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戏志才也没比郭嘉乖到哪里去,可偏生这群谏臣抓着不放的,就只有郭奉孝一人。
可曹操刚想开口训斥郭嘉,那边儿郭嘉脸色一变,语气沉重:“许都这天,是越发的诡异莫测了。”他看着门外晴朗的天,张口说瞎话,“主公今日可有带伞?”
被一口气堵在嗓子里的曹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指着郭奉孝恨不得扔他一脸茶杯子。
“接下来,主公可要嘉做些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曹操一面调整心态,一边将自己的宏图展露给了郭嘉:“乌桓,是一定要除的,不除,对不起那些亡魂。”其实简报很早就已经呈递到了郭嘉手里,曹操也早知此事,一直隐忍不发,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合适的时机。
中原的繁华一直是外疆人所倾慕的,这些年边疆的战乱和杀戮一直是有增无减。曹操早有心整治,却因为中原的战乱无处施展。不过如今北方已在他治下,也终于腾出手去镇压那些嚣张的家伙了。
“文弱那里,奉孝你多劝一劝。”曹操叹了口气,“操……”
他说不下去了,可郭嘉都懂:“主公可知章邯?可知蒙毅?”虽然是疑问句,不过这样的名人,曹操自然是知晓的,“高祖有多遗憾嘉不知,不过若是始皇还活着,千秋万代怕并非是虚言吧。”
“文若跟着操十几年啊,奉孝。”这十几年里他们什么没经历过,“只有几千士兵,只有一个小城,被人威胁差点儿连家都回不了……奉孝,东征北战十几年的情谊,就比不上一个没见过的小皇帝?”
也只有这个时候,郭嘉才能在尊严越发威重的曹操身上,看见最初他所遇见那个雄心勃勃将军的影子。如今的曹操,是一个枭雄,一个想要顶替汉朝天下的枭雄:“在遇见小曦之前,嘉还以为自己会那么过一辈子呢。”
他说起了另一件事情:“主公最初,不也和文若有着一样的心么?”
当初十八诸侯会盟,哪一个不是因为真正的想要拯救这即将倾覆的王朝。刘氏再怎么颓废,却也是高祖的后人,是他们一直以来教育里所尊敬的帝王。只是这个帝王太过年幼,大汉的权利分散的太快,才滋长了野心。
若是帝王再大十岁,不,五岁就可,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被人欺辱。
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郭嘉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刘协,自然发现他有着帝王之才。只是这样的才华展露的太晚,年幼时又因董卓专O政没能得到适当的教育。否则中间多少机会,从王允到郭汜李傕,从吕布到零散得太平道,大汉的天下原本还是能救的。
还是……能救的……
曹操沉默的坐在那里,看着门外的艳阳天:“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小鬼呢?”
“因为嘉知道他是最合适的人啊。”郭嘉笑弯了眉眼,“遇上了,便知道若是错过了,便再没有机会了。”他像是再说自己的爱情,又好像另有所指,“不过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罢了。”
“直觉么。”曹操重复道,“你且叫人看着文若点儿,若是有什么不对……”
“文若也是嘉的好友啊,主公。”郭嘉意会,“有什么事情,不能写信解决呢。”
对郭嘉的狡辩,曹操不置可否。并非是他不相信郭嘉,而是对于荀彧他真的已经失去信心了。这几年小皇帝究竟是如何作态,荀彧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却依旧让他寒了心:“这天下是我曹操打下来的,卸磨杀驴……”
郭嘉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并没有把曹操带着叛逆心的话语放在心上:“说起来,司马懿进宫了呢。”岔开了话题,对曹操说起了最近探听到的事情,“接下来主公可能要有些小麻烦了。”
“无妨,百家的人都已经到位了。”瞅了郭嘉一眼,“你是故意的吧?”每次都要在他展露自己野心的时候,打断他。明明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却就是不接这个话茬。如果不是知道郭嘉是绝对没有反叛心的,换个人都该迁怒了。
“嘉什么都不知道啊,”一脸的无辜,“主公想要说什么么?”
对于郭嘉装聋作哑的举动,曹操冷笑一声切入正题:“现在鹿门直接将事情捅到了小皇帝那里,你若如何?”
“鹿门正统可不就是当今陛下么,”郭嘉语气轻松,“主公为何看起来还如此惊诧呢,当初扶持儒家的,可不就是刘氏一族。如今兜兜转转,也是将他们带回到了曾经的主人身边,不是么?”
“郭奉孝?”
曹操这声郭奉孝之中,带着一丝威胁。
“司马徽也是鹿门的一脉,”郭嘉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表示自己已经无所隐瞒了,“当初陛下为了制衡主公,认了一门假亲。可如今偏偏有人将那亲事当成了真,主公说若是陛下知道了,还会如此开心么?”
