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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之雨(近代现代)——娜可露露

时间:2024-04-04 08:16:53  作者:娜可露露
  方秘书听不见对方答了什么,但知道是钟慎,脸色略带犹豫,有事情想汇报。
  奚微余光瞥见,把手机稍微挪远些问:“怎么了?”
  “今天出了点事,您看。”方储打开微博,给奚微看热搜。
  舆论风波发酵到现在,有关钟慎的黑词条已经不止一两个。奚微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这种小事也要问我,你不会处理?”
  “……”方秘书欲言又止。
  奚微的注意力回到通话上,对钟慎说:“对,我回国了。”
  “是一个人回来,不然呢?”
  他无意多聊,即使和钟慎已经三个月没见面。
  上次约会是哪天来着?
  奚微回忆了一下,具体的时间地点已经模糊,但过程竟然在脑海里清晰重现。
  钟慎是沉默的个性,做的时候也沉默,但非常投入,用力也重,奚微有时喜欢有时不喜欢,像海京市变幻莫测的天气一样随机。
  那晚他恰好随机到不喜欢的状态,钟慎却不知为什么比平时还粗暴一些,奚微皱着眉把人推开,不悦道:“你心情不好也别来我这发泄,谁伺候谁?”
  “……”
  钟慎被他一句话赶出门外,而后便是长达三个月的分离。
  其实不是三个月没联系,一个星期后钟慎就发消息问他:“你生我的气了吗?”
  奚微没回。不是闹别扭故意不回,他心里没有这种幼稚的情绪,纯粹是因为当时在忙,而忙完之后不记得了。
  大概一个月后的深夜,钟慎又发一条:“下雨了。”附一张图,是在影视城酒店里随手拍下的窗景。
  奚微正要回复,发现消息已撤回。
  钟慎似乎发错人了。
  这让奚微有点不高兴。但情绪是微妙之物,纵然不高兴,却没浓烈到值得发火的地步,奚微只皱了下眉,当做没发生。
  再之后,钟慎没了声音,直到今天。
  电话那头,两人简单地聊几句后,钟慎说“好”:“我很快到。”
  奚微放下手机,看了一眼对面的秘书,敏锐地问:“你有话说?”
  方秘书做事精干,为人异常谨慎,他向奚微汇报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入调查并深思熟虑过的。
  “在处理热搜之前,”方储小心地看了奚微一眼说,“我觉得应该先向您汇报,钟先生最近瞒着您,私下有些不太规矩的动作……”
  奚微很莫名:“什么?”
 
 
第2章 雨伞
  下午三点左右,钟慎来的时候,方秘书已经走了。
  钟慎开一辆白色法拉利SF90,半年前奚微送的。当时没过节,也不是什么纪念日,只是因为奚微想买新车,在几个新款中选中两款,犹豫不决,最后索性都要,于是相比之下不那么喜爱的一辆就送给了钟慎。
  不论奚微的赠予还是掠夺,钟慎照单全收,不说自己喜不喜欢。因为奚微也不在乎他喜不喜欢,送他只是为了让他开车养自己的眼。
  听见门外停车的声音,沙发上的奚微抬起头,看向门口。
  钟慎是和狗一起进来的。家里的两只宝贝认识他,俨然当他是第二主人,把不敢对奚微撒的娇都撒到他身上,蹭得钟慎风衣上遍布狗毛,还有刚才在花园里刨地时沾的泥。
  管家有点尴尬:“钟先生,我帮您清洗一下……”
  “谢谢。”钟慎脱下外套,微微笑了下。他不常笑,连拍戏都不接爱笑的角色,生疏的笑容短暂掠过嘴角,下一秒恢复如常。
  他今天穿了一双黑色皮靴,衬得长腿更长,绕开两只黏人的大狗走到奚微面前,一米八九的身高投下修长的阴影,他低头盯了奚微几秒,不打招呼也不笑。明明刚才对管家都懂礼貌,看见奚微却像面部肌肉坏死了,一动也不动。
  奚微半坐半躺,手里擎着本书,随意的姿势不因他的到来而改变,指了指身边说:“坐。”
  话音落地,钟慎却没动。奚微抬头一瞥,还没说什么,眼前阴影忽然放大,钟慎猝不及防地俯身贴近,将他整个人压进沙发里,亲了下来。
  阔别三月的吻,比以前稍微热烈一点。就一点而已。
  钟慎收敛气息,带着公事公办的味道,三分假意七分克制,手挪到他腰上,把他往怀里紧了紧。
  “你真是……”奚微被亲得呼吸不畅,“这么敬业。”
  “嗯。”钟慎含糊地应了,察觉气氛已经足够,便在恰当时结束,把压皱的书页抚平,顺手帮奚微理了理衣襟,从他身上离开。
  上一秒缠绵热吻,下一秒就坐到两米之外,钟慎的演技究竟是坏还是好,让人难评。好在奚微不细究,带他进餐厅,跟厨房打了声招呼,开始上菜。
  几乎每次见面都是相同的流程:吃饭,然后上床。
  但今天稍微有点不一样。
  “刚才方储跟我说,你最近在搞投资?”奚微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神有打量但不锐利,扫到钟慎身上时,后者却微微一僵。
  “嗯。”钟慎没否认,抬头看奚微一眼,没等到下文,他握着餐叉的手攥紧又慢慢松开,补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随便聊聊。”
  “……”
  奚微用餐的姿势很优雅,一看便知教养良好。表情也是他教养的一环,冷冷淡淡,不露端倪。钟慎沉默了一下,“你介意吗?”
