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听罢,先是一怔,旋即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舒鲤看着心里也是一个咯噔,“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哪里错了。”柳姨有些诧异,解释道:“那个人我知道,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无赖,我和琮儿刚搬过来的时候他就想来偷我家的鸡,被琮儿教训了一顿,这才不敢来这儿。”
“这回恐怕是喝醉了晕头转向跑来的,见你脸生是新来的就想占便宜。”柳姨冷笑一声,面露愠意,却还是安慰舒鲤道:“你别怕,有琮儿在,那无赖不敢随意找上门,这几日你先别离太远,我寻个时间去找村长说说这事儿。”
舒鲤本就因为借住在这儿而小心谨慎,如今哪怕得了柳姨的宽慰,心中亦是有些过意不去,只默默道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那就让他在那里么?”舒鲤没个主意,也不敢去问楚琮,只好诺诺问道。
柳姨想了想,安抚似地拍了拍舒鲤手背道:“我去看看。”
言罢,柳姨便放下筛子往外走去,舒鲤哪能让她一人孤身前往,二人又赶去了河畔,只见方才还荒无人烟的小路上,此时站了不少村民,舒鲤匆匆一瞥没敢细看,扶着柳姨站在河对岸。
对岸之人也发现了舒鲤与柳姨二人,其中或是有相熟的,主动问了句:“这不是柳大娘么?这人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可知道?”
柳姨便顺势把方才的事给说了出来,末了道:“麻烦认识的去请一下村长吧,这事由他定夺,我家琮儿伤了人,该赔的钱我们会赔,但这人平白无故欺负我家孩子,这理也得好好说说。”
众人听了来龙去脉,各自心下便有了底 ,当即就有那嗓门大的嚷道:“请什么村长啊,这点小事儿,断个胳膊腿而已,随便去村尾找张大夫接一下就成了。”
“村长不在,去隔壁三房村了,得等明天回来。”有人道。
“那就先把他抬去接个骨吧?谁来?”
此话一出,当即便有几人笑道:“我可不去,你们看着弄吧,我得回去下地了。”
显然这无赖也是村中出了名的,谈及要带他就医,顿时跑了好几个,留下的那几人也是面面相觑,谁也不起头去做这件事。
那无赖疼地死去活来,已经脸色白的难看,一句话噎说不出来。
“我送吧,正好我家有辆牛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与舒鲤相熟的农家汉子。
汉子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此时站在人群末端,看清了形势便主动请缨。
“林山啊,我劝你别趟这浑水,你来不久不清楚,这人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痞子,你可别好人没做成还惹了一身腥。”一名汉子劝道。
“没事。”林山笑了笑,目光却投向了舒鲤,宽慰似地说道:“我就把人送去,送去就走,免得他一直躺这儿,万一拖久了接不好,后续不得惹出更多麻烦来?”
劝的那人听见林山这么说也不再坚持,只道:“行吧,那你把人送去,我们就先走了。”
舒鲤心里一热,知道这是林山有意帮自己忙,不然这醉汉就这么躺在这儿一天,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恐怕更不好办。
林山与他不过点头之交,却愿意帮他,这份人情舒鲤暗暗记在心里,只想着以后定要报答。
眼见人散的差不多了,柳姨便回屋去继续晒萝卜,舒鲤跟在柳姨身后,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看向河对岸的林山。
林山正好也没走,站在原地打量着那醉汉,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动手比较好,一抬头便看到了舒鲤, 以为他是在担心这醉汉,便宽慰道:“你别怕,这人在村里一向没好口风,村长也不会偏颇他的。”
“我……”舒鲤深吸一口气,诚恳道:“我真的……谢谢,我也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林山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爽利道:“这有什么,邻里邻居的,能帮就帮一把。”
“有需要我帮忙的就喊我。”舒鲤也能看出来林山这人是真的古道热肠,便不再推辞,只认真回道。
林山欣然同意,二人这便各自回家去了,林山回家去准备牛车,舒鲤则回屋去继续洗那没洗好的衣服。
院子里只有舒鲤一人在打水搓洗衣服,柳姨则去了后院山脚下的农田。
院子静悄悄的,舒鲤搓一会儿便开始心不在焉地发呆,原地坐了会儿又忍不住起身走到楚琮门外徘徊,面上满是纠结。
等楚琮醒了,他该怎么和楚琮说呢?
