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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春归(古代架空)——江东客

时间:2024-04-06 10:06:42  作者:江东客
  纪维未想招揽对方,弃暗投明也不过随口一说。
  赵鸣筝也自是未信纪维的话,知道自己即便俯首称臣,过后该杀的时候还是要杀被杀的,故而并未将纪维招揽的话语放在心上,轻蔑地说了声偏不,随后示意左右,向后方跃去。
  挡在两人之间的心腹瞬间一拥而上,仪鸾司之人也纷纷拔刀,两方势力缠斗在一处。
  赵鸣筝知晓自己武功薄弱,故私下培养的心腹全是个中精锐,虽不能与天子亲自培养的仪鸾司一较高下,但拖上一拖仍是可行。
  趁着楼中混战,赵鸣筝迅速朝楼外逃去,纪维见他离开,立刻紧追不舍。
  追至江边,纪维见江水横拦,知晓赵鸣筝插翅难飞,便脚步渐缓,持刀逼近。
  赵鸣筝似是慌不择路,回头望了眼追来的纪维,猛地跑向江边,随后在水岸踉跄一下,倒在地上。
  “你还有什么遗言想交代吗?”纪维靠近赵鸣筝,见其全无之前的从容镇定,神色慌张,满脸惊惧,便知对方已无可逃之路,稍稍放下心来。
  “我……”赵鸣筝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惊恐地仰视着纪维,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含糊的音节。
  “什么?”纪维未听清赵鸣筝所言,让赵鸣筝再说一遍。赵鸣筝又答一遍,依旧声音含糊。
  纪维想着毕竟是遗言,到底还是要让对方说完,况且他深知赵鸣筝身手不佳,料想他弄不出花样,便低头靠近对方,想要听清赵鸣筝所言是何。
  在纪维低头刹那,赵鸣筝脸上原本慌张神色忽然一扫而空,露出冷笑,手中药粉猛地朝纪维撒来。
  纪维立刻警觉,猛地向后撤去,可惜面对风向,赵鸣筝用了内力,手中药粉尽数被吹进纪维双目。
  纪维疼痛欲裂,视线变得模糊,一头扎进了泥泞的河滩。
  赵鸣筝起身,擦了下衣角泥土,冷声说道:“年轻人,不能在该狠心的时候狠心,终究是要遗患无穷。我留你一条性命,但是你这双眼是废了,日后如何全考你的造化。劝你一句话,羽春楼没便没了,莫要再想着斩草除根,若是逼得紧了,楼里的那些亡命徒,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纪维如今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同当年自己初见时的秦鹤洲一般年岁,仗着身手不凡掉以轻心,索性遇上自己,还能留他一条性命,若是旁人,今日便再难活着。
  --
  天气终于彻底和暖,秦鹤洲身上寒症好了大半,随仍偶有腹痛,却终于不再轻易见红。钱青为他诊断,也松了口气,说终于熬过了第一关,日后小心养着,至少能将孩子保到生产那日。
  秦鹤洲听罢也终于有了丝笑意。
  他已怀胎将近五月,前几日也终于感受到了微弱的胎动,对此他有种从未体会过的新奇感,时不时想要抚摸胎腹。
  钱青却说他胎气不稳,胎腹还是少碰为好。秦鹤洲谨慎应下,不敢再随意触碰,但有时仍忍不住想要摸摸小家伙。
  杀人的感觉他很熟悉,但是让一个生命从混沌到降生,却是第一次体会。
  两人说着便聊到韦秋,韦秋已经入盆,产期便是这几日,钱青明显较往常焦虑了许多,总是心神不弄的模样。
  “不要提这个,我已经因为紧张,好几夜睡不安稳了。”聊起韦秋,钱青焦急得在房内起身来回踱步。
  秦鹤洲问:“你对自己的医术还没有信心?”钱青年龄虽不大,性格也跳脱了些,但武功不错,医术相当老练,一看便是名门仔细教养出来的子弟,寻常大夫恐怕不能轻易赶上。
  “这是两码事。”钱青摊手说道,“你也知道的,这种事就和杀人一样,理论是一回事,实际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21章 萤火虫
  随着钱青的离开,秦鹤洲心中疑虑水涨船高。
  起因仍是钱青焦虑的态度。
  钱青这人,年龄虽小,但做事却并不稚嫩,且对师传的医术相当自信,即便应对自己身上的寒毒沉疴时也显得游刃有余。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因为韦秋即将生产而感到如此焦虑吗?
