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念像是玩腻了鸟儿,一合五指将其收起,才道:“魔界修者将巫毒大师尸身拖回去后,上官医师立刻着手处理他未散尽的残魂,逼问一番后发现,巫毒大师的魂魄像被人刻意抹消部分记忆,无论过往经历,还是噬魂恶鬼事件,描述统统牛头不对马嘴。直到谈及煞罔伤我眼睛一事,才得到令人一头雾水的线索。”
“什么线索?”
娄念缓缓眯起眼眸:“寒天玉。”
“……寒天玉?”
若说寒天玉,不得不提及上古混沌初开时的历史。这段历史无人不晓,早在修者初入道时,就该抄写背诵十遍以上。
传闻中,上古时期天地一片混沌,灵气孕育生灵,阴阳碰撞分裂之下,最先有了四大灵兽。四大灵兽想法各异,终会引起纠纷与争议,最后,以天青凰、雪麒麟为一派,墨蛟、幽冥虎为一派,两相划分界限,取作吉凶两兽,可谓泾渭分明。
它们将自己的血脉延续,引领子民与敌相对,自此有了上古妖族。
上古妖族的战争持续千万年之久,天有天青凰、墨蛟,地有雪麒麟、幽冥虎,最终,双方筋疲力竭,斗得奄奄一息,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
这其中,雪麒麟死后灵气化作的精华,也就是俗话里说的灵妖精华,便是寒天玉。
可是,煞罔魔尊伤娄念的眼睛,与寒天玉有什么关联?
荀锦尧凝神思索片刻,突而恍然:“煞罔魔尊当初可是用碎骨刀伤的你?”
与雪麒麟的灵妖精华寒天玉相对,幽冥虎死后灵气化作的精华,名为鬼森牙。
鬼森牙源自上古凶兽幽冥虎,通体怨毒杀气与血气,本身存在就像个诅咒,更不幸于几百年前落到煞罔魔尊手里,打磨成了煞罔魔尊的武器——碎骨刀。煞罔是正统的魔头,从杀戮里增益自己的实力与修为,而碎骨刀,是柄助纣为孽的大杀器。
娄念会过意来,微微变了脸色:“鬼森牙与寒天玉吗……”
他轻啧一声,表情仍不好看:“老鬼临死反扑一刀别有用心,若牵扯寒天玉,怕不单是碎骨刀寻常特性影响。”
碎骨刀最基本的特性便是在人伤口处留余多日不散的阴煞血气,阻碍伤口的恢复与生长。单是这一条,娄念被害得险些失明,怕只怕碎骨刀的未知特性害处更甚。
荀锦尧凝视他双目看了会,摇头,低眼搅回碗中汤药:“不必过于消极,看坏处,是为防患于未然,而非是于无形间将其放大,忽视其中好处。我倒想感慨碎骨刀一刀下去,你未失明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娄念微微笑了:“阿尧所言极是,可我讨厌煞罔。”
荀锦尧想了想,还要再说,便见他坐姿端正了些,朝自己的方向倾过身。
“还有啊……”
他水光盈盈的眼眸一眨不眨望着荀锦尧,十分坦诚地道:“阿念不喜欢疼,也不喜欢因为疼而喝苦药。”
荀锦尧听笑了。还挺幼稚,喝药的事情上,娄念估计比不过某些三四岁的小孩儿吧?
可他笑完,又从娄念眼里看出一丝丝的可怜。
“……”好吧,荀锦尧承认,笑话娄念有些不礼貌。他不能怪娄念没出息的,现实里,谁能没个害怕或是不喜欢的东西呢?
这一想他顿时坦然了,就当哄大孩子,探手过去揉了把娄念的脑瓜,温声道:“听话,好好喝了,不可以讨价还价。”
第65章 我脱了你瞧瞧(已修)
娄念不吭声,还是巴巴地瞅他,并没有上手取过那只小巧的瓷碗。
——这是不想喝的意思。
荀锦尧近几日早习惯了他这一套,指尖轻点桌面作着思考,商议道:“给你买糖葫芦怎么样?”
“不怎么样。”
娄念很快地否决,一抬胳膊,把荀锦尧拿勺的那手腕子捧在两手之间,软声撒着娇:“阿念快好了,不差一两次的,只今天一天不喝……好不好嘛?”
荀锦尧不说话,似是无动于衷,垂着目光与他对视。
娄念却以为他在动摇,歪了歪头看他,应是犹豫着思考了几瞬,忽地眼里一亮,语调轻缓地试探唤他:“仙长哥哥?”