他打伤了那无赖,如今得赔那人钱。
可现在本就过得拮据,楚琮做工的钱还得用来给柳姨买药,又哪有什么钱去赔给那无赖。
说到底都是自己多管闲事惹的祸,一开始当没看见就好了。
舒鲤脑子里一会儿一个想法,最终兜兜转转又开始责怪自己,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惹了这么一个无赖,心中更是愧疚难当。
“在这儿站着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一道年轻的嗓音响起,温柔中又带了几丝轻佻,似是一缕清风一般蓦地在舒鲤耳畔响起,说话间舒鲤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人炽热的鼻息。
这声音……!
舒鲤惊讶转身,冷不防看见一个身高八尺,形体优雅而立的年轻男人。
男人一袭黑衣劲装,头发简单挽起梳了个马尾,眉眼间带着一丝笑意,一双深邃的眸子正温柔地注视着舒鲤。俊朗的脸上满是掩不住的风尘疲意。
正是消失多日未见的萧关!
自那一晚一别,萧关说要去做事便一直了无音讯,舒鲤本以为至少要几个月才能有消息,未料到如此之快就又见到他了!
“你回来了!!”舒鲤忍不住叫出了声,脸上尽是遮不住的喜悦。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想我?唔……我摸摸,是不是在这儿受他虐待了。”萧关也没料到自己竟然这么受这小家伙欢迎,忍不住便要伸手来掐舒鲤的脸蛋。
萧关与楚琮相识,如今正是舒鲤烦恼之际,此时看见萧关只觉得自己又似是有了主心骨,忍不住上前主动抱了一下萧关,顺道躲开了萧关伸来的手,说道:“我好像给楚琮添麻烦了。”
萧关倒也不惊讶,点点头说道:“嗯,我听到了。”
舒鲤:“你听到了?你来多久了?”
“刚刚, 那群人说道抬什么人去谁家的时候,我就藏在旁边的林子里。”萧关话说的十分自然,言罢忍不住摸了摸冒着胡茬的下巴,笑道:“渴死了,先让我喝杯茶,哥哥再给你支个招。”
“嗳!我去给你倒!”舒鲤眼看着萧关伸手要推楚琮的门,当即吓了一跳忙制止了,自己不由分说便拉着萧关来到厨房,从碗柜里拿了自己的碗倒了碗凉白开给萧关。
萧关接过水碗连喝了三大碗才将将抹了抹嘴,大手一挥把碗放下,自己坐在了桌边。
舒鲤在一旁等着见状忙又续上一碗,只见萧关摆摆手示意不喝了,这才把水壶放下,追问道:“有什么办法么?”
“办法有。”萧关点头。
舒鲤一脸紧张。
“赔钱。”萧关语气十分坦然,耸了耸肩。
舒鲤石化当场,整个人顿时如放了气的袋子一般直瘪下去,一脸苦恼地坐在桌边,沉思不言。
“你这幅表情,就像是天塌了一样,不就是打伤了一个人么?你知道哥哥我这一路风尘仆仆,七天的任务时间,硬生生为了你给压到了三天,怎么回来了还没个好脸呢。”萧关老大不乐意地摸着下巴咂嘴。
舒鲤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萧关与楚琮,之前可都是刺客,对他们而言,的确只是“打伤了一个人而已”的小事。
第11章 你瞧着有些眼熟
舒鲤没有强求,转了个话题问道:“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么?”
萧关闻言,脸色略微沉了沉,思索片刻后道:“的确有一件事,不过得和楚琮他商量一下。”
舒鲤见状便问道:“什么事?很严重么?”
萧关搭在桌子上的那只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沉吟道:“我恐怕暂时没办法带你离开了。”
舒鲤心里咯噔一声,抿了抿唇不答话。
萧关道:“我也不瞒你,虽然必须得岛主亲自来才能带你回去,不过岛主也有安排,每隔一段时日便知会我带你前去一个地方,免得被人发现。”
“我虽不知他此番安排何故,但距上次他令我救下你后便一直了无音讯。”萧关咂了咂嘴,脸色有些凝重,“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以防万一你还是先留在楚琮身边,我得先回去打探一番。”
“是出事了么?”舒鲤面色犹豫,迟疑道:“因为我?”
