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道:“让小鲤和你们去吧,我给你拿些银钱,看上什么就去买。”
柳姨说着就要起身去拿钱,舒鲤赶忙制止了她的动作,“我没什么要买的,钱还是省着些吧,楚大哥上工也不容易。”
“不动他的钱,你放心,都是我这些年月来攒下的碎银铜板。”柳姨嗔怪地看了舒鲤一眼,从腰间抽出一个墨蓝色绣着小花的布袋,也不清点就朝舒鲤怀里塞去。
“拿着拿着,好好逛逛街去,少年人总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正好和你林大哥一起去。”
舒鲤还有些为难,握着钱袋放也不是拿也不是,林山倒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一般,笑着对柳姨道:“婶子你就一起去吧,不然小鲤跟着我们去也束手束脚的,反而不好。”
柳姨还有些为难, 但在舒鲤与林山的多番劝导下,终是点头答应,几人便各自回家去收拾一番,随后由林山架着牛车带着他嫂子来接人,四人便一同去往隔壁村庙会赶集。
去时路边摊子都支了不少,四人牛车不好赶进去,便只好寄放在客驿中,徒步逛街,这庙会又与城镇之中的铺子不同,多的是一些山货与农家蔬果等货物,偶尔有些抬着箩筐售卖女子头花的小贩,样式虽不多,但胜在颜色艳丽,眼下临近过年,许多未出阁的姑娘都围着挑选,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舒鲤与林山去买些过年的年货,乡农人家多半都是买些吃食,舒鲤其实也不太懂,不过好在林山是个砍价好手,几番下来倒帮着舒鲤也采买了些许腊肉干与粉面,足以让他们一家过个好年了。
舒鲤抱着满当当的年货,回程时正好看到林山嫂子与柳姨笑呵呵地走来,四人碰了面简单说了些话便打算回了。
林山帮着舒鲤将货物都放置好,随后让几人都上车,自己牵着牛车顺着人流往大路上走。
“小鲤,来。”柳姨朝着舒鲤招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舒鲤刚挪过去坐下,柳姨便伸手往他头上一划,瞬间被发带拢住的青丝如瀑一般倾泻而下。
舒鲤吓了一跳,还没开口就感觉到自己头发又被人给绑了起来,只不过没有束好,只是在下方拢住打了个系绳,碎发还垂在耳边颊腮旁,顺着晚风一下下地撩着他的脸,有些发痒。
“怎么啦?”舒鲤问道。
“方才我看到一个金红色的锦鲤发带,倒是十分喜庆,正适合你呢。”柳姨简单给舒鲤绑了起来,望着那如墨般的黑发中垂下的金红色发带,直将舒鲤本就粉白的脖颈肌肤衬地更加如瓷一般莹白。
一旁的林山嫂子忍不住夸赞道:“的确很衬人,看起来像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谢谢柳姨。”舒鲤双颊微热,不太能承受这种当面的夸赞,依旧是有些害羞,伸手想将头顶的发带拿下,却被柳姨给挡开了手。
“欸,别摘,这样戴着好看。”
舒鲤讷讷地“哦”了一声,忍不住伸手将碎发都撩到脑后,下意识看向牛车前方,正巧碰到林山也回头来看,便善意地朝其一笑。
林山微微一怔,旋即也很快回以笑容,目光错开后便不再言语,期间林山嫂子又几番相邀柳姨一家前去过年,都被婉言相拒,舒鲤猜到柳姨拒绝是因为楚琮不喜欢人多,因此也帮腔了几句,林山嫂子这才熄了心思。
牛车慢慢悠悠地驶向乡村,一路上遇到不少相熟的人与柳姨和林山等人打招呼,舒鲤跟着认了认脸,很快便在太阳落山时到了家。
简陋的小木屋中透着烛火昏暗的光,舒鲤扶着柳姨下车,自己也提着年货去厨房,正巧碰到从厨房中-出来的楚琮。
楚琮将卷到手臂上的衣衫放下,目光落在舒鲤脸上,旋即缓缓上移,最终定在那一抹亮红色的发带之上。
舒鲤虽不再像初见时那般害怕楚琮,但依旧觉得这股子目光十分骇人,忍不住想要转身逃跑,却被身后的柳姨往前推了一把。
“回来啦,我刚和小鲤去完隔壁村的庙会,买了些过年要用的。”柳姨脸上洋溢着喜色,接过舒鲤手中的货物,率先迈步入内将东西放下,又急着要出去招呼林山等人进来坐坐。
楚琮抬首望向篱笆外的两人,朝着林山淡淡道:“麻烦你了。”
林山摆一摆手,爽快道:“本就是顺路的事,以后如果需要去镇子或者其他村,也可以来我家借牛车,天色不早了,我大哥恐怕等急了,这就先回去了。”
舒鲤转身要进厨房,忽地头发被人给扯住了,转头却见楚琮那握着他头发的手缓缓移到了那条发带上,稍一用力,发带随之解开滑落,被楚琮攥在手上。
舒鲤万般不解,“你扯这个干嘛。”
“他给你买的?”楚琮不冷不淡道。
舒鲤道:“当然不是,是柳姨给我买的。”
“哦”,楚琮应声,将发带又抛回给舒鲤,落下一句“挺好的”便转身回屋。
舒鲤摸不清楚琮的态度,索性也不再去纠结,领着小奶狗一道冲进了厨房,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吃了饭后世楚琮洗碗,舒鲤本想打个下手,却被柳姨支开了,只好帮着柳姨去将今日采买的一些荤肉重新晾晒起来。
