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看清对方面容,那人就被他扭过来的肩膀碰到,哎哎呀呀地摇晃几下,几乎快要从站立的假山石上跌落下来。
“……”荀锦尧听出来人声线。
真纳闷,他还没去逗娄念呢,反过来被娄念先耍了!
眼看人真要摔了,他按下心头复杂,先一抬手将娄念接在怀里。
比他矮了不少的少年身形,被抱在怀里愣是脚不着地,但娄念仍不慌不忙,仰脸冲他笑笑,歪头说:“虫子,要爬脸上去了。”
“…………”荀锦尧将人放回地上,面无表情捏掉衣领口蠕动攀爬的大毛虫。
娄念给他鼓掌,奇道:“你一点都不怕诶,我拿这东西吓唬过我阿娘,她气坏啦,骂我是死小鬼,撵着我要敲我的脑袋!”
荀锦尧拿他没招,突然庆幸未早些认识娄念。这小子小时候闹腾又贪玩儿,想必与他金玉书院那群师弟妹有一拼,掺和进去他可磨不过,后续存了阴影,或许不会再想和娄念滚到一张床上。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荀锦尧问。
娄念扑过来抱他腰,仰着脑袋无辜道:“逮到虫子第一个就想到你了,我想你会喜欢,才带来和你分享啊。先知哥哥,阿念不是故意的……你若不喜欢,下次我不随便送你东西了。”
装吧。荀锦尧当然不信,他摆明了整自己玩儿,虽不是故意,但肯定是有意。
无伤大雅的事情,荀锦尧也不挑破,由他抱着一块儿拖去了屋里:“你随我待在一块儿,府里人不管吗?”
他虽是奴宠名头,却是个实力不差的正修呢。
娄念眯起眼睛笑:“不管啊,我又不会对府里的人动手。”
“……”话里暗藏含义。与其担心他,不如多担心自己。
荀锦尧瞥他一眼,其实很难想象一个十岁出头的漂亮少年会有多么凶狠的手段。
但娄念不是普通的十来岁少年。荀锦尧清楚记得,闭月城焚毁之后、孟薇雪收养娄念与朗如之前,两个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艰苦生活……未来的苍焰魔尊打小混迹战场,怕是比正道宗门里不少成年弟子的战斗意识还要强,自保能力肯定有了。
荀锦尧摇头,不说话了。
反是娄念左瞧右看他屋里的东西,问他为什么不上妆打扮。
荀锦尧面不改色:“我追求自然朴素美。”
“嗯……”娄念打量他,“你有说这话的资格。”
不如你。荀锦尧心道,起码和娄念在一起之后,他从未见娄念多上心打扮,成天披一身白,做足红眼白兔子形象,干净整洁不假,但和平常那些有几分姿容就爱显摆一番的年轻儿郎很不一样。
只不过娄念一个出门钱都不一定带的人,也不能指望他装个香包玉佩啥的做装饰,说到底荀锦尧也不在乎,这人长得俊是重点,外物偶尔看看当调剂是不错,当年娄念的寒天玉耳坠确实让他目不转睛盯了许久一段时间。要不改日还是把寒天玉还给娄念吧……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故事书、糖浆果子,还想要一个烧不毁的花灯?”娄念突然问他,“我没跟太多人说过,你给我的感觉也很不一样。我们以前认识吗?”
荀锦尧走神的思绪被拉回,醒了醒神张口就道:“我是先知啊。”
娄念不信,威胁他再不肯讲实话还要揍他,拳头的架势都捏好了。
荀锦尧不怕他的,拄着脸笑容满面,说他好难搞一小孩儿,不说要逼,说了又不信。
娄念撇嘴:“你好像个打入敌营的间谍。”
“呃……”别说,是有那么点儿像。
娄念接着道:“但你那么废物,又不像能干大事儿的人。”
“……说谁废物呢?”
“除了人有意思,你就是一个很废物的正道啊,”娄念道,“随随便便被抓到了,哪里适合打探情报呢?”
荀锦尧竟无言以对,自己这形象不是碎一地嘛?他扶额辩解道:“我是怕不小心碰伤了你……”
话说半截又觉得很好笑——他怕啥呢?怕碰伤一个幻术里的、虚幻不真实的娄念?
算了,他不说话了。他郁闷地揉了揉眉心。
娄念也没将他话当一回事,笑道:“如果领主府不留你你就惨咯,但我可以收留你,只要你当我的小弟,天天给我讲故事,做糖浆果子,还要给我做一个烧不毁的花灯。”
停顿一下,他勉为其难说:“如果最后一个太难,就准你先欠我一个啦。”
荀锦尧怔了下,听来却笑,微微抬起眼来,说没那么难的。
“啊?”娄念开心起来,“你能做烧不毁的花灯吗?”
