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半句话他忽然停顿下来,转脸看向一无所知的时川,面上浮现抹促狭笑意,“就是管得也忒严了,什么也不许我吃,住院那几天总是吃不饱饭。”
游洲在心理上与时母极为亲近,说话时也不自觉地扁扁嘴,全然小孩子脾气。
时川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老婆指控的人选正是自己,他特别喜欢听游洲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哪怕对象不是自己也会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来,眼波不自觉随着游洲的一举一动流转。
直到对上一双隐隐含着怒气的美眸对视,时川才错愕地反应过来,然后赶紧为自己辩解。
“我不是,那是都是医生要求的——”
话音未落他忽然听到大门被用力撞开的声音,有人把他朝着游洲的方向推了一把,随后周围惊呼声响起,自己的腹部狠狠撞上一个毛绒团子,直接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厥在地毯上。
率先伸手将他拉起来的就是满脸惊慌的游洲,可惜当时川勉强压下那股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围在游洲边那条兴奋到把尾巴摇成螺旋桨的小狗。
刚才说的话简直一语成谶,时川一张俊脸简直阴沉得滴出水来。可更气的是全家人似乎都对自己的遭遇熟视无睹,时母把游洲拉到身边,一口一个“小洲”地嗔怪他刚才的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牵扯到伤口怎么办;时父则蹲下来拽住兴奋到浑身发抖的串串,花白的头发颤颤,半张心虚面容隐藏在高领毛衣之下。
时川咬牙努力站直身体,双目灼灼盯向父亲,表情在心寒中带着深深的难以置信。
“爸,你刚才推我干什么?”
第104章 抛砖引玉(四)
时父起初没吭声,一直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他才迫于那几道视线的压力慢悠悠张口答道:“小洲刚动完手术身体弱,串串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劲,给他再撞伤了怎么办?”
话毕轻飘飘地瞥了眼表情阴森的儿子,“你长得人高马大的,碰一下就当活动筋骨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可问题是如果串串刚才是直奔游洲而去的也就罢了,在痛到近乎窒息的前一秒,时川分明看见小狗有意识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换言之,如果不是时父把自己儿子推出去当肉盾,也许两个人现在都一点事情都没有。
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明目张胆的偏心,时川哀怨的眼神渐次从对面三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满脸幸灾乐祸的游洲身上。
眼睛微微眯起,他无声对着老婆做了个口型——
“晚上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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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疼不疼?”
“没事不疼,嘶——你往哪擦呢?”时川原本正在不情不愿地叼着自己的衬衫下摆,刚才乍一出声,布料猛然掉在了游洲的脑袋上。
后者瞬间瞪了他一眼,伸手拧了下离自己最近的那块肉。
时川下午对着老婆放狠话的气势有多凶悍,晚上乖乖坐在床沿等着上药的样子就有多狼狈。
游洲原本以为自己今日注定难逃此劫,惴惴不安地等到晚上才发现时川的状态看起来有点不太妙。
当夜夫夫两人硬是拗不过时母,被哄着劝着在老宅留宿了一晚。虽然佣人在得知游洲出院的消息后早早收拾好了最为舒适的主卧,可时大少爷却临时转变了心意,说什么也想和游洲住在自己从前的卧室里。
幸好游洲及时出面表示自己也对时川曾经的卧室很感兴趣,时母顾念在儿媳妇的面子上才没有暴捶这个混小子,但是珍珠项链下的修长脖颈还是不可避免地绷紧,后槽牙咬得死紧。
“那小洲要是住得不舒心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讲哦,不用总是惯着这个臭小子。”
臭小子本人躲在老婆身后呲牙咧嘴,然后狠狠吃了一肘。
时川的房间位于顶层,面积不算大但是采光绝对充足,走廊尽头连接着娱乐室和家庭影院,晴日推开露台门便可尽览远处的苍绿色山峦。
时父时母自儿子步入青春期以来便对他的隐私给予充分的尊重,私下里特意嘱咐保姆只需要替时川的房间除尘清洁即可,至于他乱糟糟摆在桌子上的一大堆东西——
不理也罢。
即便在时川离家求学创业的十年间,房间内的布置也基本没有发生过改变,所以游洲甫一踏进这间卧室,心底深处便瞬间被一股微妙而新奇的感觉充盈。
十年前的游洲万万没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随意进入时川曾经的卧室,更是万万想象不到卧室现在的主人会眼巴巴地催着自己快点进来,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公孔雀开屏一般的求偶信号。
“过来,”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对着门外的那个人影勾勾手指,然后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笑容:“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浓密的眼睫眨也不眨,目光毫不掩饰,带有强烈的暗示意味,“过来啊。”
好半天不见游洲走近房间,时川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拍拍身边的床铺,同时懒洋洋地拉长声音:“这里有什么值得看的,怎么还看呆了呢?”
