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女人只觉得自己周身好像被冻住了一般,她甚至不敢回头,凝滞的气氛以身后这个年轻人为中心不断向周围扩散。
不用看就知道身后的年轻人面色早已经黑如锅底,女人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又不敢问,只得加快脚步。
看到眼前禁闭的一扇大门,女人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年轻人:“长官,到了。”
齐昼终于问了一路上以来第一个问题,但莫名声音有些低沉和沙哑:“这里就你们这些人吗?”
“是啊,当年研究所报废之后,大家都说这里有辐射,有能力的大多已经走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跟着一起离开呢?”
女人笑而不语,此时的她目光中有一种超然的沉静,褪去了刚才遇到齐昼时的青涩,仿佛是在心中千遍百遍询问过自己无数次这样的问题,她反问道:“难道外面就不是这样的吗?”
齐昼一愣,是了,外面联盟军与审判军争斗不休。覆巢之下无完卵,审判军打压普通人,而联盟军私底下却取普通人为养料。
可笑和荒唐交织,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时代。
时代的每一粒灰尘落到每个人的头上,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不论联盟军亦或是审判军,对于他们而言并无正邪之分,他们也并不关心这些。
他正色,深深地看了女人一眼,对着她们承诺,也是对着自己承诺:“以后不会这样的,我们一定会有一个更加和平、包容的未来。”
女人露出一个笑容,这一笑仿佛带着释然与感激:“那就,谢谢你们了。”
但也只有这样可笑而荒唐的时代,才会有于蓝、李成周这样的人源源不断地出现,在这糟糕的乱世中显得珍贵却又无可替代。
按下乱七八糟的思绪,齐昼站在密闭的金属大门前,双手金色光芒流转。
“砰”的一声直接炸开了金属大门,他踏着灰尘进入,面色冰寒。
实验室里的仪器正在工作,上面几乎没有落下什么灰尘,宣告着主人离开并不久远的事实。
满目的实验数据疯狂滚动,齐昼大致扫过一眼就知道,这里根本没有瑜白说的原材料。
一路上不敢表露于心的猜测是一回事,但当亲眼见到这些事实时,他的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一下。
似是感受到主人强大的心理波动,胸口红色的印记又在微弱闪动,齐昼的眼底有一丝猩红闪过。
齐昼一只手紧紧地扣在墙壁之上,手臂青筋暴起,抑制住疯狂想要回头找沈截云质问个清楚的欲望,抑制住心底升起的隐秘的担忧。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齐昼。”齐昼另一只手捂住面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而另一只手在墙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不知多久以后,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他恢复了面色的沉静,径直走向了办公桌,上面摆放着的还有沈截云上次并未收拾完整满桌的资料和数据。
齐昼拿起厚厚一沓资料,因为资料太多,齐昼并未控制好力度,全都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上。
他的双眼敏锐地捕捉到了每一张资料上面的关键词,几乎所有的资料上记录的都是关于同一个人的数据。详细到每一次检测时产生的波动,以及细致研究之下得出的结论。
而研究对象,赫然是他本人。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数台电脑上疯狂滚动的代码,计算的数值刚好与他异变相对应。
齐昼低头,脑子一片空白,满桌的零散碎片上,全是沈截云亲手敲出的,他的名字。
第53章 他的惩罚
齐昼艰难地迈开步伐,试验台上一直闪着光亮的仪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泛着幽绿幽绿的光芒。
他拿起透明装置的储存容器,电脑上的说明自动弹开,一个熟悉好听的声音自动响起,那人似乎缓了好几下,才静静地开口。
“齐昼,认识十几年了,一直都很想和你说一声抱歉。我自幼在联盟军之中成长,从来没有体谅过联盟军外面的人真正的生活,或许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也是因为这个导致了我对你的了解始终都隔了一层薄膜。一直都在以自我狭隘的目光揣测我从未经历过的种种,作为和你关系亲近的人之一,一直都没能发现你的异样,甚至......甚至还对你动过手,这些不过都是在掩盖我本身的懦弱而已。
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没有多了解一点、再多靠近你一些,或许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我无比厌恶在最初一边怀疑又一边信任你的自己。
当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后来我下定决心为你做些什么。这份药剂是我参考过我父母所有的研究,造出来的抑制你异变的药剂,测试还未暂时发现有什么副作用,不过因为材料有限,仓促之间只完成了一份,这份药剂只对你一个人有效。”
看完影像之后,影像便自动销毁,沈截云的身影一瞬间就消失在了面前。
齐昼还未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想要留住面前的影像,但数据还是在眼前消散。
所以沈截云这几天不定的行踪,既是刻意的疏远,也是为了这个吗......
