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震撼仅仅来自于挂出来的部分衣服,遑论房间周围那四大面严丝合缝的柜子。
时川对上老婆揶揄的表情,歪歪头,然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时川自小桀骜不驯,时父时母尝试过干涉他的报考专业,未果;尝试过干涉他的创业进展,未果;尝试过干涉他的婚姻,差点未果。
他的个性实在太过强硬而独立,以致于时川一开始对父母公开出柜的时候,两人还以为这又是自家儿子再次试图把自己气晕的创新试验。
但在这件事之后,时母也终于接受了自己到底无法管控儿子的事实,甚至还因此如释重负,渐渐放下了心结。
对这个转变最满意的人自然是时川本人,毕竟那段时间他简直被相亲的事情烦得不行,整日焦头烂额几乎都想把家里的电话给拉黑。
可短暂地清闲几天之后,时川忽然收到了一沓印着S市适龄适婚男性的信息表。
瞬间急火攻心,时川当场被母亲的效率之高气笑了,“您在情报局工作过吗?上周您刚塞给我一堆适合相亲的女孩儿,这才几天呐——”
他目眦欲裂地弹弹手中的纸,“您就又给我找了一批男人?”
面对质问,时母心虚地扣扣指甲上面的亮闪闪水钻,“她们好多家里都有哥哥和弟弟的嘛......”
“我就是顺便打探了一下......”
时川:“......”
时川沉默了,他至此无话可说。
不幸中的万幸是时母很快抓住了游洲这根救命稻草,她至此不再为儿子的婚事烦忧,转而美滋滋地负责给时川搭配合适的约会服装,乐此不疲,根本让人无从拒绝。
至于衣服的最终的视觉效果——
后来时川无数次地感叹还好游洲一开始就对自己有意思,否则别说婚事告吹了,他自己都怕是会成为整个S市相亲圈的笑料。
在修复镯子的那段时间,他和游洲不可避免地要和彼此接触,名为替母亲跑腿,实则为双方心知肚明的相亲。
约会过程寡淡而敷衍,时川每次都是推脱到最后一刻才慢吞吞地动身,这也导致他几乎在相亲的前一刻才会看见时母为自己精心安排的衣服。
前几次的衣服都还算正常,毕竟时川本人就是衣架子身材,平平无奇的衣服都能被他穿出杂志封面的效果,所以几次下来他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直到某次因为游洲的原因,两人将见面的时间定在了傍晚。好巧不巧时川那天忙得晕头转向,刚结束了一场海外会议就匆匆赶赴公司去做简单的准备。
但是当他在自己的休息室看到衣服的时候,时川的笑容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脸上。
几天前时母假装不经意地向儿子打探起两人之间的进展,为了搪塞接下来的枯燥话题,时川随口扯了个慌,当场让自己和游洲之间的感情平地起高楼。
“挺好的,我感觉他对我有点意思。”
感情上的重大进展自然让时母大喜过望,但是此刻的时川却对着面前这件深V西装陷入了沉思,瞳孔巨震,眼神恍惚。
平心而论这件衣服远没有到暴露的地步,它并非是那种夸张得不合时宜的时装款,而是带着点偏向日常的性感,唯独放在时川身上显得实在太有冲击力。
衣领半敞露出清晰的锁骨,胸肌间的沟壑没入V字领末端,穿着这身走在街头想必分外养眼,当然,应该也很清凉。
无语凝噎的时川很想穿着刚下飞机的那身西装去见游洲,可是在相亲这个场合中实在显得太郑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晚要带着人家去民政局。
两害相权只能取其轻,时川宁愿看见那张清隽面容上的戏谑神色,也不愿意被相亲对象误解为求婚对象。
但是当他穿着这身V字西装去见游洲的时候,时川的心中还是瞬间后悔了。
几乎是刚见面的瞬间,对方的眼神就牢牢锁定在他的胸口。片刻后游洲终于缓缓抬起眼睛,表情复杂而微妙。
时川被那精准的一瞥看得双颊发烫,自尊心不允许他询问原因,好奇心却催促着他忍不住开口:“怎么了?”
语气硬邦邦的,不是询问,倒像是质问。
“没怎么,”游洲肩头微微颤抖,明显在憋笑。几秒后他佯装镇定转过脸,同时移开视线:“就是想问问......你冷不冷。”
那天发生的事情恐怕游洲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以致于他刚刚走进这里便一眼瞥见了那件挂在角落中的眼熟西装。
时川瞬间察觉到老婆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先是努力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严肃神色,但笑意却到底没有绷住,一点点扩散至面中。
没来得及阻止,游洲就已经伸手拿起衣架,坏笑着在时川胸前比划了一下。
“感觉眼熟吗?”