萧关打眼一看便知舒鲤又开始胡思乱想,当即慨然一摆手,“与你无关,不必多虑,楚琮虽然已经脱离了仙人岛,但他一身功夫,世上无人能出其右,只要你不乱跑,没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伤到你。”
舒鲤颇有些悻悻,楚琮虽然对他不算太差,可好像也没有要随身保护他的意思,况且楚琮晚上出去做工,白日里还要守着自己,未免也太辛苦了。
“这……总麻烦他也不好。”舒鲤指尖揪着衣袖,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给我点防身用的东西?晚上楚琮他要去镇上做工的。”
萧关闻言下巴都快掉下来,“他去给人做工?他这脾气,谁能受得了。你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呢。”
舒鲤干笑两声,心道萧关似乎也不常与楚琮走动,楚琮之前不是一直做工补贴家用,难道这些萧关都不知道么。
萧关惊讶归惊讶,不过还是从怀中拿了个指环出来放在桌上,指尖抵着朝舒鲤推了推。
“这个戴手指上,若是遇到危险,就把这一圈往左推一格。”
舒鲤当个宝贝似地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只见那指环乃是上下两个纹饰拼接在一起的,做成了两道平行的锁链条样。
“平日里这个搭扣别碰,遇到危险就把搭扣打开,指环对着那人,上头一圈左推一格就行。”萧关捏着那指环给舒鲤讲解一番,舒鲤自当仔仔细细记了清楚,这才问道:
“推一格后会怎么样?”
“里面藏有一根毒针,上头染的是西域的鸩毒,如今世上只有我一人能配解药,中毒者不出三息即死。”萧关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舒鲤如获至宝,忙将其好生收了起来,这才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我能问一下岛主是谁么?他为什么要找我?”舒鲤问道。
萧关笑着晃晃脑袋,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事儿我也不知道,等你以后见了岛主自己去问他就是了,我也是奉命行事。”
舒鲤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又扯了一些其他的琐事与萧关相谈,萧关非但不似楚琮那般拒人千里之外,反倒十分健谈,对于舒鲤的问题更是知无不言,唯有在接触有关“仙人岛”、“任务”的时候才讳莫如深地岔开了话头。
“你打算留几天呢?”舒鲤把早上剩的两个鸡蛋拿给了萧关,萧关便大喇喇地一脚踩着长凳,两手捧着鸡蛋剥壳吃。
“今晚便走了,迟则生变。”萧关丝毫没有吃别人嘴短的想法,不一会儿便把两个鸡蛋都囫囵吞进了肚子里。
“哦……”舒鲤干巴巴应了一声,坐在凳子上一时有些尴尬,正搜肠刮肚想着该再说些什么之时,忽地听见萧关没由来地出声道:“你娘一定是个美人。”
“啊?”舒鲤一时没反应过来,“嗯……我的确长得更像我娘,他们总说我一点都不像我爹。”
萧关一手摸着下巴,浓眉深深簇起,吸了口气咂嘴道:“我怎么……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不是你就是你娘,这眉眼,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你过来些……我再仔细瞧瞧。”萧关说道。
舒鲤乖乖凑上身去,任由萧关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左左右右地仔细打量。
起初舒鲤没当回事,但萧关越看,眼中疑惑便越深,只捏着他的下巴一会儿扯近一会儿推远,仿佛真能看出些什么一样。
舒鲤不禁心里打了个突,暗道难不成萧关真的认识自己娘不成?可是自己娘这十几年来一直深居简出几乎不见外人。
“你能不能别把你那套恶心人的东西带到我家里来。”
就在舒鲤屏息凝神之时,忽地听到楚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调极为不耐烦,还带着一股子的戾气。
舒鲤吓了一跳,差点没坐稳从凳子上摔了下去,急急忙忙朝门外看去,只见楚琮披了件衣裳,半袒着胸膛露出精实的胸肌,一头散发睡得有些毛躁,正一脸不善地望着屋内二人。
准确点说,是看着萧关。
萧关也似是因楚琮这一声才从回忆中惊醒过来,转头看见来人登时便哈哈大笑。
“干什么,怕我欺负他不成,怎么没见你这么会疼人,这才几日不见,就开始时时刻刻都要盯着了。”
舒鲤忙站起来,有些局促地问道:“怎么了么?”
“我看你觉着恶心,想玩那口自己找个地方去,别跟个发|情的狗一样到处打靶。”
楚琮冷着脸,理也不理舒鲤,径自入门将桌上水壶提了起来,转身拢了肩上的衣衫便要离开。
“等会儿!”萧关站起身来,收敛了调笑之色,望着楚琮的背影道:“岛主已经十日不曾来信了,我得回去一趟,恐怕还得麻烦你看顾一下这个孩子。”
楚琮脚步顿了一下,“把钱留下,人可以滚了,吵得睡不着。”
言罢,也不再管屋中二人是何脸色,提着水壶便走没了影,直到隔壁关门声响起,舒鲤这才确定楚琮已经回屋去了。
想必方才只是来厨房拿壶水。
舒鲤悄悄出了一口气,心中不由想到怎的楚琮忽然这么大的脾气,难道他没睡好也会有起床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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