待一切东西拾掇完毕,差不多也至月上中天,楚琮锁了厨房门出来,柳姨早已洗漱好回去歇了,舒鲤倒是精神奕奕地站在楚琮房门口,眼见楚琮走来,便笑道:“怎么样,今晚再给你揉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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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楚琮赤裸着上身趴伏在床铺上,被褥只盖到腰间,舒鲤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床边熟练地拿出药膏涂抹开来,动作熟稔地仿佛是个小大夫一般。
因着今日是楚琮的生辰,舒鲤打定主意要好好按,因而一开始便各个穴位依次按揉,力道十分大,直将楚琮脖颈处青筋都爆了出来。
舒鲤这般尽心地按,楚琮自然也舒舒服服地享受,不多时便有些犯困,脑袋一低便抵着枕头见周公去了。
直到半夜被冻醒时,楚琮才发觉自己半边身体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一般又酸又麻,一抬身却发现舒鲤竟然还在自己身边,屋内蜡烛都已燃尽,只能借助些许微弱的灯光来进行辨认。
舒鲤枕在楚琮的床榻边,脑袋下压着他的右手,不知睡了多久,似乎睡梦中亦能察觉到些许冷意,整个人都缩在一起,紧紧抱着楚琮的手臂这唯一的热源。
楚琮顿觉无语,下意识想将人赶回自己屋去睡觉,但目光触及到舒鲤那睡梦正酣的面颊时却忽地心尖一软。
舒鲤到底是个半大少年,这般累倒在床边也不知按了多久,思及今早的那碗长寿面,更是一番熨帖不谈。
楚琮长叹一声,展臂将舒鲤拉上了床铺,替他除了鞋袜,又仔细盖好被褥。
月光似薄纱般倾泻而入,洒落在地面仿若凝结成了一层白霜。
楚琮透过窗沿望向屋外朦胧的月色,双眸缓缓合上,如此一夜无梦,好眠。
舒鲤梦中只觉得自己被一个火炉围着,暖烘烘的,忍不住让他想要更靠近些许,然而他一靠近,那火炉便又后退去,通体刺骨寒意袭来,舒鲤便这般不停地追逐着那火炉而去,如此直至鸡鸣时分,舒鲤才迷迷糊糊地终于捉住了那只暖呼呼的火炉,如愿以偿地将其拥入怀里,做了个舒服的美梦。
日头高照,院外公鸡都叫了几轮,舒鲤这才迷迷糊糊地撅着屁股从被褥里拱了出来。
屋内十分熟悉,但却绝不是他住的地方。
昨晚的事情如潮水般袭来,舒鲤裹着被子忽地瞪大双眼。
自己竟然……和楚琮睡了一整晚!不出意外的话……舒鲤欲哭无泪地看了眼被自己如裹豆皮般裹在身上的被褥,只想一头撞在墙上好让时间倒流回昨晚。
自己昨晚肯定一直在抢楚琮的被子!
没有半夜把自己踢下去,这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舒鲤不敢再多留,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又将床榻被褥铺好,一丝褶皱也不留,这才做贼心虚地开门探头,生怕楚琮站在院子里要和自己算旧账。
幸运的是,楚琮早已去了镇上。
“哎,一天也不得闲,昨日说是找了个客栈的活儿,临近年节了,客栈会比较忙,给的工钱也多。”柳姨给舒鲤热了早饭,有些歉疚道:“今日我约了林家嫂子去田里,中午又得麻烦你去给琮儿送饭了。”
舒鲤喝了口野菜粥,好奇道:“客栈?那边难道不给吃吗?”
“给是给,但中午吃饭的话,工钱就要少一些,琮儿就不在那边吃了。”柳姨叹了口气,回道。
“好,我中午送去。”舒鲤喝完了粥,主动揽下厨房的活儿,安慰柳姨道:“我闲着也是闲着,前些日子也和楚大哥说了想要跟着做点活儿,正好我这次去镇上也打听打听门路。”
柳姨好言相劝舒鲤别去做工,奈何舒鲤早就下定了决心,柳姨见状也只好作罢,“你做的工不用给琮儿,钱就自己留着,也不用想着补贴家里。”
“这怎么成。”舒鲤道:“我吃住在这边,自然是要帮着补贴家用的,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柳姨见舒鲤自有主张,便不再多言,去菜地里采了些菜,帮着舒鲤一道将午饭的菜炒好,这才简单吃了几口出门去寻那林家嫂子了。
舒鲤自己囫囵吃了个饱便马不停蹄地收拾好饭菜准备去镇上给楚琮送去,刚出门便又看到了一张熟脸。
“去镇上?我送你一程。”林山赶着牛车停在门口,朝着舒鲤笑道。
舒鲤惊喜万分,“林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要去镇上,方才柳姨来找我嫂子,提到了你,我便顺路来稍你一程。”林山抬手拍了拍身后捆着的几个大袋子,回道。
舒鲤爽快应声,爬上了牛车坐在车辕上,将饭盒贴身放好,这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山聊起天来。
“林大哥这是要去镇上干嘛?”