灯光开始忽明忽暗,仿佛是在这个狭小的实验室内,所有的能源已然替他的主人尽到了自己最后的使命和义务,阴暗的灯光打在齐昼的侧脸上,印出齐昼模糊的阴影。
熟悉的黑暗再一次笼罩住了他,只有手上的绿色药剂闪烁着点点点荧光,齐昼拿起绿色试剂,将他紧紧地贴在心口处,仿佛要把它的每一个轮廓都印到自己的心底,仿佛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我......我......何德何能。”
他眨了眨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眼眶便已经湿润。
相隔数年再次相遇时,原来沈截云那双充满失望和憎恶的眼神中,还藏着一分久别重逢的欣喜。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立关系,是信任与提防共存。
有些深刻的羁绊即使打烂重组、再次打碎,相遇的两人仍然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人类习惯于把这种羁绊叫做一见钟情,在齐昼眼里,这是命中注定。
“沈截云?”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沈截云眨了眨眼睛,刚才心中突然一股阵痛,他不明所以地望向瑜白:“怎么?”
瑜白无奈地指了指他的一身衣服:“你别忘记了你现在还是个病人,拿出点儿病人的态度出来。”
沈截云“噢”,他弯起身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有些踉跄地挪到病床旁边:“这样......这样行了吗?”
瑜白:......你们两口子,一个比一个会演。
“行了,我刚才只是想说,有人要来探望你,你好歹装个样子,不过现在人已经走了,我说你还在休息,不过你已经休息三天了,你确定谁都不见吗?”
沈截云直起身子,颇为无语:“你不早说,不过不这样说,别人怎么会知道沈截云已经病得不行了呢?”
“我生病的消息,得传得越大越好。”沈截云随手捏碎一个血包,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下,他不甚在意地抹了一点到自己的嘴角和床单之上。
“还好你之前提前存过很多我的血液样本。”
沈截云换上病号服,走出房间,将身后“病人休息勿扰”的牌子挂上,接着望向四周,趁着无人,偷偷摸摸(光明正大)来到一个房间门口。
他忍了忍,平生第一次有些瑟缩,不敢进入一个人的房间。
“我是来找线索的,我是来找线索的,这是正当理由,这是正当理由。”
沈截云推开房门,一股齐昼身上自带的香味扑来。沈截云大致扫视了周围一圈,整个房间的布置如同他的主人一般,有些过分清冷没什么人气
物件全都被整整齐齐摆放干净,甚至连私人物品都没有,以至于让沈截云觉得......不像是一个人应该住的地方。
他在哪里都是这样吗?沈截云心中蹦出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他在审判军的住所也这样吗。
眼神扫过屋内的角落,视线忽然在某个地方止住了。联盟军每套房间内标配的沙发,似乎被人换过沙发套。
一个屋内连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没有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给沙发换沙发套。
沈截云走上前去,仔细摸了摸沙发,材质上并无任何异样,等等!
手上的动作停在一个地方,他仔细地感受了片刻,分明感受到了沙发下凹凸不平的地方。
他手指顺着那个轮廓微微移动,沙发套下掩盖的分明是被利刃划开的痕迹,他正想拆开沙发套,看看具体情况。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时来的人,会是谁?
