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们不一样。你没做错过任何事,你从来是完美无缺的,只是我自以为是拖累你,更没能保护好你……”
裴书锦就知道,江怀雪平日虽然看似云淡风轻,但实则心事很重,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本以为诸事在握,却没想到栽了那么大的跟头,这件事在他那儿是很难过去的。
裴书锦略微起身,捧住江怀雪的脸,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的额头,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郑重道:“江怀雪,你得明白……虽然你我之间有云泥之别。但我爱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让你替我遮风挡雨,而是想为你遮风挡雨。”
裴书锦轻柔的一句话却仿佛在江怀雪耳边掀起了惊雷,一股沸腾的情绪似潮水涌动,而后世界于他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眼里,再无其他。
江怀雪永不后悔那些痛苦绝望日夜煎熬的岁月,为了他,一切都值得。
裴书锦在他的心里像一阵风、一片云、一汪水,他包容一切,也俯视一切。
一世磊落,一身清明。
水满了会溢,月满了会亏,可你让我知道,原来爱可以与日俱增,永远没有尽头……
第152章 番外2 无理取闹
“不行,我不放心,你都多久没有自己下山了,咸阳瘟疫那么严重,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裴书锦一边赶紧收拾行李一边安抚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又不是真的与世隔绝了,有三清真气护体,寻常瘟疫对我也不会有影响,我这么大人了,什么都应付得来……你就安心在山上等师父出关,把他安顿好了再来寻我……”
“我不!”江怀雪耍赖道:“老头子他无所不能的,能有什么事?你要是执意要去,我就和你一起……”
“不行。”裴书锦耐心解释道:“师父此次闭关修道多有凶险之处,必须有人从旁相护,不可怠慢。若非咸阳的瘟疫日渐猖獗,我也是应该伺候在侧的。”
江怀雪仍是不放心,叹气劝道:“那你就不能再等些时日吗?百草药方不是还有十几本经著手札没整理吗?等我们都整理完,老头子也出关了,我们一起去咸阳……”
“现在南五台的香客都染上疫病了,怕等到师父出关,疫情就难以控制了……我随南五台的慈航方丈他们同行,肯定没问题的。至于百草药方……实用病症用药凡例我已经整理差不多了,现在主要是对各家学说的整理引述,你如今读的本草经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对前人论著的了解早就在我之上,即使我不在你整理起来也没任何问题。而且此次咸阳疫情蹊跷,我去探查一番,届时也可写入书中……”
裴书锦心中素来是藏着一腔孤勇的,现在更是主意大得很,江怀雪看裴书锦动作熟练地把包袱系起来,知道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绕到背后一把将人抱住,轻咬了裴书锦耳朵一下,颇为幽怨道:“你看看你这绝情的模样,就半点没有舍不得我吗……”
“啊。”裴书锦如梦初醒,摩挲着江怀雪的手思忖着什么,鼻尖皱了皱,有些微窘道:“我、我好像忘了……我们分开些日子,长生蛊应该没关系吧?”
江怀雪眼神更加幽怨了,一把将人拦腰抱起,风风火火走进内室丢进床里,佯怒道:“你什么意思?你心里没我了是吧?只是受长生蛊所迫?”
裴书锦颇为头痛,揽着江怀雪的脖子苦笑道:“你这是无理取闹。”
“!!”江怀雪装出大为震撼的模样,煞有介事道:“你居然说我无理取闹?”
江怀雪借机行凶,一把扯掉了裴书锦的腰带,哼声道:“那我就无理取闹给你看!”
裴书锦清醒后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们两个几乎是形影不离,天天黏在一起,那档子事更是没少过……按说裴书锦早该习以为常,可是每次看到江怀雪脱了衣服还是会紧张得手心发汗……
可能是想到两人又要不得已分离一阵,今天的江怀雪可以说是兽性大发,掐着裴书锦那一段劲瘦的腰把人弄得喘息不得,裴书锦一到这时候脑子里就全是乱的,期期艾艾地小声闷哼着,眼尾红得可怜。
沉睡的那四年以来,时光对于裴书锦来说像是停滞的,但到底也有了些微的变化,他个头高了一些,但还是瘦,身体就更显得挺拔修长,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肤更为白皙细腻,眉目间依稀可见成熟英挺的模样……这样的他,在床榻上就更显得让人心痒难耐。
……
这一场下来,江怀雪恶劣地又将裴书锦的底线拉低了一点,也算是日进一小步。
他恋恋不舍地抱着裴书锦,又缓缓把手伸进裴书锦腿根,在被磨红的皮肤处摸到那块印记,江怀雪深刻地怀疑,他那时候像患了失心疯,虽然是因为长期服用有损神智的药物……但他心底,会不会原本就藏着那种恶劣心思?