“家嫂让我拿些菜去镇子上看看能不能卖出去,反正过年也吃不了这么多,换些银钱也好过日子。”林山语调稳重温和,说话间令人如沐春风,且为人敦厚和善,舒鲤还是十分敬重这位大哥的。
“小兄弟是哪儿的人?”林山笑问道。
“京州的,不过……家中突逢变故,因此来这里投奔远亲。”舒鲤斟酌着回道。
“真巧,我是梓州的,离京州不远,小时候也经常跟着我大哥进京玩,说不准小时候我们还见过呢。”林山驱着牛车走大路,道旁种着不知名的树,入冬后树叶尽数凋敝,徒留着黑漆漆的枝桠延伸向天。
舒鲤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他从小就不怎么被允许出门,偶尔出去也是和娘亲一起,没什么机会见生人。
不过梓州之事舒鲤亦有耳闻,当年旧王事发,一度兵临城下,梓州当年也爆发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事,城是丢了又打,来来回回的百姓民不聊生,纷纷出逃,京州当年也受到不小的波及,几乎近一月不曾开过城门。
那会儿娘已经去了很久了,舒鲤一人躲在院落里不知外界之事,眼中所见之人却尽皆面色惊惶,还是一个伺候他多年的侍女姐姐看不下去,主动告知了梓州事变,让舒鲤尽早想好退路。
“梓州……原先很美吧。这么多年战事下来,也不知恢复了几成。”舒鲤说道。
“是很美,不过这儿也不错,当年战事刚起,我兄长便打听好了门路,尽早安排全家逃难来了,幸好走得早,不曾遇到什么流寇军痞,不过不巧的是遇到了一路叛军,也不知是哪个王麾下的,想抓我与兄长充军,半夜给我们逃走了。”林山语调轻快,尽量不让这段事情听起来那般沉重。
“我兄长的伤也是那会儿落下的,性命无虞却伤了腿。”
“乱世之中,命如草芥轻呀。”舒鲤有些同情,不过想到自己抄家被发卖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说各家有各家的苦楚,幸好如今天下大定,不再起战事。
“是啊,所以我决心此生不再娶妻,只好好侍奉兄长嫂嫂,也是报答我兄长这一路来的帮扶。”林山因劳作而显得有些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不算英俊却十分的可靠温柔。
舒鲤叹气道:“你不成亲,你大哥恐怕会更加自责了,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你,害得你找不到好人家。”
对于一些高门大户而言,子嗣一事都十分重要,当年舒鲤的大哥刚到十六岁家里父亲就开始托人相看姑娘家了,而几个鲜少见面的姐姐更是不到年纪就开始相看,一到时间便匆匆嫁了出去。
现在想来,那几个姐姐多半是被当成了人情给嫁了,至于她们自己愿不愿意……自己那爹决计是不会考虑入内的。
舒鲤一时沉浸于当年之事,直到林山唤了好几次才匆匆回过神来,茫然地看了过去。
林山一眼就看出舒鲤方才是开小差了,便再次开口问道:“你呢?看你模样也快要及冠了吧,打算在这儿相看还是以后回京州?”
舒鲤不想回京州,同时也没有想过娶妻生子。
“我不打算成亲。”舒鲤手指勾着发尾打圈,“我自己都养不活自己呢,娶媳妇干嘛?让她跟着我吃苦吗。”
林山倒不意外,哈哈笑了几声打趣道:“那你以后就和大哥我一样打光棍吧。”
舒鲤也笑了出声,觉得打光棍倒也不错,“那也可以。”
二人说笑着到了镇子上,林山坚持将舒鲤送到客栈门口,舒鲤也不好拂了林山的好意,因此直至见到楚琮,林山才在舒鲤的目送下离开了 。
“跟他说了什么,开心成这样。”楚琮寻了客栈后院的一块方桌,慢条斯理地吃着午饭。
舒鲤坐在他对面,两手拖着下巴,“没说什么。”
楚琮目不斜视,缓缓放下筷子,“噹”的一声叩在碗沿。
舒鲤眼皮一跳,接道:“就聊了聊是哪里的人,他说他是梓州人年前战事逃来的。”
楚琮淡淡应声,重新拾起筷子,夹了筷炒蛋放到碗里,片刻后道:“离他远点,那人一看就是玩兔子的,小心被卖了都不知道。”
舒鲤再不通人事,也反应过来楚琮话中“玩兔子的”是什么意思,以往在家中,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后宅私事,兔子通常都是指的京都贵族老爷们后宅中的男宠娈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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