沈截云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门被人打开,光芒反射下他余光扫过一个有些刺目的东西,待到看清那个东西的具体样子时,他的眸光微变。
“沈将领。”
“图尔斯先生?”沈截云有些惊讶,随即不着痕迹地向前挪动几步,将那东西牢牢踩在脚底下,面上不忘装出虚弱的神情。
图尔斯微微颔首,背对着光芒,他的神情有些模糊。
“我想找你聊聊,你不在病房,猜到你会在这里。”图尔斯的声音有些含糊,仿佛嘴里含着什么一般。
“我病还未完全好,可能会坏了您的兴致。”沈截云掩住唇,咳嗽几声,有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图尔斯笑了一下:“没关系,不会很久。”这一次他的声音清晰了很多,仿佛刚才听到的那一阵含糊的语句不过是沈截云的错觉。
沈截云微微点头,跟着图尔斯走出齐昼的房间,在他走出门前,装作体力不支倒下一般,捡起脚下的飞刃将他藏进自己的衣服内。
图尔斯听见身后的动静,扶了沈截云一把,沈截云反手握住图尔斯的手,一手冷汗。
他在紧张?但从面色上丝毫看不出来。
图尔斯立即缩回手,沈截云顺势站好,扬起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抱歉,有点没力气了。”
图尔斯点点头,顺应着放慢了脚步,跟着沈截云的步伐缓慢行走。
“您的身体好些了吗?”沈截云率先开口问道。
“谢谢关心,好很多了,联盟军的医生们都很好。”
沈截云跟着走在身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几乎将整个联盟军转了一大半,而沈截云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仔细为他介绍着联盟军的变化,仿佛真的只是真的想仔细参观一遍联盟军。
忽然图尔斯走到一个地方停住了。
他有些惆怅地指向上面:“你看。”
沈截云抬头,这里是联盟军历任总指挥的画像。最下方,江逢的画像赫然在上面,他面目严肃,目光充满希冀,手上焕发着异能者金色的光芒。
“再上面,我当初离开联盟军的时候,就是他在执政。”沈截云顺着图尔斯的目光看向那张画像,前任总指挥目光如炬,视线穿越时空落在两人身上。
“时间呐,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图尔斯叹息一声,目光落在沈截云身上,“小辈,你觉得江指挥怎么样?”
沈截云踌躇片刻,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总指挥有勇有谋,联盟军在他的治理下一直都很好。”
“真的吗?”图尔斯目光变得认真起来,“在我看来,他现在刚愎自用、疑心太重、想法偏激,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作为联盟军的总将领,你一定一定要看住他。”
即使沈截云什么可能都想到了,也没想到图尔斯会告诉他这个,他有些怔愣,原本的神色之中带了些认真,谨慎地点了点头,思绪却在飞速运转。
图尔斯为什么会告诉他这个?从齐昼对待江逢的态度中,他也能看出齐昼对待江逢的态度有些无常,起初他以为只是一直以来的对立关系,后面发现除去这一层,他对待江逢甚至是有些厌恶的。
可能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江逢到底做了什么?
图尔斯并不知道他的心思,他自顾自地开口:“我在外研究,有过很多成果,有一些是曾经我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有一种研究产物,我们私底下都叫他'转念',因为据说它植入人的身体之中,可以监控人的一言一行......它甚至可以......让别人的想法......人就会......”
图尔斯一边说着,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说出的语句也越来越断断续续。
短短不过几秒的时间,图尔斯的变化竟然变得这样大。沈截云有些心惊地走上前去,刚想吩咐取消计划。
谁知下一秒图尔斯忽然一把狠狠推开了沈截云,多年的身体反应使沈截云在一瞬间便及时躲开。
眼见周围有异动,沈截云在身后无声打了个手势,随即迅速躲开图尔斯的下一招。
“您怎么了?”沈截云一边躲闪,一边问道。
“我不过是想要了你的命。”刚才洽谈的在几图尔斯秒之间就判若两人,他擦去嘴角的鲜血,招招狠厉,毫不留情地朝着沈截云的要害处袭去。
“为什么,要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沈截云借助对周围环境的熟悉,有些熟练地闪躲着。
他一个翻身来到墙壁下,一把抓住身边江逢的画像朝着图尔斯狠狠丢去。
图尔斯看都未看一眼,他一把拍碎了江逢的画像,仿佛眼里只剩下了“杀掉沈截云”唯一一个念头。
“要怪就怪你太招摇了,一直在坏事。”图尔斯表情狰狞,手上再次迸发出一阵光芒。
过了几轮之后,沈截云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脸上也渐渐失去血色,本就带病的身体越发显得体力不支。
他狠狠靠着墙倒下,嘴角溢出鲜血。
沈截云抬头,明明是弱智的姿态,但表情中却看不出丝毫狼狈的神情:“你是审判军的人,你是叛徒?”
不知是哪一个字触动了图尔斯的心神,他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叛徒......?”他喃喃道,行动忽然一止,收不住的力道被他狠狠扭转到自己身上。
他竟......活活扭断了自己的一只胳膊。
虽然交手中,他暂时占据了上风,但最险的一招总是巧合般被沈截云躲过。反倒他自己的身体上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伤口的血液不断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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