思及此江怀雪自己都觉得脊背发麻,自我警醒道:“……我那时候真不是个东西!”
裴书锦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险些溺毙的人,汗涔涔的额头抵在江怀雪紧实的胸膛,费力喘息间颇为无奈道:“……你现在也半斤八两。”
江怀雪的怨夫之气消了大半,像小孩子一样珍惜地把裴书锦锁在怀里,又是啃吻了好一阵,才叮嘱道:“你不可以离开我太久……你说一个月够吗?一个月内要是老头子还没出关,你就回来好不好嘛……万一长生蛊发作了……”
裴书锦只想翻白眼:“……还说那些,这么久了,你给过长生蛊发作的机会吗?”
江怀雪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在裴书锦发火前又将人抱了个满怀。
第153章 番外3 故地重游(上)
承安七年九月,江城。
“顾言那小子有点本事,这大街小巷全是顾记的铺面。”江怀雪在茶楼雅阁找到裴书锦,摘下斗笠喝了口茶道:“我都问过了,听说他七月底刚刚跟着楚国来的商队走了。”
“七月底?怎么就刚好来迟一步……楚国打个来回至少也要一年半载吧?”裴书锦遗憾道:“那有听说他何时回来吗?小言的孩子呢?”
“顾记的人只说归期未定。”江怀雪摇头道:“孩子跟着他一起去了,顾言父亲去世了,六十岁寿宴上走的,顾言操办完父亲的丧事才远行的,顾记现在是陆放掌事……我看这情况,总觉得他不像还会回来的样子。”
“好端端的……怎么去了楚国……”裴书锦揉着额头,思忖良久才问道:“楚国和肃州很近?”
江怀雪点头道:“对,肃州紧邻三国交界处。相比西凉和大夏,楚国地少人稀,但是楚人相当聪明,一直在三国之间往来贸易……当年慕靖南在当阳谷重挫西凉,西凉残军败退之际被楚国趁机出兵俘虏,换回了被强占的曲州城……此后西凉元气大伤,朝中力主求和,这些年来三国边境倒也相安无事,楚国的生意自然也做得更好了……”
“肃州之战……”裴书锦若有所思道:“小言把生意做到这么大,不会贸然做决定,何况还带着孩子……他这一走,十之八九与慕靖南有关。”
江怀雪不置可否地喝了杯茶,又叹道:“顾言他把济世堂和裴府买下来了,还改名了“锦慈阁”,他一直惦记着你,顾记有不少人还在到处打问你的消息。”
裴书锦愣了许久,他原本以为这些年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他的情绪已经很少再有波澜了,但是听到这里,心中似是涌流翻滚,他与顾言最后相伴的那些日子一幕幕浮现眼前……
“济世堂的事,我也和你说过……”江怀雪看裴书锦发愣,斟酌道:“我当时心里有怨气,对你父亲的,对我自己的……所以没有深思就做了。你父亲之后妻离子散,把祖产卖给顾言背井离乡……你心里也不好受吧。你后娘和裴思清他们也就算了,你父亲毕竟……”
裴书锦回过神来,苦笑着打断他道:“其实我对后娘他们谈不上多么憎恶,有时候那种明明白白的恶倒也让人无话可说……她机关算尽为亲生儿女打算也是人性使然,说到底,若非我父亲横插在中间,我与她们娘仨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我父亲……他不是蠢人,却一生都在装傻充愣。后娘挑衅母亲的时候他在装傻,后娘苛责我的时候他在装傻,后娘在对医馆的生意上下其手的时候他还在装傻……你说,他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因为那些事没有影响到他的舒坦日子,他才装不知道?”
“若非人生急转直下,我想他一生都会装下去。”
江怀雪一向爱憎分明,他其实并没有后悔过收拾裴方远,莫说他违背裴景然遗志把济世堂经营得一团浊气,就是他对裴书锦和他母亲的所作所为,他也不配有好报。他原本顾虑裴书锦心慈手软,见不得亲生父亲受难,却没想到裴书锦也能想得如此通透。
江怀雪坐到裴书锦身边,默默拉起他的手握在掌心,看向窗外道:“是他一生昏聩,有眼无珠。但你无需在意了,你有母亲,有祖父,有顾言,有我,在我们心里,你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很幸运的。”裴书锦也望向远处,笑容如春风暖阳:“血浓于水的亲人、知遇之恩的师父、肝胆相照的朋友……还有心意相通的爱人,我这一生,拥有的太多了,我很知足。”
裴书锦和江怀雪戴着斗笠沿着江城逛了一会儿,路过了当初的济世堂所在,如今铺面装饰比之从前还要气派,黑漆实木的匾额上三个烫金大字“锦慈阁”在夕阳下泛出柔光。
裴书锦在袖子里紧紧攥住了江怀雪的手,好久才叹道:“你说,我还能见到小言吗?”