游洲没搭理他的调侃,只是慢悠悠地再次环视了一圈卧室,最后矜持地挨着时川坐下。
修长的手臂瞬间顺从地环住他,按理说游洲难得没唱反调,时川本该逗弄老婆两句,一直到亲眼看着对方耳根变红才算作罢。
可是这些不仅没有发生,甚至在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游洲还看见了对方隐隐皱起的剑眉。
他以为是自己的坐姿硌到了对方,调整了一下身体重心,然后迅速感觉到后腰碰到一处热源。
游洲:“.......”
他坏心眼地踢了下时川的小腿,果不其然换来一声极为压抑隐忍的闷哼,卡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更是箍紧了些。
略微无奈的喟叹响起,“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游洲虽然深知时川一向招架不住自己的主动,可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吧.......
他抬眼望向时川的喉结,几秒后终于意识到哪里似乎不太对劲,困惑向上移动目光,然后看见了时川有些惨白的额角。
乌黑的鬓角已经一片濡湿,在老婆注视下的时川显得格外难堪,他绷紧的面容浮现一丝不自然的红,“我有点不太舒服,你、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游洲狐疑地辨别了一下时川究竟是不太舒服还是太过舒服,眼睛眯起观察几秒,他还是慢慢站了起来,然后试探地瞥向对方用手遮掩着的小腹。
“你是不是这里有点疼?”
时川最怕老婆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怜惜神色,若无其事地强行直起腰,眼神飘忽不定,“没有的事,就是想先自己冷静几秒。”
他自以为对着老婆暧昧一笑,“毕竟你身体刚好不久。”
殊不知游洲不仅未能被自己的表情蛊惑,反倒是在那有些狰狞扭曲的目光下吓得倒退一步。
心底某个预感渐渐成真,游洲半好气半好笑地叹息了一声。
真不愧是嘴比钻石硬的时川,都这样了还在逞能。
时川尽力展开身体,试图让其他部分共同承担腰腹部持续传来的痛感。他心里尚在为自己的瞒天过海而沾沾自喜,殊不知下一秒一只手忽然探至面前,衬衫被人猛然拉起,一大片淤青就此暴露在游洲眼底。
时川的肤色遗传了母亲,而五官则更多遗传了父亲。只能说幸好时父年轻时生得剑眉星目,五官俊朗挺拔极具男性魅力,否则时川对自己这一身白皮更要郁闷几分。
即便时母再三捂嘴咯咯窃笑说现在的小男生小女生就喜欢时川这个类型的,他本人仍旧执意在每天夏天的时候去户外进行各种体育活动,甚至不惜通过在沙滩上晒日光浴的方式来加深自己的肤色。
可惜无论时川怎么努力都没法延长自己小麦色的限时皮肤,一旦步入秋冬季便再度被打回本来面貌,不苟言笑时显得整个人愈发苍白阴郁,深邃的眉眼冷冷扫向对面的时候,差点让做晨间汇报的实习生当场吓哭。
唯独对此免疫的人是游洲,他不仅会不耐烦地拨开时川乱动的手指,甚至还毫不留情地在对方不配合的时候出声训斥。
藏在毛衣和衬衫之下的皮肤比时川手背上的肤色还要白上几个度,小狗撞出来的淤痕在此表面显得格外清晰而吓人,直接让游洲心疼得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把手移开,让我好好看看。”
指尖在伤痕上轻轻摸了摸,游洲瞥了眼头顶的人,“是不是挺疼的?老实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去给你找点药酒。”
第105章 抛砖引玉(五)
“对,就是这样,自己把衣服撩起来。”
游洲像哄小孩子似的把时川摁在自己的身边,然后蘸上药酒,搓热掌心慢慢地在对方的小腹上画着圈。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时川没吭声,从自己垂眼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游洲雪白的脖颈和上面一层细小的汗毛,他深吸一口气,心脏像是坐上了省力轮滑组,几秒钟的时间就被颤巍巍地吊到了嗓子眼。
游洲没听见回答,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力气不够大,咬牙加重力气试图把淤血推开,然后听到头顶的方向传来闷闷一哼。
“呃,我已经感觉好多了,”时川语速急促,似乎在急于掩盖某件事实:“你放手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自己会按摩吗?”