“听起来很有文和的作风。”
“再者说,”对于曹操的打趣,郭嘉选择屏蔽,“如今这许都,一切不都在主公的掌控之下么。若是那些残党真的想要做出点儿什么,也重要看一看主攻手里的牌,还剩些什么啊。”给曹操拍了一击马屁。
曹操嗤笑一声,再次将视线转向了门外灿烂的天气:“奉孝,”剩下的事他与郭嘉都心知肚明了,“你有空,与文若聊一聊吧。”
“主公且放心,待文若见惯了边疆的战事,对于谁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会有如此执着了。”郭嘉以为曹操还是在担心荀彧想不开,便如此安慰道。
“不。”曹操否定了郭嘉的话,“告诉他,孤有生之年,绝不称皇。”
【作者有话说】
最近看大纲,发现预计字数上,写着30W……
天真如我……
写到男神就绷不住了啊……
第140章 新局
司马懿的反击比郭嘉想象的要快, 跳出郭嘉所画的那个小小的圆圈之后,司马懿的才智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虽然有郭嘉可以纵容的因素在其中,不过短短几日就能在皇帝面前刷上了存在,甚至赞赏有加, 实为难得。
对此, 一手造就了眼前局面的郭嘉一方面是欣喜自己终于有了个像样的,能经得起玩弄的对手, 另一方面却因这么多年有这么一个人物藏在自己把控的许都而十分恼火:“但是还是令人不悦啊!”
晃了晃手中的竹板:“他到底对着陛下施了什么迷魂药, 迷的那叫一个神魂颠倒哦, 要嘉说, 再有那么十天半月的, 怕就是要成了那迷惑纣王的苏妲己了?”郭嘉将手中的竹板抛掷在地上, 语气不悦。
被训斥的斥候匍匐在地,弯曲的脊背不住的颤抖。
“别这样, 这么战战兢兢的, 弄得好像本祭酒很吓人一样。”郭嘉的声音带着上扬的音调,却像是午时处斩的木令牌掉落在地,那斥候一个哆嗦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个球,彻底消失在郭嘉的视线之中。
对于郭嘉的戏, 坐在一侧的贾诩连抬头的兴致都没有。他只是专注于自己手上的竹册子,好像上面画着什么令他十分感兴趣的东西,对于因为拿不到情报气急而笑的郭嘉,和跪在底下唯恐下一秒就会被迁怒的斥候, 全让当做看不见。
不过小斥候的恐慌并没有持续多久,紧闭着眼睛等待判决的斥候没有看到, 他身侧走过了一个身着暗红色骑装的人, 郭嘉扔到地上的竹板子也被他捡了起来。
竹板子上是一副简单至极的简笔画, 木炭在竹板上寥寥几笔划出了一个御花园,还有花台中并肩而行的两个青年男子:“你若是真的在乎,”声音很轻,只是这样轻的声音却惊吓到了斥候,“便会我叫去看了。”
“叫你去看?”郭嘉将自己的重心后移,懒洋洋的抬了抬下巴,“肉包子打狗?”
安静的房间内传来了一声轻笑,出声的人却是贾诩。他笑的极为突然,带到郭嘉和白曦转眼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自己严苛的表情,低垂眼眸专注他手上不知写着什么的竹简了:“文和,有那么好笑么?”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贾诩嗯了一声,连眼睛都没抬。
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打趣,郭嘉很随性的扯了扯嘴角,对于贾诩阴阳怪气的话语并不在意,斜眼瞅了一下斥候。白曦闻弦音而知雅意,抬脚轻轻踹了一下身侧的小斥候:“下去吧,接下来就没有你的事情了。”
白曦在校事府的地位也仅次于郭嘉之下,所以没有人对他的到来进行通报。而对于白曦的命令,自然也是听从的。至于郭嘉,两个人都睡到了一张床上,这些边角小事若是没有他的纵容,底下的人也没那个胆量逆许他的意。
待到斥候退去,大门被人从外合拢,郭嘉瞬间换了一副模样,原本懒散的状态瞬间消散,他晃了晃甚至瞬间挺直腰板坐的板正,还有几分惺忪睡意的眼睛瞬间惊醒,对着站在地下的白曦招了招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贾诩坐在一旁凉凉的接应到,“肉包子喂狗,从来都是满载而归的。”
“老东西你别太过分了啊,”郭嘉翻了个白眼,对贾诩的讽刺进行了反嘲讽,“大家都是同类,就一眼,谁还不清楚谁?”不同于在外时两个人的陌生和隔阂,在这个小屋里两人要亲熟多了。
聪明人的好处,便是只一眼,就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姿态对付什么人。
“已经派人放出去了,”白曦走到郭嘉的身旁坐好,将叠放在一旁的大衣披在了郭嘉的身上,“伏家的口供也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就是一个引子了。”系好衣领,白曦将自己做的事情一件一件摊开了来讲。
“虽然暗号有所改动,不过鹿门用了百年的暗号也不是那么容易进行调整的,所以属下根据暗线追查,查到了一些。”从怀中取出了布锦,“不多,但是如果动作快的话,能牵丝带线扯出整个许都的分部。”
郭嘉摊开了手中的锦布,仔细的打量着上面的文字:“司马防?”