时川瞪了老婆一眼,尽管压根没什么杀伤力。
其实约会那日两人都累得不行,但迫于时母的要求,游洲还是委婉地同意了时川在回家之前一起散步的提议。
夏日的晚风自路畔茂密的灌木丛拂过,尽管并肩而行的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谈,但游洲却还是觉得心底的倦意消弭了不少。
思忖几秒,他决定率先打破沉默,只是没想到在开口前看见的却是时川有些隐忍难耐的侧脸。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时川的双颊已经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但声音仍显得斩钉截铁:“继续走吧。”
游洲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片刻后有些遗憾地在心底叹息一声,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没想到几秒后,旁边的大少爷再度发话了。
“能拜托你......走得再快一点吗?”
游洲:“?”
他挑了下眉,略微不悦地瞟向时川的蹙起的眉心,“你要是着急的话就自己先回——”
彼时恰巧两人经过一处路灯,游洲说话时有盯着别人眼睛的习惯,但当他转过脸完全正视时川的时候,未能说尽的后半句话就此消失在喉咙深处。
尽管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但时川竟然还保持着单手插兜的冷漠姿势,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旁边的栏杆,力气之大甚至让木制材料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怎么不走了?”
他看也不看游洲,只是眺望着远处酷酷问道。
时川的脸色红得甚至有些可怜,但和胸前那一大片蚊虫叮咬出来的夸张痕迹相比,谁的煎熬程度更高还未可知。
原来难耐和急切的心情都是真的,只是却不是因为身侧的人。V字领吸引路上行人艳羡目光不假,但在路过蚊虫频生的重点地带时,时川也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它们的关照对象。
天知道他顾及自尊心究竟忍得有多辛苦,以致于在游洲终于发现的时候甚至生出了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天的相亲最终以游洲强忍笑意拉着时川去药店而结束,事后两人整整断联两周,直到时川后来硬着头皮发来短信,解释自己这段时间工作太忙。
“你那天是不是还挺煎熬的?”
“煎熬?”时川喃喃重复了一遍,然后诡异地沉默半晌,“你知道我那天扶着栏杆往江水中看的十几秒,心里在想些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自己能不能从这里跳下去。”
第107章 藏头护尾(二)
这种话倒是不稀奇,可是当它自一向以厚脸皮而闻名的时川口中说出后,足足将刚才那段经历的尴尬程度抬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游洲终于憋笑失败,彻彻底底地嗤笑出声,“那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幸好你足够惜命,否则你我之间也就没有什么下文了。”
时川看着他,眉心微动,犹豫几秒后终于小声说道:“其实在那次之后我对你的印象就改观了不少......光是没有当场落井下石这一点就足够让我谢天谢地了。”
游洲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有点欲言又止。
时川对他的每一个微表情都了如指掌,瞬间警惕地眯起眼睛,“你又想说什么?”
“呃,其实我也有件事情一直没告诉你。”
“怎么?”
“约会那天你可能一直在自顾自地尴尬,但是实际上我也非常紧张。”
时川茫然地看了老婆,表情先是有点莫名其妙,片刻后浮现一抹窃喜。
“我就说是吧,和我约会那天你是不是全程偷着乐呢?”
“当然不是,”游洲几乎不忍心看时川的臭屁模样,他有些无奈地扭过脸,“我紧张只是因为担心会撞见熟人。”
时川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再说了,我当时又那么拿不出手吗?”
游洲哑然失笑,“我哪儿口是心非了?”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时川什么,他随手丢开那件西装,转而慢慢朝着游洲的方向靠近,脸上笑容意味深长。
“你还说自己不是?”
“其实你很喜欢我穿正装对吧?”
仿佛两句惊雷落在耳畔,游洲刚才的镇定自若顿时消失殆尽,他赧然望向面前的英俊面容,“我根本不感兴趣!”
“嗯嗯嗯不感兴趣,”时川敷衍地对他的否定表示同意,同时歪头曲起手指一件件抖落出游洲的秘密:“去年九月份有个金融杂志采访我,你还记得杂志封面选的是哪张照片吗?”
游洲的眼神拼命躲闪,“这么久的时间谁能记得........”
“你当然会记得,因为你不仅偷偷买了这本杂志,还把封面上的照片给裁了下来。嗯,让我想想,我那天穿的什么?”
“我猜你肯定很喜欢那件银灰色西装吧,老婆?”