  秦鹤洲心中虽有疑惑,但得不到合理的怀疑方向。
  据韦秋自己所言,他同钱青自幼便相识,后来他爹去世,钱家也突遭变故,两家因此断了来往,有十数年未曾相见。
  当初韦秋逃出汴梁的天罗地网后,穷途末路之际与钱青重逢。
  钱青若想对韦秋不利,不用等到今日。
  思索良久,秦鹤洲终于说服自己,不要去怀疑钱青。
  秦鹤洲并不是个工于心计的人,或者说,他对弯弯绕绕总是不屑一顾。毕竟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的勾心斗角阴谋阳谋,都显得螳臂当车。
  秦鹤洲入夜后还是觉得心有顾虑,决定往前院去一趟,他并未想好过去之后要同韦秋说些什么,似乎也不应该朝对方提醒钱青的不对劲之处,但秦鹤洲觉得如果不过去一趟,自己心中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这里虽只是一座别院,但终究属于权倾朝野的定国侯,比寻常勋贵人家的家宅还要大上许多。
  从西院走到前院,要穿过山石错落的园林。秦鹤洲谢绝了打点西院的丫鬟的陪同,独自一人挑灯过去。
  夜里的园林没有人烟,仅有秦鹤洲持着的一豆灯火,走在小道上时,忽见草丛里飞起点点萤火。
  秦鹤洲偶然想起过去尚在羽春时,带着赵鸣筝出去做任务时的场景。
  好像是十多年前,赵鸣筝十三四岁的年龄,秦鹤洲记不清当时是出去做什么了,总之是去杀某个人,他们露宿在南方山林,赵鸣筝第一次见萤火虫,以为是鬼火,吓了一跳,惊叫一声便躲在秦鹤洲身后。
  “虫子而已,别害怕。”
  赵鸣筝攥着秦鹤洲的衣袖,往前略探头,看了眼便吓得缩了回去:“师父你骗人,哪有虫子会发绿光的!”
  秦鹤洲无奈,随手在空中一挥,握拳放在赵鸣筝眼前。
  “真是虫,不信你看。”秦鹤洲张开手掌,赵鸣筝惊魂未定地看向掌中,里面果真有一只细长的虫子,尾部还带着闪闪绿光。秦鹤洲一摊手,那虫子便抖了下翅膀,飞去了半空。
  “啊,真是虫!”赵鸣筝惊奇地冲向浮在草丛上的绿光,“师父,我能把它们带回羽春吗?”
  “它们在羽春活不了。”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能在羽春活下去。比如夏夜里闪烁翩飞的萤火虫,比如十几岁无忧无虑的赵鸣筝。
  只有恶鬼才能在羽春楼里存活。
  秦鹤洲忽感腹中不适,向后靠在路边的假山石上,身体蜷缩,伸手想要安抚躁动不安的孩子,却陡然想起钱青的警告,不敢随意触碰胎腹,只手指紧攥腹前布料。
  隆起的腹部似乎突然绷紧,一股熟悉的坠痛传来。秦鹤洲满头汗水,压抑地发出低吟,另一手掌无助地抓住攀附在山石上的藤蔓叶片。
  “赵鸣筝……”秦鹤洲从齿缝中挤出这个名字,似乎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好在疼痛并未持续多久,很快肚腹便恢复柔然,似乎方才的疼痛不过一场幻境。
  秦鹤洲压抑着自己,不再去想关于赵鸣筝的事情,快步穿过月门,来到前院。
  前院灯火通明,与之鲜明对比的,却是一片寂静。
  秦鹤洲心中不安再度升起,深入走了几步后,发觉仆役竟零散倒在院中各处。秦鹤洲弯身就近试探了几人的鼻息,发现都活着,似是因某种药物陷入昏迷。
  很快秦鹤洲便发觉了倒在廊下的周桐。
  即便陷入昏睡,周桐依旧眉心紧蹙,看似非常不安。
  秦鹤洲环顾院内,却没有找到韦秋的身影,随后他的视线落到灯火通明的室内。
  --
  “你不是钱青,你到底是谁?”韦秋手持无名剑,剑锋指向试图靠近自己的钱青,另一只手则托着笨重的胎腹,仔细看去才能发现他浑身都在发抖。
  他胎水已破,圆隆的肚腹此时已下坠得厉害,被没有间隙的宫丨缩时刻折磨着。
  钱青打量着韦秋惨白的面孔,旋即爽朗笑起:“无所谓,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杀我?为什么等到现在?”沉重的胎腹在不断下滑,韦秋感觉孩子或许很快就要出来,但现在整个别院都在钱青的掌控之中,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产下孩子,只能强撑着站立,尽可能拖延时间,或许能找到破绽将钱青一击致命。
  提及此处,钱青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一开始也不是要杀你,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听吩咐办事的,做什么全凭上面人的心思,本来是让我来调查,调查到一半任务就变成刺杀了……不能让你生下有周家血脉的孩子。
  “至于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我也不想的呀……但平时我也打不过你们。”
  韦秋忍着疼痛,敏锐捕捉到了钱青话中的重点,问道:“为什么不能让我生下有周家血脉的孩子?”
 
 
第22章 千钧一发
  钱青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朝着韦秋摇头,不愿意继续透露更多。
  韦秋忽然感到腹中猛地坠痛,低头看去才发觉胎位已经变得更低,耻骨也被彻底撑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双腿已几乎无法并拢,韦秋扶着肚子弯下腰去,疼得神智不清醒,强忍着问道:“真正的钱青去了哪里?”
  “死了吧或许。”钱青满不在乎地说,“钱家救了不该救的人,被羽春灭门,少主钱青不出意外应该死在钱家灭门那天了。”
  “若是出了意外呢?”