“肯花心思就能。”荀锦尧温声道,“我做过一只,但过了一年了,中途出了些意外,没再做下去。”
“我要我要我要!”娄念扑过来晃他手臂,“你做完了给我,只能给我!”
荀锦尧笑笑,满口应了。
前提是……他还有那个机会,且能做完的话。
第226章 阿尧,我来劫你啦
据说,早在半月之前,领主府就对外放消息说要新选一位随侍。
领主的事情是大事,消息一出,城里乃至整个西南领地的魔修前往魔界各处,甚至凡界边境搜罗知情识趣又温顺乖巧的俊秀男儿,最后连骗带抢凑来了近百人。幽娥领主又不会全收了,于是承众魔修好意,办选美大会选拔最合适人选。至于其他她没选上的男子,前来观赏选美大会的魔修可从中随意挑选。
……
酉时一过,陆十一按约定上门接人。
荀锦尧自知逃不掉,表面微笑顺从配合,被“请”进院前一台大红轿子里。
还好陆十一没有一路跟随,几个抬轿子的魔修实力较弱,否则也不会被招来做杂役。只要他想跑,瞅准何时途径少人道路就可以动手。
他闭目静听外界环境,估摸外面人多还是少。突然轿厢底部剧烈震动,轿外惊呼声连连。
荀锦尧惯性前倾,单手撑在轿厢,掀开小窗口的帘子窥了一眼。
窗口外,很近的距离站着个人——是抬轿子的其中一人。他脸上蹭了两道黑灰,袖口有一个黑边儿的、不规则的状似灼烧出的破洞,模样因此显得狼狈。他抹了把额头抬起眼,眼里还有几分未定的惊惶,说道:“公、公子,无事的,就是方才突然着火了,也不知怎……”
“怎么”俩字还未说出口,不远处尖锐爆鸣轰然炸开,变故突生,顶在最前的俩人被扬起的灰尘扑了满头满脸,忙呼身后防御突袭,不料后方同时传来爆破声响。
热风呼啸肆虐,土块崩飞砸在轿厢嘭嘭直响,两侧轿帘翻飞扑盖在了荀锦尧脸上。荀锦尧不胜其扰,抬手拂开,从窗口向外瞥去一眼。
“……??”他愣住了。
约十多步远外,幻境里的小娄念正半蹲在一棵树枝,笑嘻嘻的,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招手示意他快过来。
“…………”荀锦尧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小家伙想干什么?来劫轿的事情他家里人知道吗?
想了想,他还是一掀帘子跃下地,快跑几步听身后人又惊呼,只不过呼的不是他跑了,而是——
“天啊,我踩到什么了这么滑??”
“啊啊啊!什么东西咬我?!”
荀锦尧已跑去树下,回头看看,嘴角没控制住一抽:“……你哪弄的蛇?”
娄念乐呵呵地扯他走:“当然是抓的,再埋些炸药,够缠他们好一会儿了!”
原来这小子不在的时候一点儿没闲着。荀锦尧真的很无语,默默在心里同情一下抬轿子的几个倒霉蛋,以及常年和小娄念打交道的孟薇雪与朗如。
“你把我弄出来了,府上的人,还有你阿娘会找你麻烦吧?”荀锦尧无奈问。
“管这么多干嘛,趁他们不备先劫走呗。”娄念大大咧咧道,“你和我说好了,你给我当小弟,我收留你。领主府可不要你这么废物的正道,他们当随侍的都可厉害了。若送给了别人,日后我上哪儿找你给我做花灯?”
“……哈哈。”
没想到一个影儿都没见的花灯把幻境里的小娄念拉拢来了。
荀锦尧还要去找幻术核心并将其击破,虽想将小娄念带在身边再玩一会儿,认真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忍痛与娄念劝说莫要一路跟随,放他一人待一段时间可好。
但娄念眨巴眨巴眼睛,摇头拒绝说:“不好,你是阿念的小弟,不可以背着阿念偷偷逃跑。”
荀锦尧狡辩:“我不是要偷跑,我很快会回来的。”
当然这话是假的,若顺利找到幻术核心他就从幻术中溜出去了。不过小时候的娄念也不是好哄的,任他抛出千百种说法也毫不动摇,牛皮糖一样抱着他腰不肯松手。
看来花灯的魅力真的很大。
荀锦尧叹气,甩是甩不掉了,或许能带娄念一块去搜查幻术核心呢?