话音落下,老婆的面容扭曲了一下,“我只是觉得那张照片拍得还算不错——那你还在公司办公桌上私自摆上我高中时期的照片呢,甚至都没经过本人的同意,我又说什么了?”
“哦,原来如此——”时川意味深长地拉长音调:“那在你我订婚宴上拍的照片又该作何解释呢?”
当日参加订婚宴的宾客们客观表示,他们参加过这么多喜宴,但是没有任何一对新人能像今天这两口子这么养眼的。
虽然一个表情显得不情不愿,另一个则看起来有些冷静得过了头,但这却大大加重了他们心中的好奇心,当天的八卦几乎全部围绕着时家少爷和他那个出身神秘的未婚夫而展开。
当日负责跟拍的摄影师自然也尽职尽责地捕捉下了夫夫二人的剪影,并在一周后打来电话,拜托客户挑选出合适的成片。
不巧的是时川当时人在外地,但以两人当时那种微妙的关系而言,即便时川本人就在A市,游洲也对他愿意亲自参与这件事的可能性表示高度怀疑。
当然,相较于脾气冷硬的伴侣,游洲乐得自己去亲自处理这件事。经过他一个下午的挑选最终被选中的照片被整理成相簿,然后在几天后被送到了两人家中。
出差归家的时川在听说这件事后只是淡淡地“哦”了声,表面上完全没有放在心中,实则趁着老婆有晚课的时候迫不及待地翻找出相册,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上面的每一张照片。
抛开两人的事实婚姻不谈,这并肩而立的双人照也未免太过养眼了。
时川不知道是游洲的气质太过出挑还是摄影师的技术实在太高超,照片上的影像几乎将游洲在现实生活中的模样呈现了个十全十,看久了反倒觉得旁边的自己有点黯淡,甚至有点.......碍眼。
几页双人照被意犹未尽地翻过去,时川却忽然停下动作,像是咂摸出了什么。
我当时的脸看上去真有这么臭?
当时的游洲对时川的个性还不甚了解,保守起见,他谨慎地将相簿中的照片各自选出几类,几张假模假式的迎宾照之后就是两人的单独照片。
或许是为了避免让画面中的内容显得太过寡淡,摄影师贴心地选取在他们和朋友微笑交谈或者与父母拥抱的时候进行拍摄,背景中攒动的人头稍加模糊,现场热闹的氛围却丝毫不减。
没想到这个游洲平时虽然总是用冷淡甚至有些嫌弃的眼神看向自己,但在这种事情上却并未公报私仇,照片上面的时川高大英俊,穿着黑色西装站在人群中俨然鹤立鸡群的模样。
相较于前面几张刻意挤出的笑容,两人的单人照都显得非常放松而惬意,举手投足间尽是成年男人的魅力,生动形象地呈现出什么叫“一加一小于二”。
夫夫二人在审美上莫名投缘,自看到这些照片起,时川翘起的嘴角就再未放下过。
可是看着看着,一股微妙的怪异便涌上心头。
不对劲,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手指再度向前翻动几页,他终于意识到这种淡淡的违和感终于从何而来了。
宴会中途他和游洲迫于时母的要求换过几身礼服,价格相当不菲,但衬得二人长身玉立,英挺非常。
可选片人却明显夹带私货,这几身衣服均匀地在游洲的单人照中陆续出镜,时川的照片却大多以那身黑色西装为主。当然这也不无理由,毕竟那身西装实在太显身材,衬得时川的身段分外挺拔,腰身绷紧,健身成果分外显著——
看来某人对黑色西装有点偏爱啊。
“还不承认,嗯?”时川眼神犀利,将游洲堵在墙壁和自己怀抱之间的夹角,趁着人还没法反抗的时候使劲捏了捏他的脸:“当时的照片是不是你选的?”
“不是,”游洲以眼神控诉时川的无理取闹:“你穿那些礼服都很难看,我是实在挑不出来才选了一开始的黑色西装。”
今夜不知何时再度飘落起了雪花,游洲噙着笑意的瞳孔倒映在窗户上,几乎使时川分辨不出是他的眼睛太过明亮还是窗外的雪景在闪烁,甚至让他都不忍心戳穿老婆拙劣的谎言了。
“上个月我从机场回来的那天呢?”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游洲的下巴,轻轻把那张玉色小脸转向自己:“你不会连这件事也忘了吧,宝贝?”
听到他的话后游洲先是一怔,片刻后像是终于想起时川所说的事实,慢慢移开目光,就像明知故犯的心虚小狗。
“分明和你说的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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