“留出了一条口子,”白曦的视线从郭嘉转移到了贾诩身上,“已经叫人盯着了,如果司马懿或天子有接触天牢里的侍卫,便会前来通报的。包括杨家在内的大臣府邸,属下也已派人盯着了,只要稍有异动……”
“我的人?”郭嘉一挑眉,看着白曦的反应在他说话前就有了答案,“谁这么倒霉?”
“只是不起眼的乞丐而已,”白曦知道郭嘉在问什么,既然他们能够派人盯着那些大臣的异动,鹿门也同样可以这么做,两拨人如果撞上了自然是有胜有败的,“若是鹿门真的查起来,也只能查到杨家、伏家亦或者是,百家。”
白曦答的很快,快到贾诩抬头撞进了白曦的眼睛里。他眼睛里的惊讶和诧异丝毫不漏的被白曦收于眼中,不过白曦的动作太快,还不等贾诩捕捉到什么,白曦就已经先一步转移了目光,专注的看着郭嘉手中的锦布。
“做的不错,”白曦做事郭嘉一向很放心,所以这一次无论鹿门能查到谁,都是一场新的游戏。想到这里,他抬手敲了敲桌子,眯起眼睛看着之前斥候所跪的方向:“文和,有没有兴趣与嘉打个赌?”
“与你郭奉孝作赌,诩还没那么想不开。”贾诩摇头,“谁不知道你郭奉孝只拿十成肯定的事情做赌局,老朽虽然已经老到脑子都不转了,却也还没傻到明知前面有坑,还往里面跳的程度。”
对着贾诩的毒舌,郭嘉瘪嘴做了个不开心的表情,将手里的锦布叠了叠,重新递回给了白曦:“接下来就是文和擅长的了,”他看着白曦将锦布递给了贾诩,“嘉就不擅自在文和的领地指手画脚了。”
“这种事,”贾诩将锦布叠了叠,放入了袖中,“不是你郭奉孝的专长么?”
“这话就过分了啊文和,”郭嘉笑嘻嘻的向左一倾,撞入了刚刚坐好的白曦怀中,“信不信嘉现在就能和你在这屋子里吵起来?”他虽然这么说,却没有丝毫要动的意向,“记得走后门,别被人发现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贾诩好脾气的站起身,“不重儒学也就罢了,却连一点儿尊老爱幼的心都没有了,世风日下哦!”他说的颇为痛心,“年轻的不尊老者,健康的不尊病人,这日子没发过啦!”
对此,郭嘉的反应是愤怒的瞪着将他推到靠椅上的白曦:“很硬的好么!”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哦!”遭遇冷待的贾诩也不生气,只是重复了自己的话,“闺房私话都能拿到明面上来讲了,若是有朝一日某些人玩脱了,老朽也不奇怪啦!”
听着贾诩的‘祝福’,郭嘉嗤嗤笑出了声:“可不是嘛,长文可有些时日没来与嘉愉快的玩耍了。”说起陈群,郭嘉的心情明显好了不止一个等级,“文和,你一定与他有不少的共同话语,可以抵足长谈了!”
“我可是一把老骨头了,”贾诩并不接郭嘉的话茬,“年轻的时候心比天高志比海大,如今嘛……”他动作缓慢的将自己之前所翻看的册子叠放好,搁置在自己面前的台子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
贾诩比郭嘉大了近乎两旬(二十四年),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足五十的年代,年近六十的贾诩自然是有资格称老的:“不过年纪大了,耳朵也背了,眼睛也花了——”他的动作很慢,似乎真的是因为太老了,手脚不灵。
“——不中用了啊!”
郭嘉靠在靠椅上,一腿曲起一腿伸直,右手向后搭在靠椅上,另一只手抓着竹简搭在膝盖上。他看着贾诩晃晃悠悠的动作挑起了眉毛,却对对方此刻装傻的举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反应,仿若是一个戏外人观赏着台子上的戏曲。
白曦跪坐在郭嘉的身侧,将沏好的茶递到了郭嘉的面前。郭嘉没有接,只是搭在膝盖上抓着竹简的手晃了晃,很随意的动作,白曦却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既然年纪大了,”声音里带着笑意,“就不要到处走动了,免得不小心被那些莽撞的小子撞上了,有冤都无处可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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