  “不啊。”奚微平静地说。
  这有什么好介意?
  刚才方秘书郑重其事汇报的时候,奚微便觉得小题大做,显然他宫斗剧看多了,满腹阴谋诡计。
  按方储的说法,钟慎城府深沉,野心昭彰,瞒着奚微搞投资,动作不少,连他最近杀青的这部戏,都是他自己投的,说明钟慎已经不满足于当普通演员,想上岸做资本。
  奚微不以为然:“所以呢?”
  方秘书闻言一哽,活像一个不得主公赏识的谋士,眼神充满怨念:“您不觉得他这么做,是想摆脱您吗?等他成功那天退居幕后,不用再亲自抛头露面,还会像现在一样听您的话吗?他分明是心思活了,翅膀硬了,想——”
  “想造反?”奚微失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奴隶主?”
  方秘书:“……”
  在奚微看来,无论钟慎想当演员还是当资本,都是钟慎自己的事。他们与其说是包养关系,不如说是合作伙伴,各取所需。
  既然是合作,便有散伙的一天,他没兴趣干涉钟慎的未来。
  况且钟慎应该也不是有意隐瞒他,只是没说而已。“隐瞒”和“没说”是两个概念,他们的关系没亲密到能深入地商讨人生规划,钟慎这么做倒也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奚微专心吃饭,不再提这件事。其他话题也不太聊得起来,相对无言是他和钟慎更为常见的状态。在一般人看来,这样可能很奇怪,但对奚微来说,这才是他和钟慎能维持七年的关键。
  一种平和的、互不干涉的,因为不发展而永远保持稳定的关系,才是奚微最喜欢的关系。
  **
  这一餐吃得很慢,临结束时奚微接了个电话,是方秘书,告诉他已经对热搜进行了公关,他会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损伤钟慎的名誉,还讲了一下处理的方式和细节。
  奚微没耐心听,应了声就把电话挂了,和钟慎上楼睡觉。
  天还没黑,睡的自然不是正经觉。
  他们一起简单地洗漱了下,关窗帘关灯,倒在床上。往常发展到这一步,要么钟慎主动,要么奚微主动,很快就会进入正题。
  但今天的气氛莫名有点紧绷,谁都没动。奚微觉得,可能是因为刚才那通电话。他问:“你在想热搜的事?”
  钟慎点头:“嗯,但不是今天的。”
  “什么?”
  “七年前,”他低声说,“你认识我那天,是我第一次上热搜……还有印象吗?”
  “……”
  当然记得,奚微还不至于连他们相识的原因都忘掉。
  说来也是巧合。那年钟慎是海京戏剧学院大二在读生,只拍过几则业余性质短片,没正式出道,却因为一张街拍照片而意外走红。
  照片是谁拍的已经不得而知,但网友们对钟慎的长相惊为天人,夸他是梦中情人校草脸,莫名其妙地把他炒上了热搜。
  当时钟慎十九岁,青涩懵懂,单纯到恋爱都没谈过。而奚微二十二岁,刚跟家里出柜,一句“我喜欢男的”把爷爷送进了医院。那之后的半个月,奚家犹如修罗地狱,阴云密布,鸡犬不宁。
  奚微趁机搬了出来。
  搬家那天,朋友“奉旨”劝他改邪归正,说了句“你又没谈过男朋友,怎么确定自己喜欢男的呢?要不算了”。奚微第一次听说,原来性向也能“算了”,冷笑一声道:“你说得对啊,我谈一个试试。”
  朋友:“……”
  当时不过是气话,但当奚微在热搜上看见钟慎照片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试试也不是不行。
  恰好同城,一切方便。但太子殿下没有追人的意识,他也并非真正动心,像小孩子遇见喜欢的玩具,便要花点钱买下,占为己有。
  钟慎就是他的玩具。
  线下第一次见面,是阴雨天。七年来与钟慎相处的点点滴滴奚微大多印象不深,但那天穿过雨幕走向他的钟慎,他却很难忘怀。
  在酒吧街,音乐声喧嚷,霓虹灯牌上雨水细细地流。奚微撑一把透明的伞,不是等钟慎,而是正要离开。但钟慎就在这时出现,被他的秘书带到眼前,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奚微?”