荀锦尧没忍住,又笑:“你机灵,会玩投机取巧这一套。”可他笑时又觉心中怪怪的,莫名对这声称呼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一看他笑,娄念更觉自己得了利,内心底笃定他吃这一套,忙把脑袋一矮,趴在规规矩矩搭在一块的手臂,从眼皮子上方小心翼翼瞟着他:“一碗药而已,阿尧哥哥行行好,就饶了阿念这一次罢。”
荀锦尧没应声,娄念便苦着脸,同时顺水推舟:“你想想啊,此事算你我之间秘密,你不说,我不说,本也没人知道的对不对?”
话说得好听,却是怕荀锦尧跟孟薇雪告状呢。
荀锦尧听出他意思,笑容无奈,立场却保持坚定:“说了不可以讨价还价。我也不瞒你,装药的小包只那么大一个,翻来翻去,不过这最后一份。你若实在放心不下,我可拿出来由你亲自确认。”
娄念动了动眉毛:“哦……最后了?”
巧是真巧,饶是天大的本事,娄念也没算到这一茬。可若是最后的,听上去就没那么难接受。
荀锦尧还在继续劝说:“上官医师既配了这么多份药,定然有他的道理。你好好喝完,等伤养好了,以后也不用受这罪。”
“有理,我信你的。”娄念乖乖地点头,老实巴交地双手捧碗,咕咚咕咚地开始喝药。
“?”好乖好听话好异常。荀锦尧头一次见着喝药这么爽快的娄念,心中啧啧称奇。
或许这就是人的潜能吧。
直到“咣当”一声,娄念放下手中小碗,荀锦尧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刻意往碗底确认是否空荡,不得不服他的气。
“……厉害。”荀锦尧干巴巴地夸奖。
喝完了也好,以后都不用他盯着,也免得跟前几日似的,被娄念绊在屋里焦灼得要命又死活走不掉。
他突然好轻松,又无法避免地心生怅然……每晚习惯要做的事情突然不用做了,或许是会像现在这样,有点不习惯吧?
趁最后一晚,他决定多多关心娄念,在原处坐了会没有立刻说要走,细细打量娄念那双绯色的眸子:“你的眼睛……还是没有异样感吗?应当没有碎骨刀残片余留?”
娄念眉心微微蹙着,正来来回回地拿手背抹嘴,闻声才抿了下唇,低着眼睫道:“没有。”
他似因用药而有些情绪低落,微微低头,睫毛是卷长的,在烛光里浮着一层流动的金,唇边弧度抿紧下撇,彻底暴露在空气之中,刚经历过残忍的蹂躏,血液鲜活而燥热,涌向那两瓣纤薄的皮肤,红得触目惊心。
荀锦尧沉默看他一会,忽而鬼使神差,探手抚向他的唇角,动作轻缓爱惜:“嫌苦该去喝水,揉也没用的。”
娄念没应声,那唇角似是在荀锦尧手底微微勾起,贴着他手指的皮肤,慢悠悠地蹭了蹭。
荀锦尧动作一顿,欲要将手收回。娄念眼疾手快,抬手握住,眼一眨不眨地看他,轻声道:“现在我揉疼了,你亲亲我,再给我吹吹,好不好?”
“……你又来?”
娄念将他手放颊边,可怜巴巴地瞧他:“又来。”
还挺理直气壮。荀锦尧执意收手:“我早说过,有些事情不好,不可以,你也该自重,莫要拿你那张脸当消耗品。”
娄念没扯住他,眼里有些委屈。
荀锦尧移开眼:“你确认碎骨刀不曾遗落残片?”
娄念低头道:“我亲眼见它,也亲手烧过,不易熔毁,便信手丢下九幽深渊。”
荀锦尧眉心一跳:“扔了?”
“扔了。”
“……”
“你就不怕……”荀锦尧话说一半,叹了口气,总归没说全,“也罢,扔都扔完了,先按计划寻找寒天玉吧。”
只是寒天玉……传闻里,此物多年以来流落凡间,不知所踪。有人说它早已蒙尘,遗失于山沟海底;也有人说,寒天玉与鬼森牙一样,被锻造成某位大能的法宝。但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只因为事实如何无人知晓。
荀锦尧道:“流云城人员流动性大,方便打探消息,近两日,你我试着找找寒天玉的下落罢。”
娄念却道:“已有下落……确切说是有线人的下落。流云城拍卖行背后有一万事通,上官医师建议我寻他打探消息。目前,上官医师已给万事通递了消息,以他的名义,对方不会回绝。”
荀锦尧心下微松:“如此便好。”
既是这般,大晚上的,他是时候走了。
娄念却还不死心,伸手扯他衣袖,嘟囔着:“阿尧,亲亲。”
“……”咋这么磨人呢?
荀锦尧阖了阖眼,平静看他:“现在无论是疼是苦,应是都过了劲?”