浓浓的药酒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游洲的手握惯了刻刀,看着修长纤细实则力量感十足,就连指腹上都带着层薄薄的茧。虎口处宛若一柄迸着火星的弯刀,掠过皮肤时先是激起火辣辣的灼痛,但片刻后涌起酥麻的颤栗,好像猫咪的尾巴从上面拂过,让人心里怪痒痒的。
不知是游洲刻意学过这门手艺还是因为他天赋异禀,几分钟下来淤青处的阵痛已经缓和了大半,但另外一种更加难以启齿的感觉却渐渐显露出端倪。
尤其当游洲手上画圈的范围越来越大,甚至隐隐有朝着胸肌区域发展的趋势。
“自己再把衣服往上叼一点。”
游洲的声线压得很低,和平日那种干净清晰的声音不同,低沉而略微沙哑,仿佛夜雨下轻轻晃动着的梧桐叶。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时川要把衣服撩到伤口之上,但与之微妙相应的是,时川也没询问缘由,只是垂眸深深地看了眼对方,然后缓缓解开了衬衫末端的几颗扣子。
在即将摸到喉结处的那颗纽扣时他却突兀地停下了动作,袖箍下的肌肉一点点放松下来,最后自然地搭在了游洲的肩头。
结实的胸肌掩盖在时川左侧前襟的布料之下,但腹肌和腰部的人鱼线却清清楚楚地暴露在空气之中,这副凌乱的模样反而衬托得他身材比例绝佳,宽肩窄腰。
时川仍然是那副撑着肘部半阖着眼皮的随意模样,可脸上的表情却乖顺又玩味十足,像是全然任人处置,又像是正在暗暗期待着游洲将会如何处置自己。
恍惚间仿佛自己已经就着这个叼衣服的姿势保持了很久,就连口舌都隐隐发酸。
游洲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仍在持续向上蔓延,时川明明是自愿被禁锢在原地的,可是在对方迟迟未能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他却不可避免地挣扎了两下,剑眉难耐地蹙紧,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既痛又爽。
“好了没有啊......”
时川终于忍不住舔舔嘴唇,衬衫顺势被松开,落下覆盖在游洲的头顶之上。
后者手上的动作停顿住,白皙俊秀的面容忽然很轻佻地冲着他笑了一下。
时川眼前一阵晃神,随后被人轻巧地压在床褥之间。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发现自己最顶端的扣子也被人解开了,始作俑者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底深处满是戏谑。
“急什么?”
游洲将身体向上移动几寸,然后终于俯身如时川预期的那般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在灼热的鼻息之中,时川听见自己怦然作响的心跳。下一秒他毫不迟疑地扣住游洲的后脑勺将人拽进自己怀里,辗转着加重了这个吻。
游洲身体悬空,这般扼着后颈的姿势很快让他呼吸不畅起来,片刻后他终于伸手推了推时川的胸肌,喘息着恢复了呼吸。
时川虽然看上去面色如常,但相较于刚才的那个吻,游洲居高临下睥睨着自己的眼神更让他心旌摇曳,心理上感受到的快感远远胜于生理上的感官刺激。
其实刚才游洲也是有点上头了,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的姿势稍微有点尴尬,他挣扎着想从时川爬下去,没想到后腰处却猛然被一只手扣住了。
时川的眼尾挂着点红,表情有点可怜似的,深吸一口气望向游洲,“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游洲看着他的狼狈模样,面上忍不住发笑,“消停会儿吧你。”
“你刚受伤,我刚痊愈,再过上几年咱俩都快把‘老弱病残’四个字占全了。我可不想再上救护车了,上次从急诊室那么走上一圈都快得PTSD了。”
时川每次必在游洲说不吉利话的时候狠狠瞪上他一眼,这次也不例外,但在短暂展露的笑意过后,他的表情看起来却有点落寞。
“可惜了。”
他慢慢地点着游洲的肩头,嘴里嘀嘀咕咕地重复着三个字,眼底深处是浓浓的不甘心,就像在和谁较劲一样。
游洲虽对时川的自制力深表怀疑,但也被对方这几个字背后的含义勾起了好奇心。
他心不在焉地伸手摸摸时川的侧脸,差点把他英挺的五官揉得变形。
“什么可惜了?”
时川几乎把脸埋在了游洲的掌心中,他用嘴唇蹭蹭老婆的手,末了在指腹上印下湿漉漉一吻。
“来,”他慢慢撑着身体站起来,像抱小孩儿似的搂住老婆:“跟我走,我去给你看个东西。”
第106章 藏头护尾(一)
“.......这些都是你的衣服?”
几分钟后时川带着他穿过走廊来到尽头的衣帽间,打开灯光的瞬间,游洲发出了一小声惊呼。
如果不是事先说明,他真的会以为自己走进了某家奢侈品店。
房间中央衣帽服饰按照分类摆放得井井有条,颜色繁杂让人眼花缭乱,恍惚间他似乎明白了时川整天三百六十度对着自己开屏的根源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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