……
两人从江城离开后,很快又来到了繁华依旧的扬州,江怀雪路上话也开始变得少,所谓近乡情怯大抵便是如此。
裴书锦清醒已有一年有余了,如今诸事也算稳定,便觉得还是要和过去种种有个交待,要和那些始终惦念他们的人有个交待,顾言、江逐星……还有江湛。
江怀雪到处找人的那些年与江逐星还偶有联系,自从上了终南山,便几乎断绝了音讯。江怀雪此次行前给江逐星寄了信询问近况,这两年间江家的生意不好不坏地维持着,虽然再不复往日盛况,但一家上下也能安稳度日。
年初的时候,项映晚总是隔三差五生病,许是因为天香回魂丹已过六年之期,如今功效大减,她的身体难免再受蛊毒侵蚀,于是江逐星做主送她去南疆找许渐清寻求解蛊之法。
许渐清如今已是苏景行门下四大谷主之一,也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了,医术蛊术越发精湛,他一直是个有脾气性格的人,更有几分眼高于顶的样子,可是见了项映晚便言语木讷结巴,举止幼稚失措,对解蛊一事倒是极为上心。
江逐星和江湛陪着项映晚在大理呆了一阵,但百日醉解药流程复杂,试药周期几近以年计算,好在项映晚对风花雪月的大理一见倾心,并不排斥长期留在那里,还希望江湛也能陪她一起,江湛明明也很喜欢大理,最终却还是选择和江逐星回了扬州。
时隔六年,江怀雪和江逐星终于再度相对,眼中汹涌得是只有对方能懂的情绪。
这些年来,江怀雪在江湖销声匿迹,除了江逐星,没人知道他在哪,也没人能找到他。江逐星知道一切,但他从未干涉过江怀雪的任何决定,更不曾将他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
江怀雪明白,江逐星其实不见得赞同他的所为,但江逐星理解他,并成全他。
这些年,江逐星执意已一己之力独撑危局,其中种种艰辛不足道矣。其实江怀雪一直觉得江逐星不适合从商,他身上的义气和侠气太重,生来就是要长歌纵马仗剑天涯的……
裴书锦亦有同感,过去的江逐星虽然是江怀雪的左膀右臂,但仍有自己的不羁性格和侠义肝胆,如今几年商场磨砺下来越发沉稳持重的模样,反倒让人有些惘然若失。
江逐星再见裴书锦也是格外感慨,虽然信中已经大致知悉两人际遇,但还是感叹了好几遍:“天佑良善,裴大夫后福无量”。
江湛不在府里,这些日子书院休学,他便在蓬莱别院练习射御之术,江逐星还有诸多事务操心,每隔三五天会过去看他一趟。天色已晚,江怀雪和裴书锦先安顿住了下来,打算次日再去看江湛。
江怀雪重新回到江府,江逐星甚至提前让人将他从前的屋子打扫了出来,但躺在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却辗转反侧。
江怀雪睡不着,半夜就到庭前乘凉,裴书锦夜里起来也跟了出去,发现江怀雪正靠在廊柱下沉思,手里还拿着个东西。
江怀雪发现裴书锦走近,将人拉过来搂住道:“怎么醒了?小心着凉。”
裴书锦从他手里拿起东西一看,竟然是个面具,他好奇道:“这是?”
江怀雪摇头笑了一下,许久才叹气道:“我在找到你之前,大概承安五年初吧,其实回了一趟扬州,恰逢江家正在给湛儿找教习射御的师傅,我便隐瞒身份去了……那时蓬莱别院已经是半荒废的样子,人也很少,倒也没什么人看出破绽……逐星和项晚来过几次,他们定是认出来了,但是什么都没说,从头到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大概呆了一个月,后来湛儿要去金陵的学堂了,我才不告而别。”
裴书锦失神良久,其实他觉得自己与江湛很投缘,他很喜欢江湛,但是江怀雪奔波寻他的那些年,错过了江湛太多成长的时日,哪怕后来他醒了,他们也始终日日悬着心,不敢与外界羁绊太深,怕又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直到如今诸事安定,他们想要重拾与江湛的那份羁绊,但又能如他们所愿吗?
裴书锦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我不曾想到,我与湛儿竟成了对立的存在,你需得在找我和陪他之间做出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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