魏元景,抬着眼眸看着他。
魏元景扬起笑容,带了些狡黠的意味,“是吗?”
他一吻过来,程也安便知道他什么意思。
烛火灭了,月光从窗户里透过来,披在那盆石榴树身上,像翡翠的叶子,镀了层白玉。
程也安抱着魏元景,起伏着寻求依靠,早已精神涣散。
魏元景却还能分心对他说起。
“明天去一趟成王府,这两盆石榴树,我都想带回北境。”
程也安闷哼一声,忍不住捏住魏元景的耳朵,恍惚地说,“你是贪心。”
魏元景笑了笑,缓了缓,靠在他耳边轻轻道:“也安,父亲已经答应我了。”
程也安长长舒了口气,但热气依然滚烫着他,让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朦胧沙哑,莫名有些其他意味。
“母亲也答应我了,她说,让我对你好些。”
“母亲说的是,那你呢,打算怎么践行母亲的话?”
魏元景来了兴趣,靠的更近了,弄得程也安瑟缩了一下,程也安忍了忍,才道:“比如,现在,我便忍着不去打你。”
魏元景轻轻笑了笑,亲了亲程也安那张总是很厉害的嘴。
“那我父亲对你说什么了?”
魏元景坦然答道:“他说,我这一生困顿,遇见你确实幸运。我想了想,的确如此。我向他承诺,一定会珍惜你,不离不弃。”
黑暗中,那边静了一下,然后一个吻扑过来。
“魏元景,我也向你承诺,一定会珍惜你,不离不弃。”
……
第126章 番外1
一年后。
北境一个小村落里的武学私塾里,二十多个七八岁的男孩正在拿着木剑来回过招。
魏元景迈步四处指点,眼尖地看见两个男孩躲在一颗大树下乘凉。
魏元景故意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
“你说成王殿下到底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自一年前与匈奴那一战后,便没了踪影。不会是……当时就出了意外吧……”
“胡说八道!”另一个男孩立即反驳道,“他那样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出意外呢,一定是功成身退,隐居去了。”
男孩脸上冒出羡滟的神色,激动地跳起来道:“当年“守门神”威风凛凛,打遍北蛮十二部,北蛮十二部退居胡罗山后,甘愿归顺大晋,从此北境归于和平!这等功绩,绝对是大晋的独一份!不过,我以后一定比他厉害!”
“你又吹牛!”
“你才吹牛!”男孩不忿地扭头瞪过去,却正好对上魏元景带着笑意的眼睛。
“师父!”
另一个男孩吓得立即跳起来,两人齐齐站好,低着头不敢说话。
魏元景随和又耐心,但武术上很厉害,要求也严格,他们不自觉地敬佩,也有点敬畏。
“不算吹牛,你以后一定比他厉害。”
被夸的男孩扬起眉梢,“真的?”
魏元景笑着“嗯”了一声,因为他是真心实意夸奖,这个男孩很有天赋,也很有勇气和毅力,和当初的邓珏很像。
如今邓珏已成大晋赫赫有名的武将,那这个男生凭什么不可以呢?
师父的一句肯定胜过别人的千万次否定和怀疑,男孩立即雀跃起来。
……
下了学,魏元景独自留下来四处查看有没有遗漏的没有放回库中的兵器。
这已经成了他这一年来的习惯。
突然,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来不及转身,人已经扑到背上,魏元景立即空出手去反手扶住程也安。
“你怎么来了?”魏元景将人稳稳托住。
“最近农忙,天也燥热,他们早就坐不住了,便提前给他们下学了。”
程也安抱住魏元景的脖子,笑嘻嘻地问道:“忙完了吗?”
“忙完了,走,回家。”魏元景轻轻颠了颠背上的人,转身往外走去。
一路上除了蝉鸣和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四周都很安静,因为现在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去了田里。
只有魏元景背着程也安沿着树荫往家走,而这条路他们已走过无数遍。
程也安就这样懒洋洋地趴在魏元景背上抱着他,“给小奴儿打的平安锁已经做好了,明天你陪我去取吧。”
小奴儿,沈为和许秀秀的孩子,是一个可爱的女婴。
“好。”
程也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诶,魏元景你知道吗?当初嫂子自责了好久,觉得你有断袖之癖,还对我有意思,但人是她带来了,所以她觉得对不起我,还给我承诺说一定把你赶走。”
魏元景也笑了,“我知道,你在院子里睡着的那天晚上,我偷亲你,被她看见了。”
程也安挑了眉,捏住了魏元景的耳朵,“你说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又偷手帕又偷亲人的,干的缺德事倒不少。坦白说,你还干过什么其他缺德事吗?!”
魏元景任由程也安捏着他的耳朵,认真思考起来。
“京都赐婚那次,成亲前,我亲自把请柬送到了林子书的府上,希望他能写篇诗赋送给我们,当做成婚礼。”
程也安惊讶了一瞬,“我怎么不知道?”
魏元景也忍不住笑了,“因为他没答应,还故意把茶水打翻,打湿了我的衣袍。这事挺幼稚的,又谁都不服气,所以后来彼此都没提过。”
程也安真是无语了,“你也真是过分了。”
魏元景倒不这么认为,“他当初在我面前也挺得意的,我只是想杀杀他的意气。怎么?你向着他?”
程也安听出这话里的不对劲儿了,却故意道:“他与我多年好友,我向着他一回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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