  奚微点了下头。钟慎浑身被雨淋湿,外衣,头发,脸上,满是雨水。雨下得太密,奚微隐约觉得从他脸上滚下的无数水珠里似乎有眼泪,但很快钟慎就笑了一下,证明是错觉。
  ……
  “后来我想……”钟慎压在奚微身上,嘴唇离他不到一寸,“当时你就那么冷酷地一个人撑伞,让我淋雨。”
  奚微噎了下,默然不答。钟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们没有可以分享一把伞的感情,七年前没有,今天依然没有。
 
 
第3章 白玫瑰
  后来还是做了。
  厚重的窗帘阻绝了光线,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在汗水里模糊,不知道太阳几点落下。
  奚微的手腕被钟慎用力按住,折在枕头一侧,随他的动作时而绷紧时而陷进床单里。温度持续上升,加湿器在黑暗里喷涌着雾气,仍然又热又燥,奚微抽空摸到空调遥控器,冷气开到最大,但还是热。
  每当进入状态,钟慎就有一种不罢休的劲头,可能因为只有这时他才能从奚微身上得到良好的反馈。
  奚微性格强势,这方面同样。但奚微的强势不表现为争先争上,而是一种游刃有余的状态,心情好时怎样都行,甚至可以享受被钟慎摆弄,那神情任谁看了都会有被他纵容宠爱的错觉。
  但也只是错觉罢了。
  大约七点钟,中场休息。奚微洁癖发作,换掉床单又洗了个澡,还没出浴室,钟慎突然闯进来,把他压在浴室的玻璃上做了一遍。
  三个月没亲热,感情上不见得如何,身体却已经互相思念了。他们能维持这么多年,不全靠性格,床上的契合不可忽视。但这种契合是命中注定还是日久天长磨合而来,却不好说。
  奚微还记得,他和钟慎的第一次特别失败。
  “那天你竟然哭了,”奚微回忆往事,很不给面子地说,“我的心情像吃了苍蝇一样,一瞬间只有两个念头。”
  “什么念头?”钟慎窘迫地撇开脸,似乎不想面对黑历史,但又有点好奇。
  奚微说:“一,查你身份证,到底成年没。二,怀疑自己是直男,否则怎么没感觉。”
  钟慎:“……”
  那天简直糟糕得一塌糊涂。
  奚微不知道钟慎为什么丧着张脸,一进门就浑身紧绷,活像一个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少男。可明明是钟慎主动发消息约他,说想陪他过夜。奚微为此专门推掉一个社交局,在家里等钟慎来。
  当时奚微对自己金主身份的认知还不够强烈,毕竟没有当金主的经验,行为方式参照谈恋爱,心态也很像男友。他甚至很有绅士风度地买了花,插在客厅的玻璃瓶里,是一束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但所有的好心情都被钟慎毁了。钟慎没看见他的花,笑得虚假,比哭还难看,在他主动吻过来时,竟然躲避了一下。
  奚微当场脸一沉:“你什么意思?”
  钟慎实在好笑,竟然被他一句话吓出了眼泪。奚微愣了下,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恐怖。因为身份特殊,平时的确有不少人怕他,但那些畏惧的眼光背后是谄媚和迷恋的底色,总之,都是想靠近他,没有想退后的。
  钟慎结结巴巴地说了声“对不起”,为弥补刚才下意识拒绝的反应,主动抱住他,吻到他唇上。
  奚微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兴致缺缺地看着钟慎笨拙地在自己身上忙碌,一眼把对方看穿:想上位又没那个本事,这演技也想红?
  最终也没做成,因为钟慎完全不知道怎么做,事先连功课都不学。奚微冷漠地送客,转头把那束玫瑰丢进了垃圾桶。
  但那一夜还是有收获的。钟慎从此学会了怎么讨好金主,奚微也学会了怎么当金主。后来七年,他再也没为钟慎买过花。
  ……
  今天旧事重提,钟慎脸上的尴尬不比当年少,但他已经二十六岁了,早就学会用沉默应对一切,更懂得如何挑起奚微的兴致,从奚微的下颌吻到脖颈,一寸寸缠绵抚过,从浴室再回卧室,开始第三遍。
  后半夜,他们终于一起睡下。
  可能是因为今天提及太多往事,奚微罕见地梦到了钟慎。梦里人和枕边人是同一个,但有着不同的眼神和口吻,一个青涩稚嫩,一个寡言冰冷。时光无声无息,他没留意,钟慎是从哪天开始变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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