  “也说不定跟什么话本里编的那样,逃出生天,被什么偏僻山谷里的隐居前辈救了,改名换姓,有了不一样的人生……不过,羽春下手,怎么可能逃出活口?”
  “可如果钱青早都死了,你如何知道他的样貌?我同他上次见面时,他六岁。人的样貌虽会随着年龄变化,但不会变得面目全非,长大后的模样还是会有过去的影子……”这也是韦秋对其如此信任的原因。
  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钱青。
  钱青低笑了几声,说:“我们自有自己的办法……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但实在没什么好拖的。我下的药,这满院的人十二个时辰内是醒不过来的。不说十二个时辰,你这肚子,连六个时辰也拖不下去了,死在我手上,尚且痛快些。”
  豆大的汗珠从韦秋额角滑落,他手持的长剑终于跌落在地面,发出金属触地的声响。
  不能倒下……可韦秋也再没力气继续站立,托着肚腹缓慢跪坐在地上。
  “你是不是忘了,西院还有个人?”
  万念俱灰之际,韦秋忽听到人声传来,猛地抬头,发现秦鹤洲不知何时竟站在了钱青身后,一把短刀悬在对方脖颈之上。
  钱青几乎是与韦秋同时发现的秦鹤洲。他呼吸一滞,眼角余光扫向抵在自己脖颈间的刀刃,缓缓举起了双手,无奈笑道:“这又是在演哪一出?怎么神出鬼没的?不是跟你说了,要少走动吗?”
  钱青没动秦鹤洲,原因有二。
  一是秦鹤洲身体虚弱,几乎不出院子,很难凑巧扰乱到自己的行动。二是秦鹤洲虽满身伤病,却实际武功颇高,平日看起来风吹便倒,可若被逼到不得不动手的时候,整个别院恐怕无一人是其对手。既然自己没有在对方面前暴露身份,就没必要主动招惹。
  没有想到偏偏今日秦鹤洲过来前院。
  此时的钱青与纪维一样,尚过于年轻,行动时还带着些许畏首畏尾,思虑不周,若是再过上十年,今日或是另一番场面。
  秦鹤洲没有理会钱青,只停顿思索了须臾,便手腕用力,想要一刀划破钱青的喉咙。
  “先别杀他!”韦秋慌张喊道,“留他一条命,好好审审。”
  秦鹤洲停下刀锋,应声收回短刀,与此同时钱青从袖中抽出之前用于针灸的银针,朝韦秋射去。秦鹤洲迅速闪身挡在韦秋面前,用刀身将银针悉数格挡。
  钱青见再无动手机会,转身朝门外跑去,秦鹤洲刚想去追,下腹忽然传来剧痛,堪堪停住了脚步。
  钱青畅通无阻来到廊下,方想要飞身离开,却与一道身影撞了满怀,随后毒粉弥散,钱青当即软了筋骨,跪倒在地上。
  赵鸣筝将钱青五花大绑,扔回了房内。
  “你回来了。”秦鹤洲说。
  “回来了。”赵鸣筝目光停留在秦鹤洲隆起的腰腹上,瞬间透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觉出的柔软神色,“回来就不走了。”
  “周桐他……”韦秋抱着坚硬的胎腹,忍着剧痛问道。
  “被迷晕了而已,方才喂了解药,很快就能醒。”赵鸣筝边回应边将倒在地上的韦秋抱回床榻。
  韦秋胎位已经很靠下,胎水也流了大半,若不尽快将孩子娩出,很可能出现危险。
  秦鹤洲走到床榻边,朝赵鸣筝问道:“周秦,你会接生吗?”
  “不会,只能靠他自己。”
  秦鹤洲细想也是。周秦一个照顾少爷的下人,根本没有学会接生的必要。
  赵鸣筝拽起地上的钱青,朝门外走去,“我去审审这小子,看看能不能让他来。”
  赵鸣筝离开不久,周桐就醒了过来,但因药力未过,无法站立,几乎是爬着进来,扑向床榻,神色慌张的模样,完全不像秦鹤洲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见周桐过来,秦鹤洲也不好继续在房内久留,便去了廊下,靠着栏杆坐下,替两人守着院内。
  方才替韦秋挡暗器时动了胎气,这会儿孩子动得实在厉害,眼下唯一的大夫反水,秦鹤洲只能靠自己硬挨。
  夜晚的时光好像变得无比漫长,室内开始传来韦秋痛苦的呻丨吟声。
  秦鹤洲未能忍住,碰了碰胎腹蠕动得最闹腾处,胎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竟慢慢安静下来,秦鹤洲也靠在廊下,沉沉睡了过去。
  赵鸣筝将钱青带进柴房,将人扔在柴堆上。
  钱青浑身麻痹,双手被反绑,倒在柴堆上默不作声地看着赵鸣筝。
  “说吧,你到底是谁?”赵鸣筝蹲身盯着钱青。
  钱青沉默不语。
  赵鸣筝不耐烦起来,想下些别的药让钱青开口,忽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周桐身边下人,不该会这些三教九流的东西,于是只是倒了些药水在手上,触碰上钱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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