这意思是他没理由,也没必要再亲。
娄念先是一怔,听懂后垂眼浅浅笑了下:“没有。”
他复又拉荀锦尧的手过来,按在自己胸前,沿着衣襟的纹路,向下滑去,低声道:“阿尧,我疼啊……这里疼。”
荀锦尧循着方向看去,印象里,那是娄念先前未能痊愈的伤处之一。
他想了想,确认道:“怎么?伤口还疼吗?”
娄念连连点头:“是的。”接着又苦恼地道,“阿念方才用过最后一份药,又觉伤口还疼,全然不知它恢复几成。”
如果是这般,极有可能是无意间扯动了伤口。荀锦尧迅速判断:“这样,我们传讯回去,看上官医师可能再给你配些……”
“不!”
娄念打断他,瘪了嘴巴:“亲也不肯亲,我脱了你瞧瞧总可以吧?若是快好了,我们不告诉孟大小姐,不喝药,好不好?”
第66章 我怕疼,你轻点(已修)
顶着一双恳求的、充满真诚与热切的漂亮眼睛,荀锦尧实在没法说出“不好”二字,尽管他觉得娄念又有勾引他的意图。
可硬要说吧,都是男子,脱件衣裳瞅瞅仅是寻常小事,又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他拒绝,才显得心里有鬼。
故而荀锦尧什么也没有说,选择默许。想来,娄念只是怕被他逼着喝药,才要他亲自检查,而非是存心撩拨,不对吗?
这个念头刚浮现,娄念便不遮不避,面朝向他,抬手欲要解那身松快的衣裳。
“……”上一条想法收回。
荀锦尧动了动唇想说话,又一想,对方不避,又不代表他不能不避。
他心情复杂抿着嘴,自己移开视线,忽地想起两人初见时,娄念也当他的面子脱过衣裳。
彼时娄念伤势严重,腰身被白纱缠绕覆盖,乍看去文文弱弱的,其下肌肉却线条分明。他心中惊异,抱怀好奇与欣赏,避开伤处,拿沾了温水的巾帕沿着那线条细细擦拭过,当时不觉何处有问题,现下再回味……
不妙了!荀锦尧晃晃脑袋,双手拍了拍脸,莫名其妙地,他在清凉舒爽的春夜感到燥热,仿若三伏天的酷暑降临。
“你着急吗?”娄念在几步远外看着他,单手抽出腰间带子丢在一旁,歪头问他,“要不要帮我脱?”
他问得很是善解人意,像是怕荀锦尧着急,才给人找些事做。
荀锦尧却猛地摇头,帮他脱?这可使不得!就算都是男子,看人身子跟帮人脱衣裳是两码事,他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着急,你慢慢来,就、就行。”
娄念扫见他隐隐发红的耳根,唇角微勾:“哦——我慢慢的。”话落再未坚持,衣料在手底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荀锦尧听在耳里,觉得这声响维持了好一段时间,又好像没有……娄念的衣裳有这样难脱吗?难道他让娄念慢慢脱,娄念就真的乖乖听话脱得慢慢的?
懂不懂什么叫客套啊……他在心中长叹一气,这种事他又不好催——让人家赶快脱衣服,说出来就怪流氓的,他是绝不会干的。
他如坐针毡,娄念却脱得很是自然……到底有没有好好脱?不会是脱半截又穿回去了吧?
这一想,荀锦尧犹豫一下,还是飘回了视线,决定进行小小观察。忽地他视线一顿,落在娄念扯着外衫边角的手上。一双白净的手,手指纤长,指甲干净透着粉,修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真漂亮。
荀锦尧暗中感慨赞叹,说不上什么心情地放落了眼睫毛,不得不承认,娄念其人,确实是生得哪哪儿都是种诱惑……但也不对。
他及时掐断思绪,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必须得向自己说明,他只是打个比方,娄念并没有诱惑到他。
屋内空气像是于无知觉间升温,他在原处坐着越发面红耳热,朝桌上张望张望,捉过茶壶,就要往娄念用过的小药碗里加些凉水。一饮而尽,应能降暑。
提起茶壶柄了,他才发觉自己手心都在冒汗……好煎熬。
有一定可能,不是娄念脱得慢,而是他自己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想得太多太杂,对时间流速的感知失误。
哗啦哗啦——
茶水从壶口倒入碗中。
荀锦尧走神间,好像听见娄念笑了一声,又很快憋回。不待他多想,忽觉得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正要抬头,视野里显出一只似曾见过的手。那只手按在他的腕上,手的主人含着笑音,道:“已经流出来了。”
“……嗯?”
荀锦尧微微一愣,消化耳边听来的话语,聚焦视线一瞧,还真的洒了出来。
他手里的水壶刚刚被娄念顺手放回了桌上,唯余洒出的茶水蜿蜒成一道细细的水流,向着桌旁、他的身前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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