他不耽误时间,下定决心握住娄念手腕:“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
其实幻术核心一直在他附近,只不过这东西位置飘忽,有腿一样不停移动,情况有点像他最初入幻寻找娄念的时候,幻术核心在避免与他接触……从拖延时间的角度来看,谢宇斌,或说是小六做得很成功。
还好事实证明将娄念带在身侧是有好处的——虽然对方还是小孩儿,但好歹也是魔界本土的修者,带上他比荀锦尧一个正修到处乱跑少了不知多少隐患。走这一路,没人过问两人一句。
荀锦尧循直觉指引,带娄念一路摸索,最后赶来了幽月城内一处街道。
近了……迷心镜幻术核心,离他不远了。
此地到处站满衣着得体、精心打扮过的俊俏男子,有人手持花束,亦有人手撑纸伞,或相谈甚欢,或安静站立,共处绯红月下,场面赏心悦目。
荀锦尧本该是其中一员,但他没做任何准备,来时啥样,出门还是啥样,往里头一站,总觉得跟他们一比,自己活像个混进孔雀群的蓝头鹦鹉。
娄念皱起眉东张西望,气鼓鼓问他:“你怎么带我来这里啊?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想被别人挑走赖我的账是不是?”
“不是,”荀锦尧安抚性捏他手腕,低声道,“来找个人或东西。”
“啊?”娄念不是很懂。
但荀锦尧不打算解释了。他潜下心,将意识完全交给直觉主导。
那种感觉很奇特,空间里的幻术灵力分布,好比一张宣纸墨画铺开在脑海,他不用刻意眺望,但他知道哪块墨色浓烈,哪块墨色浅淡。
他向直觉引导的方向迈出一步,身侧娄念扯住了他袖子。
“你好奇怪。”娄念说,“你不会真是个卧底吧?如果你是,我一定会狠狠揍你哦?”
荀锦尧被他威胁也不慌,用他寒碜自己的话开脱道:“当然不是,你知道我很废物啊。”
娄念皱了下眉毛,用不是很相信的目光盯着荀锦尧瞅。
荀锦尧面上不动,硬要说心里有点儿欣慰,小孩儿版的娄念蛮信任他的,一再确认了也没真揍下去。
他拉着娄念一手继续走。
幽月城的大街难保有人会认出娄念,连着扯出一系列麻烦就不好了。荀锦尧不熟路,很谨慎地让娄念遮个脸随他走。小孩儿一开始不乐意,说荀锦尧嫉妒他好看,但在荀锦尧接了楼台上几个魔修撒的糖果递给他后,他就肯老实照做不念叨荀锦尧坏了。
荀锦尧手快,趁娄念没将他手里糖全摸走之前攒了几个在袖袋里,一抬眼对上娄念幽怨眼神,忍笑问他:“你就不怕我将你拖哪儿害了?我下手很快,你来不及求救。”
娄念别开脸,嚼着酥糖,含糊说自己好怕。
荀锦尧没从他脸上瞧出害怕的表情,合理怀疑他只顾吃糖随口一言。
幽月城的小路弯弯绕绕,两人最终停在一座茶楼门前。
娄念问他:“你要找的东西在这儿?再给我一个糖,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年纪不大,倒懂得公平交易。
荀锦尧从袖里随便摸了一个出来:“我劝你少吃点儿,牙要坏掉了。”
“你怎么跟孟阿娘一样啰嗦,”娄念嘀咕他,听话将糖塞起来没拆,下巴向茶楼门口抬抬,“我也劝你一句,这儿是领主府第一位随侍的地盘,不要来这里惹事哦。”
荀锦尧惊讶,幻术核心竟在这种地方吗?领主随侍的地盘,不用想也知不是他一个正道想进就进去的,他如何从中搜寻连形态都未能确定的幻术核心?
这时楼里走出两个人来,分别着红蓝色衣裳。
荀锦尧看得分明。他牵娄念过来领主随侍的地盘,且不提娄念会不会被发现,他身为正修,此举也会引起额外的、甚至是不够友好的关注。
他必须低调,快速向身后略去一眼,决定混入人群装做个平平无奇的奴宠。他步速平常,走入人群当中,同时手上一个用力,将娄念扯到自己身前,做出长辈亲近孩童的模样将两手放在娄念肩头,顺理成章挡住后方接近的两个随侍的目光。
近处人群几个男子纷纷移目,好奇注视。
荀锦尧微笑询问:“不好意思,可以与诸位打听些东西吗?”
“啊,当然可以。”
娄念微微偏头,看他一眼。
荀锦尧装没看见。
他与幻境里的小娄念在不多久前还是陌生人,他有意回避幽娥领主随侍,难说幻境里的小娄念是否会起疑心出卖他。见机行事,一旦娄念卖他就别怪他不厚道,他将会当一个人牙子把娄念当人质扣在手里。
他不再管娄念,应对几个男子对话,同时分心听身后飘来对话。
“你又给主子送了香包?”红衣的小一道,“心意虽是好的,可回回都是同样的东西,主子再是喜欢也要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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